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舞會篇

「幼儿舍，梅不想去。」

在教皇阁下的暗杀未遂事件结束，过了几天后的某一天早上。

从睡醒之后来到面前的双胞胎之间蹦出来的，就是这句话。我没预期过现在这种状况。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梅。

「怎么了，梅？幼儿舍有人欺负妳吗？」

「不是。被欺负的是爱蕾亚，梅不想去爱蕾亚会遭到欺负的那种地方。」

梅嘟起脸颊，以表示她抗议的意志。

「爱蕾亚，有人对妳使坏吗？」

「没人欺负本小姐。但是……」

「那就是在欺负妳！大家都只关注梅，却把爱蕾亚丢在旁边不管！梅讨厌那群人！」

看来梅的心结很严重，克蕾雅大人和我决定今天帮她们两个请假，留在家中仔细了解这件事。吃饭也延后，让她们坐在桌子旁边，克蕾雅大人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替克蕾雅大人和我自己準备红茶，为梅和爱蕾亚则是準备了热牛奶。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请详细告诉本小姐。」

当我也就位，全家人都到齐后，克蕾雅大人向梅询问道。梅以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感觉开口表示：

「梅呢，在不久前用出魔法了。呃……学到一种叫做『整体式』的方法，实际用了那方法之后，不知怎么就顺利用出魔法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恭喜妳。」

「恭喜妳，梅。」

「才不好呢！一点都不好！」

梅用全身动作来表示否定的意思。

「当她们知道梅四种属性都可以使用之后，老师们全都只顾着关注梅。爱蕾亚和其他人明明都非常努力，可是却只顾着看梅。那样太奇怪了。」

梅一口气说完，然后为了平缓一下情绪而喝了口牛奶。

帝国的能力主义教育，就连在幼儿舍也是彻底执行。即使是像爱蕾亚这样来自外国的留学生，他们也毫无区隔地敞开教育的大门，帮助她们提升能力。

然而，这种教育方法既有优点也有缺点。对于梅这样具备优秀才能的人来说，这是最舒适的环境，但是对于并非如此的平凡人来说又是如何呢？我想，恐怕是一个只会感到努力毫无回报的环境吧？

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对这种能力主义所具有的隐忧提出异议的人，居然不是爱蕾亚，而是梅。爱蕾亚有些方面比较早熟，所以克蕾雅大人和我原本都认为，假如有人注意到这问题的话，那应该会是爱蕾亚才对。

「而且老师们居然还想让梅和爱蕾亚分开，问梅要不要去别的班级上课。梅绝对不要！」

直到听到这句话，我总算是能够理解了。梅并不是要谴责大众教育却偏重能力主义的矛盾。她单纯只是对于她最喜欢的爱蕾亚不被尊重，以及跟爱蕾亚可能会分开的情况无法忍受罢了。

克蕾雅大人和我互相看着对方，陷入该如何处理这问题的沉思之中。先开口的人是克蕾雅大人。

「梅，妳的说法也有几分道理。关于爱蕾亚受到不够公平的对待，本小姐会向幼儿舍表示抗议。可是，关于不想跟爱蕾亚分开这一点，只能算是梅的任性。这并不能接受──」

「克蕾雅大人，请等一下。可以先让我说几句吗？」

用充满歉意的语气打断克蕾雅大人的话，我对梅说道：

「首先必须说的是，梅，妳愿意把自己真正的心情说出来，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感到很开心。谢谢妳诚实地告诉我们。妳还会去考虑到爱蕾亚的感受，这一点也让我们很高兴。」

「……嗯。」

「梅和爱蕾亚现在遇到的这个问题，或许有点複杂。可是，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打算跟妳们一起思考。该怎么解决才好，大家共同来想一想吧。」

「……嗯。」

我说到这边暂时打住，站起身来，走到梅和爱蕾亚的座位旁，然后两手各自抱住一个。跟平常不同，梅和爱蕾亚乖乖地回应了我的拥抱。果然，她们两人现在都很不安吧。

「梅妳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还有爱蕾亚，妳也说说？」

我把视线投向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跟她们互相凝视，如此问道。

「梅不想去幼儿舍了。」

「本小姐……还是希望能继续去那边上学。」

两人的意见有了分歧。

「爱蕾亚觉得跟梅分开也无所谓吗！？」

「才不是那样！但是，本小姐不希望梅因为本小姐的问题而不去上学。」

跟基本上忠于自己慾望行事的梅比起来，爱蕾亚果然还是比较成熟。她当然不会没注意到只有梅受到瞩目这件事实，但是却能像这样为梅的前途感到担心，真的很厉害。

「爱蕾亚不要梅了……？」

「才不是那样！跟梅分开，本小姐当然会觉得很难过。」

「那不就对了！」

「但是，梅妳可是拥有跟玛娜莉亚姐姐大人同样的稀有才能耶？浪费这种才华不去提升它，实在太过可惜了。」

「梅有没有提升都无所谓啦！比起才华什么的，梅觉得爱蕾亚被欺负的问题才重要！」

「好──啦，停停停。到此为止。」

丢着不管的话，感觉上两人的争执会越演越烈，所以我决定暂时先制止她们。

「首先，梅不想跟爱蕾亚分开对吧？」

「嗯。」

「然后，爱蕾亚希望梅要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对吧？」

「正是如此。」

「嗯……妳们稍等一下喔。我跟克蕾雅大人讨论看看。」

我离开她们，回到座位时，却看到坐在隔壁的克蕾雅大人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怎么回事？

「克蕾雅大人？」

「咦……？啊……什、什么事？」

「梅和爱蕾亚刚刚说了各自的理由，所以我想和克蕾雅大人集合我们两人的智慧来想出解决方法。」

「对、对对，就这么做吧。本小姐想想……」

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但是克蕾雅大人似乎愿意一起思考。这是只凭我一个人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有了克蕾雅大人的帮助非常让人安心。原本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克蕾雅大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怪了？

「梅和爱蕾亚都会使用一些对普通小孩来说应该是艰涩难懂的辞彙呢……」

「那是因为每当在旁边听我们的对话时，如果听到不懂的字词，她们都会主动询问意思啊。」

「就算有这个因素存在，学到的辞彙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们可是当初只有两个人却成功在贫民窟活下来的孩子呢。不能小看她们对于获得知识的执着。」

「……妳说得对。」

虽然克蕾雅大人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是她真正烦恼的问题应该不是这一个。话虽如此，我不知道现在是否适合直接揭穿这件事。

「请校方让爱蕾亚也跟梅去同一个班级上课不行吗？」

克蕾雅大人说。看来，现在暂时先顺着她的话继续讨论梅她们的问题，应该是目前最好的作法。

「这不好说。考虑到帝国的方针，我觉得梅再来将要学习的课程，应该是在幼儿舍也是最高级别的课程。对爱蕾亚来说可能会有点吃力。」

「梅，跟妳确认一下，妳们两个是在上所有课程时都会被分开吗？」

「不，不是。只有魔法的课程会分开。」

「如果只是这样，那其实只要上魔法课时忍耐一下不就好了吗？」

「……没有跟爱蕾亚在一起，梅不要啦。」

梅开始呜咽起来。

「听我说，梅。梅很在乎爱蕾亚，对吧？」

「……对。」

「妳喜欢爱蕾亚吗？」

「最喜欢了。」

「嗯，我想也是。不过，这就表示妳不会想让爱蕾亚感到难受，对吧？」

「梅不要爱蕾亚难受！」

「好。可是梅，跟妳说喔。梅希望爱蕾亚一起上魔法课的想法，其实只会害爱蕾亚感到痛苦而已喔？就算这样妳也坚持吗？」

「！……是这样子吗，爱蕾亚？」

梅很吃惊地看着爱蕾亚。

「对于本小姐来说，给梅上的那些魔法课程，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因为本小姐并没有任何魔法适性。」

「……」

「本小姐也不想和梅分开，但是在梅学魔法课程的时段，本小姐想另外去学剑术的课程。」

「剑术？」

「是的。就像梅被询问是否要学习不同的魔法课程一样，本小姐其实也被询问是否要学习不同的课程。教剑术的老师表示愿意教导本小姐。」

「爱蕾亚想要去学吗？」

「没错。因为本小姐并不想输给梅啊。可是，梅说不想跟本小姐分开，让本小姐觉得很开心。谢谢妳。」

「……」

爱蕾亚这句话，似乎让梅感到震撼。不想跟爱蕾亚分开。可是，也不想让爱蕾亚受苦，想让爱蕾亚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这些感情，在梅的心中纠葛在一起。

「……只有魔法课分开而已哟？」

「对。其他所有时间，都跟之前一样两人在一起。」

「不行，要比以前更要好才可以！」

「呵呵，梅真爱撒娇呢。」

爱蕾亚笑着抚摸梅的头。梅一直嘟着脸颊，但是，大致上似乎能够接受了。对我来说，总算是能够鬆一口气了。

「那么，梅就稍微忍耐，独自去上魔法课。在这些时间，爱蕾亚则是去上剑术课。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则是要比以前更要好。这样子可以吧？」

「……嗯。」

「好的。」

「梅，谢谢妳愿意忍耐。爱蕾亚，也谢谢妳如此为梅设想。」

「嗯。」

「那是当然。这可是为了本小姐最喜欢的梅。」

「！梅也最喜欢爱蕾亚！」

听到爱蕾亚这句话，梅顿时心情大好。

就这样，梅拒绝上学的骚动总算是告一段落。

◆◇◆◇◆

「那么，今天妳们就直接看家吧。克蕾雅大人和我要去学院授课。至于妳们的中餐……爱蕾亚，可以麻烦妳处理吗？只要把这些菜加热就可以吃了。」

「放心交给本小姐吧。」

「那么，我们出发吧，克蕾雅大人。」

「……好。」

「「路上请慢走──」」

在双胞胎的目送下，我们离开保亚留学生们住宿的宿舍，走在通往帝国国学馆的帝都繁华大街上。街道上的人流还是老样子，非常地多。克蕾雅大人和我从路上熙熙攘攘、国籍各异的人群之间穿过，迈步朝目的地前进。

因为今天梅和爱蕾亚请假在家，不需要花时间先送她们上学。因此，虽然已经聊了许多话题，时间却比平常还要更加宽裕。甚至还有閑暇去欣赏四周的景色。

「很久没像这么悠閑地去上课了呢，克蕾雅大人。」

「……嗯。」

「克蕾雅大人？」

似乎从刚才开始，克蕾雅大人的反应就有点奇怪。看起来像是在烦恼什么事一般。为什么会这样呢？

「克蕾雅大人，您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对吧？」

「别擅自揣测别人的想法……不过，这次还真被妳猜中了。」

露出一抹苦笑之后，克蕾雅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小姐觉得有点丧失自信。」

「自信？哪方面的自信？被我深爱的自信吗？是的话乾脆就今晚我来帮您找回自信吧。」

「零妳是不开玩笑就活不下去吗？现在可是在说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