「好像问了你不该问的事……」
听完志摩子同学说明她家的状况之后,佑巳和由乃同学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佑巳在听瞳子讲她双亲的事情时,也很震惊。但是,在瞳子提之前,就能从气氛上感觉到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坦白,所以佑巳早就做好心理準备了,但这次的状况也太过突然,而且志摩子同学刚才讲那些话的态度,就像是在说「明天是晴天喔」似地,害佑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基本上就是——天呀!啊~~怎么办、怎么办???——的感觉。
不,好好回想一下的话,其实也不算毫无前兆才是,记得满久以前志摩子同学曾说过她的「家庭有点複杂」,但后来佑巳擅自解释志摩子同学的意思,以为她是指她是佛寺住持的女儿却是天主教徒这件事。
不过……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志摩子同学绝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但明明是在讲自己的身世,不管是在讲还是讲完的时候,她脸上都一直带着微笑。
「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呢,反而让你们顾虑我的感受,之前我跟乃梨子讲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变得很凝重啊。」
看来比起当事人,周遭的人反而倾向于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啊——志摩子同学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真的。
「好了、好了,不赶快动手做的话,今天会做不完喔。」
志摩子同学说道,就像是要吹散沉重的空气似地,结果反而是志摩子同学在顾虑她们的感受。
不过就算朋友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凝重,或是气氛变得很沉重,志摩子同学应该都不后悔跟她们坦白吧,这是因为听她坦白的佑巳心里也认为——听她说这些真是太好了。双方应该都是同样的心情吧。
之后志摩子同学缓慢但是正确地在裁缝机上移动着布料,缝好了一个袋子,绳子的部分是和可可亚色布料很搭的粉红缎带,她把两条锻带穿过左右的洞,各绕了一圏之后绑住缎带的尾端,最后再从两边用力拉起来。
「喔~~!太赞了!」
手工布袋完成了!三个人拍起手来。
「快把糖果放进去看看吧。糖果!」
山乃同学有点兴奋地跑去拿糖果袋过来。把糖果放进去,拉紧袋口之后,袋子立体地膨胀起来,看起来更加体面完美了,把从左右两边拉出来的缎带,集中在正面之后绑一个蝴蝶结,看起来就是名符其实的礼物。
「我是在外面转一圈,然后翻过来在里头缝线藏着尾端,不过我想用Z字拉链缝法来处理尾端也行喔。」
「就这么办!」
虽然佑巳刚才有好好看志摩子同学是怎么做的,但还是不太懂她刚才说的『在外头转一圈翻过来缝里面』的原理,所以佑巳决定交给裁缝机的Z字拉链缝法机能来处理。
「剪刀、石头……」
由乃同学大大地后仰之后,随着「布!」一声伸出拳头,而被她的魄力压倒的佑巳伸出来的是……食指和中指。石头对剪刀,是由乃同学的胜利。
「不好意思啊,佑巳同学。」
也就是说,等志摩子同学做完之后,就轮到由乃同学获得先使用熨斗和裁缝机的权利了。
志摩子同学已经开始在做第二个袋子了,第二个袋子的布料是水蓝色配上小花朵图案。因应佑巳的要求,志摩子同学这回示範怎么用裁缝机的Z字缝法机能处理尾端部分给她看。
「原来如此,用这个方法的话,要先处理尾端喔?」
「先做出袋子的形状,之后也比较好缝吧?」
志摩子同学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缝着,真是简单易懂的教学。
「啊!由乃同学,不可以完全照纸样的大小剪裁喔,不留一点空白的话,到时候袋子就会变得太小吧?」
一边做着自己的袋子,还得照顾两个笨手笨脚的朋友,志摩子同学真是太忙碌了,特别是由乃同学……因为缝纫和手工艺都很厉害的令学姐就在身边,所以她很不擅长做这些东西的,偏偏这样的人还得比其他人多做一个,真是悲惨呀。
佑巳总之先剪好了布料,但由乃同学又排在前面要先用熨斗、裁缝机,所以佑巳便拿刚才志摩子同学画设计图的来玩,她在刚才那本用印错纸张反面钉起来的笔记本上涂鸦起来,因为刚才才猜拳决定好,佑巳也没办法抢在由乃同学之前先用熨斗。不过,如果是平常的由乃同学的话.佑巳也能问她「我可以先用吗?」然后开始用吧,但由乃同学现在焦虑地裁缝着,随便跟她搭话反而会遭殃,所以还是算了。
一开始佑巳漠然地在纸上画了布袋,画着画着,她突然想在涂鸦下方添加几句说明了。这是……没错,就是绘图日记。
『今天,和志摩子同学与由乃同学一起,三个人聚集在蔷薇馆里,做了白色情人节要送的回礼。』
一旦开始写之后,佑巳便觉得很兴奋,于是便兴高采烈地继续写下去。
「让你久等了,佑巳同学。」
应该是总算做出袋子的样子了吧?由乃同学一脸祥和地向佑巳搭话,接着她探头看了看佑巳的手边,说了「这是啥呀?」然后说:
「讨厌啦……这算今天的日记?我们明明都还在做,你怎么写得好像我们都巳经做完还放学回家了呀?」
「只要在日记这样写,就一定会成真喔。」
佑巳从椅子上起身,拿起已经剪好的粉红与灰白条纹的布料。
「啊!在那之前……」
她在日记后面又补了一句:
『回家的路上,把要寄给蟹名静的航空邮件,丢进车站北口的邮筒里了。』
「佑巳同学,你这应该不叫日记,而叫备忘录吧?」
志摩子同学说的一点也没错。
这是佑巳的策略——写下来才不会忘记要寄信这回事。
小佑绘图日记·未来篇1
三月〇曰(礼拜一)
今天,和志摩子同学与由乃同学一起,三个人聚集在蔷薇馆里,做了白色情人节要送的回礼。
虽然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在想要送什么才好,但一决定好要做什么之后,整个进度就很快,大家比预料的时间还早就结束回家了,而且也都很满意成品。
回家的路上,把要寄给蟹名静的航空邮件,丢进车站北口的邮筒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寄到义大利啊。
◊ ◊ ◊
我和志摩子同学在M车站的刷票口道别,走没三步之后,我突然大叫:「啊!糟糕!」
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比想像中的还大声,我赶紧看看四周,所幸现在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周遭虽有不少人,但大家都各忙各的、急匆匆地穿梭着,刚才的声音被混在杂沓声中,没有太引入注目。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变成「旁边没人还自言自语的怪人」了。
哎呀!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差一点又要忘记正事了。
要丢进车站北口邮筒,寄给静学姐的信纸,现在还在我手里。这样可不行啊,亏我都还写在绘图曰记里了。
我本想折返回去,但后来又决定继续往南口前进,不管是北口还是南口其实都没有差吧,反正这只是游戏,没有义务非得照日记上写的行动,就像我写「一决定好要做什么之后,整个进度就很快」还有「大家比预料的时间还早就结束回家了——……但事上根本没有像我日记写得那样简单,不过这部分都是我的主观问题,只要坚持说我觉得很快就弄完了的话,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不过,依照预定计画预测未来写在日记上还挺有意思的,虽然像是「外星人来了!」或是「捡到装有一万元的铝合金箱」这类荒唐无稽的未来,基本上是不可能遇到的,所以我也不会写那些,这是画可能让未来成真而写的日记,这样才有趣,而跟现实稍微有点出入的部分也很有意思。
因为这样,我便走到了位于南口的红色邮筒前,在把信投进去之前,我做了最后的确认。
邮票贴好了,住址也没错,也写了是航空邮件,封口有用胶水黏好,上头也确实做好了密封记号。
我把确认完毕的信封塞进银色开口的邮筒里,心里默念「一路顺风」之后,放开手。
信里的内容是「关于妹妹」。在校外教学碰到静学姐时,两人约好要是我认到妹妹,就要跟她讲,虽然让她等了满久的,但现在我终于能好好向她报告了。
真是开心啊~~——当我了却心头事,很满意地回过头时,有位身着黑衣的女性站在我眼前。
「果然是佑巳同学啊。」
我认得……那张脸。
到底是谁呀?——在心里纳闷一下之后,我的记忆迴路就瞬间接上线了,然后,我用比刚才大上好几倍的声音喊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
这回的音量很显然大到让周围的人都会回头来看,毕竟……眼前这个人……在我心里基本上是跟外星人同一个等级,「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你干嘛呀!佑巳同学。」
我用手指着的人也跟着大喊起来。
「因为……因为!」
我反覆来回看着眼前这个人和邮筒。
「我人在日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这是我的国家呀。」
一边笑着一边这么说的人,居然就是蟹名静学姐本人,我刚才才把要寄给她的信丢进邮筒里呀!
「该不会是看了我的信就飞过来了……?」
这是什么样的偶然,让人无法置信的指引?总之,我先试着用手指戳了戳静学姐的手臂看看,嗯……确实摸得到,看来这不是幻觉。
「信?你寄给我的信吗?抱歉,我还没看到呢,应该是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寄到我家吧。」
「……我想也是。」
毕竟我刚刚才把信丢进邮筒里呀,要是早就已经寄到她手上了的话,那只能说是魔法了。不只这样,静学姐还得是会瞬间移动的能力者,毕竟要在一瞬间从义大利直接变到日本来才行。
「我家有人过世,才暂时回来一下。」
「请——」
请节哀顺变。——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她却开朗地挥着说:「没关係啦。」
「去世的是我父亲那边的曾祖母,满一百一岁过世的,算福寿了。」
难怪静学姐会穿一身黑衣,因为那是丧服。
「『要不要去哪里晃晃?』——虽然我本来想这样邀你的,但距离学校最近的这一站附近没有咖啡店吧?而且你又穿着制服。」
「不好意思。」
「那就至少让我请你一罐咖啡吧。」
静学姐指了一下车站里的商店,我点了点头,跟着静学姐一起走过去。
「佑巳同学,来,给你。」
她一边把暖暖的咖啡欧蕾递过来,一边问我——「这种时候,可爱的孩子要说什么才对呢?」所以我就低下头说:「谢谢您。」接受了她的好意,也因为这样,这次不会被她嫌「不可爱」了。
两个人排排靠在车站的外墙,一边默默望着眼前的迴转道、流动的公交车与计程车,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欧蕾。
「我就读的学校对缺席和迟到很严苛,不过我跟的老师特别偏袒日本人,他跟我说既然是值得祝贺的丧礼,就快回去参加,让我放了整整一个礼拜假呢。相对地,他要我带些表示好兆头的零钱回去,不是说带着五元硬币会长寿吗?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日本的这个习俗的呢。」
静学姐直到高二都还在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就读,但是为了学声乐,最后她去义大利留学了。在比萨塔碰到她时,她说她在準备考试,看来她现在已经顺利考上学校在上学了。
「今天办完丧礼,本来预定明天就要回去,所以也没有联络任何人,能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巧呢,我本来也觉得未免太巧,很吃惊呢。」
静学姐曾祖母的家似乎就在这附近,因为亲戚都还聚在那里,所以她的双亲也还留在那里,而静学姐还要準备明天回义大利的东西,所以就一个人先离开,正打算要搭电车回家,就在这时,她偶然看到我的身影。事情似乎是这样。
「啊~~刚才志摩子同学还跟我一起的说。」
虽然已经很迟了,但我终于想起这件事。我把手举到头上,做了一个抓头髮的动作,因为我头髮绑着,所以不能真的乱抓,如果是在校门口就分别的由乃同学那就算了,但志摩子同学到车站都跟我同路,要是时机刚好的话,她们或许就能见到面了呀。
「没关係啦,反正我们平常都有在通信。」
「这样啊……」
对喔,记得志摩子同学和静学姐彼此是笔友。
「对了,你说你寄信给我了?你到底写了哪些事情呀?」
「咦~~!?」
那还不如乾脆把手伸进邮筒里,把刚才的信拿出来还比较省事呢,可惜的是……办不到呀。
「这个嘛……我写了……」
我才正要讲,静学姐却喊了暂停。
「不用说了,果然还是别说了吧,要是我现在听你说了,就丧失回去时拆信的乐趣了。」
「我想也是啊。」
不过……静学姐大概会比信寄到她家的时间还早回家。
「既然如此,我本来準备要问你问题,我也不问了,毕竟要是跟你信里写的内容有关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
她想问的事情,大概就是跟妹妹有关的事吧?而就如同她所猜想的,我信里写的就是这件事,静学姐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啊。
「马上就要到高中部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了呢。」
「是啊。」
听到静学姐的话,我点了点头。
「要是我没有去义大利的话,到时候就能跟祥子同学和令同学一起参加毕业典礼了吧,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有点複杂,不过我又没有分身,也不能太贪心,毕竟一个人无法过两种人生嘛。」
虽然心情有点複杂,但是并无迷惘,从一年前的学生会干部选举那时,静学姐早就已经看开一切了。
我也是一想到姐姐的毕业典礼,心情就很複杂。
虽然我也知道人不可能永远待在同一个场所,而且这是姐姐踏上新旅途的标竿,我得为她感到开心才行,虽然理性上知道这些……
可是到时究竟会怎样呢?我现在也还不知道毕业典礼当天自己会怎么样,也许会像去年的姐姐一样,在众人面前大哭也说不定。
我感觉到一股视线而抬起头来,只见站在我身旁的静学姐盯着我瞧。
「哭出来也没有关係,不过得笑着送……」
祥子同学离开喔。——她的嘴唇动着,但声音却被汽车的喇叭声盖了过去。
「这样才能让踏上旅途的人安心前行喔。」
「是!」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毕竟我是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人,她应该早就看透我的心思了吧?
静学姐一口气喝完装在宝特瓶里的咖啡欧蕾,若有所思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