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籠絡帝國篇

「我认为，帝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跟菲莉妮的争执告一段落，又过了几天后的某个午休。罕见地只有克蕾雅大人、菲莉妮、我以及其他几位学生等区区数人待在教室中。我们三个一起边吃便当边閑聊，但是菲莉妮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

「什么意思？」

克蕾雅大人在催促菲莉妮继续说下去的同时，一边对我使了个眼色。

没错。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帝国不仅对保亚，还对很多国家进行侵略外交。我认为，再这样下去，帝国会陷入无路可走的困境。」

这是菲莉妮一直独自苦恼许久的问题意识。她虽然被人戏称为装饰用的公主，但是作为皇族的一员，她以自己的方式去拚命思考这个国家的现状之后，最后得出了这一个结论。

「确实……帝国树敌太多了。即便现在靠着强大的武力和国力，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然而现在的方针在将来未必能一直行得通。」

「对。特别是万一发生皇位继承的状况……要是母皇出了什么事，我认为帝国很快就会失去支柱。」

所以在演变成那种局面之前，必须设法改变。菲莉妮说。

「那么，菲莉妮殿下觉得该怎么作才好呢？」

菲莉妮大概是来找我们商量，希望获得意见，但是克蕾雅大人首先做的却是尊重菲莉妮的想法。反而变成回答一方的菲莉妮，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我认为唯一的办法，只有把现在的侵略外交方针转换成姑息政策才能解决。」

很好，我在心中喝采。

不管帝国的现状如何，能先确认到菲莉妮有这个认知，对我们很有利。

「姑息政策吗……不过，要从现状转换成那种方针，感觉上有点困难呢。有好几个必须先解决不可的问题存在。」

「是的，妳说的没错。」

「就菲莉妮殿下看来，会妨碍外交方针朝姑息政策转换的问题有哪些？」

被克蕾雅大人一问，菲莉妮再次思考了一下，回答：

「关键在于，母皇感觉不出现在的方针有什么问题，这一点的影响最大。换句话说，只要能说服母皇，立刻就能够改变方针。」

「说的对。毕竟不管是好是坏，帝国都是一个朵菈西亚陛下影响力非常大的国家。任何外交政策，陛下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

「可是，我不认为那位朵菈西亚陛下的想法能够轻易被改变。」

毕竟她是那种个性。而且，在谒见的时候我有稍微试探过，可是她似乎是自有主张，才会採用目前的方针。

「一般来说，要说服人就需要根据。但是在目前的政策依然能够应付得过去的情况下，连这一点也很困难。至少，能找到更多人同意我的意见的话就好了……」

就连现在，菲莉妮也只能找我们这些来自其他国家的人商量，她的同伴目前还是太少。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支持。例如，母皇的随从那位约老，其实真要说的话，想法比较偏向我。」

哦，那位苦命的老先生啊。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约瑟夫。

「可是，约老因为立场的关係，并无法公开站出来反对母皇。虽然他一有机会就会试着劝告母皇，但也仅限于此。」

老先生在REVO百合中，是能够成为菲莉妮同伴的可靠人物，但是目前两人似乎还没有建立起那么好的关係。简单说，儘管不是敌人，却还算不上是自己人。

「另外……我在某个场所很受欢迎，不过不知道能否算是站在我这一边。」

「哦，那样很好啊。什么场所啊？」

「……军队。」

「军队！？」

慢着慢着。既然在军方有关係可以用，那不就跟事情搞定了差不多？

「啊，抱歉。虽说是军队，其实也只有士官和一部分士兵支持我。」

「吓我一跳。」

「菲莉妮殿下为什么能获得他们的好感呢？」

克蕾雅大人问道，菲莉妮害羞地说明道：

「以前，我为了公务前往军部视察的时候，一名士官被教官训斥得很惨……虽然有人一直解释说在军中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然而我实在看不下去。」

似乎是她当场介入。即使军队对士兵进行严酷的训练，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司空见惯的光景，可是此时菲莉妮做出的行动很巧合地却是正确答案。当时训斥士兵的那位教官，好像经常过度处罚士兵，后来依照军规给了他处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军队的士官和一些士兵，似乎就变得很支持菲莉妮。

「没想到菲莉妮殿下居然有这方面的人望。」

「请不要用那种感觉很意外的声音说这种话！对此我也有自觉，所以会觉得更伤人！」

菲莉妮的抗议放着不管就好，是否有办法利用她这项优势呢？

「……说真的，可能很难。因为军队是母皇影响力最大的部门。」

如果只看士官级别的话，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也说不定，菲莉妮无力地笑着说道。虽然她这么说，不过我却觉得这件事可能有机会用到，郑重地把它记忆在脑海中的一角。

「希尔达呢？我记得她和帝国的魔法技术部门关係很密切。」

「对，这是事实。希尔达的背景非常吸引人。帝国是靠魔法发展起来的国家。魔法技术部门的发言，在帝国中拥有仅次于母皇的影响力，希尔达本身也有很好的政治能力。但是──」

「但是？」

「我似乎已经被她甩了呢。」

菲莉妮露出一抹空虚的笑容。应该是在说舞会时发生的那件事吧。

「希尔达现在似乎更看重零。如果想要藉助她的力量，比起我，零一定更适合──」

「不是这样的，菲莉妮殿下。」

我打断她发言的这句话，让菲莉妮愣了一下。

「除非情况真的太过特殊，不然希尔达不会只对一名特定的人表现出热情。她的目的是出人头地。因此她随时都会俯瞰全局，观察要支持谁最有利。」

「……妳对希尔达的想法似乎很清楚呢？」

「现在是该绿眼怪物的时候吗？」

「绿、绿眼怪物──？」

「没事，随便说说。总之，如果想跟希尔达合作，就不能被动等她提出。必须主动展现给她知道，我们有利用价值。」

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希尔达其实是很好懂的对象。只支持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非常简单明了。想要让她也成为同伴，只需要展示自己的价值即可。

「再来就是，希望能把帝国内的反政府势力也拉入我方阵营呢。」

「什……什么！？」

似乎是因为听到出乎意外的发言，菲莉妮瞠目结舌。

「反、反政府势力？」

「殿下以为不存在吗？败给帝国而成为藩属国的国家中，也包括宗教国家啊？这一类国家就算用武力击败他们，他们在精神上也始终都不会屈服。」

朵菈西亚允许在帝国内有信仰和传教的自由。但此举并不是什么美谈，其实也有让不同宗派势力互相对抗消耗的意图。

但是，她还是太过小看信仰所拥有的力量了。

「以某个人为中心，目前帝国内的反政府势力已经悄悄结合在一起──本小姐有收到这样的传闻。」

「居然有这种事……那么，如果去和那个人接触，能获得他们的帮助吗？」

「在那之前，菲莉妮殿下，妳做好觉悟了吗？」

「做好……觉悟？」

「是的。」克蕾雅大人点头后继续说道：

「和希尔达建立合作关係，因为同样都是帝国内部的势力，所以还没有什么。但是，合作对象如果是反政府势力的话，那意义就不同了。这是明确地对帝国……对朵菈西亚陛下的反叛行为。」

「这……」

菲莉妮的眼神在闪烁。即使担心帝国的未来，应该也没有做到那地步的觉悟吧。

「如果妳是真的想改变帝国的话，和陛下的对决根本不可能避免。妳能做出这个觉悟吗？」

「……」

菲莉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组织起句子。

「以前，母皇曾经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殿下想说什么──」

「克蕾雅大人。」

我制止一脸讶异的克蕾雅大人，并催促菲莉妮继续说下去。

「请继续说。」

「母皇很少跟我有互动，所以当时我只是抱着她会带我去哪里玩的期待，天真地觉得开心。」

菲莉妮低下头，慢慢地说着。这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过去。也是她对帝国产生疑问的契机，是源头的记忆。

「可是，母皇带我去的是地方却是──刑场。」

同时，这也是铭刻在菲莉妮心中，最深沉的心伤。

「那是一位因为反抗帝国的罪行而被判死刑的思想犯。当时的我无法理解这些难懂的事，但他直到死去之前的最后一刻，始终都在对帝国的现状不断地提出异议。」

然后，那个男人在菲莉妮的眼前被砍了头。据菲莉妮的说法，她无法忘记当时看到的那副染成一片血红的光景。

「我害怕极了，向母皇求救。可是回答我的却是冰冷至极的声音。」

──反抗朕的人全都是这种下场。可怕吗？

「我无法回答。老实说，我其实害怕得不得了。可是，我真正怕的并非刑场的那副光景。我真正害怕的……是母皇。」

据她的说法，从那次以后，菲莉妮就无法判断跟母亲之间的距离。

「母皇拥有压倒性的领袖魅力。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种领袖魅力是由恐怖所支撑起来的。帝国也一样。胆敢反抗帝国就会被杀死，所以帝国被许多国家所害怕。这种情况，已经到了非阻止不可的地步了。」

菲莉妮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们。她露出的眼神坚定有力。

「非得有人阻止母皇不可，而我，想要成为那个人。」

毅然如此下断言的菲莉妮，她的眼神已经毫不迷惘了。

「拜託妳们，为了阻止母皇，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

对于她这迫切的恳求，克蕾雅大人用力点头。

「嗯，义不容辞。零也愿意吧？」

「是的，我会尽我的绵薄之力。」

「谢谢。」

「有一种『终于要开始了』的感觉呢。」

「是啊。」

那一天晚上，克蕾雅大人和我在卧室里躺在同一张床上讨论。

「也是为了梅和爱蕾亚，本小姐可要努力。」

「我也会尽全力支持克蕾雅大人。」

虽然绕了不少远路，但是这一次，终于有可能达成原先我们前来帝国的目的。

也就是──笼络帝国作战。

◆◇◆◇◆

「希尔达，现在方便佔用妳一些时间吗？」

「啊，公主殿下，非常抱歉，我现在有些事必须处理，如果是要谈话，之后我会再跟殿下联络。」

「这、这样啊……」

「真的很抱歉。那么，我先告辞了。」

面对快步离去的希尔达，菲莉妮只能无力地目送她的背影。

今天是学院例假日的周日。这里是皇城走廊的一个角落。

为了和希尔达接触，克蕾雅大人和我获得许可后进入皇城。克蕾雅大人最开始是打算所有人一起前去说服希尔达，但菲莉妮表示要亲自说服她，所以就交给菲莉妮试试。毕竟积极性很重要，而且菲莉妮是姑息政策派的核心人物，她有干劲是件好事。

但是，结果正如大家所看到的。

「呜呜……我被甩了。」

「菲莉妮殿下的主张必须再强硬一点。您可是公主，对手只是一介官僚，您应该可以再更强势一些。」

「强势……是吗？」

「是啊，菲莉妮殿下。请以克蕾雅大人当作榜样。换作是克蕾雅大人的话，才不会管对方有什么事要做，被她留在原地一个多小时走不了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