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嘴里念念有词,把手上的金色"钥匙"转来转去。这把乍看之下完全不像钥匙的钥匙分成数节,可以摺叠起来变成手掌人小,然而任意把玩之际亦会从意想不到的
位置冒出新的一节,因此无法得知实际尺寸。这把钥匙的构造在于一旦钥匙最前端的形状与锁孔不符,便无法转换到下一节,如果恕把钥匙整个插入锁孔需要複杂的操作、秀丽就
这样研究了好一阵子,虽然找出了数节,倘若无人告知能够开启锁孔的第—段钥匙位置,恐怕是不可能白行摸索小来。
"这钥匙的外型跟构造很有趣对不对?而且看起来还不太像钥匙,据说是已故的钥匙名师所设计的旷世鉅作,由于地点特殊,钥匙便刻意设计成假使落人心术不小的人
于中也无法得知使用方法…不过製作方法十分精密,到现在仍然无法複製,而钥匙师傅也不曾透露製造方法便离开人世。"
景侍郎抱着大批整理过的卷帙从房问另一头走来,秀丽连忙起身。
"啊、麻烦把那支钥匙插入我的腰带,今天我打算儘早进行盘点工作,小秀你眼燕青就担任我的护卫,随我一同前往。"
"是,——话又说回来,即便每天去宝物库仍然觉得绚丽夺目。"
掌理财政的户部也负责管理宝物库。秀丽与燕青视地点而定,每日兼任护卫随侍景侍郎身侧。
其实秀丽根本派不上用场,只是景侍郎明白秀丽好奇心很重,因此特地带着她同行。来回了十天以上却仍然无法看尽全部的宝物,可见宝物库是个多么惊人的地方,
会让人感觉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对了小秀,我说你是施了什么法术啊?"
景侍郎与秀丽一同整理卷帙之际,一边又惊又喜地问道:
"大人居然会同意每天休憩饮茶,我跟他共事了十年之久,这还是头一遭呢!实在让人有如晴天霹雳、意想不到啊!"
景侍郎已经年近四十,落落大方的气质让人完全感觉不出他的年纪。而秀丽的父亲邵可虽然有些迟钝加上老是发獃,不过却是典型的稳重派。
"……呃~这、小的也不清楚……?小的是看大人累到睡着,所以曾经劝过大人不要操劳过度,或许大人也认为自己确实需要多加休息吧。"
没错,打雷之后的翌日,秀丽曾经战战兢兢地试着规劝黄尚书。
"假使尚书大人病倒了实在得不偿失,大人是否能够斟酌情况稍作休息呢?"
一向干劲十足的长官累到睡着,这个情景着实对秀丽造成不小的冲击。一定长期从来累积了庞大压力的缘故。倘若一天至少休息三十分钟,想必情况会有所改善。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没想到黄尚书却颔首答应,同意每天饮一杯茶,小憩片刻。
顺带说明,黄尚书在喝茶之际也不摘下面具,这下终于明白面具的嘴巴部份原来是可以自由开合的……那张面具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啊?
"……大人……累到睡着了?"
"是的,就躺在那边的长椅上。"
景侍郎手扶着下巴索思片刻,接着瞥了秀丽一眼。
"小秀,你那时在做什么?"
秀丽心头一惊,连忙撇开视线。
"呃、没、没没没什么。"
然而面对景侍郎定睛俯视的目光,个性老实的秀丽不得不投降。
"那个、呃~小的……小的偷摸……大人的头髮。"
看来这个答案出乎景侍郎的意料之外,只见他瞠大眼睛。
"——偷摸,头髮?"
"因、因为大人的头髮十分光滑柔顺,所以小的就、偷摸了一下。"
闻言景侍郎笑出声来,秀丽头一次见他放声大笑,却完全不知其所有然。……我说了什么笑话吗?
"呃、那个……"
"……抱、抱歉。哎呀呀……原来如此。"
景侍郎仍然带着一脸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秀丽。
"小秀,你怎么没有想到趁着大人睡着之际,偷窥他面具下的真面目?"
"啊?小的才不做这种事呢!"
因为长相的关係而遭到女方拒绝,因此才戴上面具,这一戴就是十年,直到现在甚至连满朝文武百官也对此事三缄其口,足见他内心所受到的伤害十分严重。仔细想
来,十年之间不让任何人看见真面目,足见其意志力之坚定非常人所能及。
"小的所受的家教是千万不可强人所难,见黄尚书大人那么极力隐瞒,小的绝对不会恶劣到刻意去掀别人的隐私。"
秀丽慷慨激昂地握紧小手,景侍郎则笑眯眯地报以和蔼的笑容。
"况且男人不是看长相!而是看赚钱的本事!!"
"哎呀呀—小秀你的标準真有男子气慨。"
"啊、不过小的还是很好奇,景大人见过黄尚书大人的长相吗?"
闻言,景侍郎的日光不自在地游移起来。
"呃?呃~……这个嘛、这事不重要吧。"
秀丽见状不禁背过身、轻轻以袖门拭着眼角。
(……可怜的黄尚书大人……连一向温和亲切的景大人也绝口不提您的长相……)
"不过,我终于明白大人最近心情大好的原因了。"
"呃?"
"因为大人很中意你,做事细心、积极勤奋、任劳仟怨,而且还十分乖巧听话,真要感谢介绍你过来的李侍郎大人呢。"
"中、中意?黄尚书人人中意我?"
"是啊!很多小细节你总会在我们指示之前就先行完成,砚台总是墨汁充足,分岔的小楷随时更新,纸张从来不短少,废纸篓将满之前一定清理得乾乾凈凈,办公房打
扫得一尘不染,大人嘴上不说,想必内心一定对你百般嘉许,当然我也—样。"
"啊,谢谢!"
对于长久以来四处兼差的秀丽而言,这些工作都属于分内之事,等人说了再做就会立刻被盖上无能的烙印,然后被开除解僱。
"最重要的是,挨骂了也不会退缩,下次改进即可,而且现在大人几乎很少动怒,真可惜你只是兼差而已。"
秀丽腼腆地搔搔粉颊,受人夸奖的感觉真的很开心。
"嘿嘿嘿~多谢大人夸奖,我也很喜欢景大人呢。"
接着踩上梯子想整理书橱上的卷帙。
"可是,大人戴着面具,景大人怎么看得出他心情是好是坏呢?"
"看那天大人戴什么面具就知道他的心情好坏啦!啊啊、小心脚下。"
"……呃?"
"咦?你不晓得啊?"
……真是观察人微,也因此才能跟那位黄尚书相处融洽到现在吧。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秀丽似乎见识到了所谓副手的精髓,说是一种特殊能力也不为过。
倏地传来"啪"的一声,秀丽的右脚一个踩空,摇晃的身躯向后仰,精雕细琢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哇啊——————————!?)
我要摔下去了——当秀丽用力闭上眼之际,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圈住。
(啊?——————)
秀丽怯怯的转过头,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具,虽然平时已经习以为常,但冷不防看见特写仍然会令人吓一大跳。
"唔、唔哇——黄尚书大人!对、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您!"
"……太危险了,小心点。"
单手抱住秀丽却仍旧纹丝不动。尚书大人该、该不会是个练家子?秀丽立刻把这个新发现加进黄尚书辞典当中。此时黄尚书仍然以单手轻轻放下秀丽,检查折断的梯
子。
"使用频繁,钉子歪掉了,立刻找燕青来修理。"
"哎呀呀!已经断啦?我来迟一步了。"
这个轻鬆自在的声音令众人回望过去,只见燕青正抱着整套木匠工具。
"小……秀你跌下来啦?真是对不住,有没有受伤?"
燕青大多负责劳动方面的工作,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黄尚书步向景侍郎,直截了当传递事态严重的讯息。
"……柚梨,高天凯与碧逊史倒下了。"
"什么!?连、连那两位大人也!?怎……怎么这样!?"
哗啦一声,景侍郎手上的公文散落一地,脸色转眼间一片惨白。
正在修理断梯的秀丽与燕青则面面相觑。
"唔哇——怎么连那两人也倒下了?"
"二位大人年事已高。——不过如此一来……"
"是啊。……政务官就剩下我们两人而已了……"
虽然各省部门均有派出人手前来支援,但总不能让外行人来监督户部,高阶主管的负荷并未因此有所减轻,数日以来仍然陆续发生官员不支倒地的情形,结果到现在
领导阶级的政务宫只剩下黄尚书与景侍郎而已,户部已经面临穷途末路的危机。
"先前卧病的同事应该已经恢複得差不多,很快就会回到工作岗位,况且夏天就要结束了,再忍耐个五、六天吧。"
戴着面具仍然看不出表情,但黄尚书此时的语气也不经意流露出疲态。
"呃、打扰一下!"
见黄尚书回首,秀丽顿时犹豫了一下,不知此话该不该说出口,但最后仍然表示:
"那个,我们会努力的!我们会尽全力帮忙的!对吧,燕青!"
"啊?啊啊、是啊!只要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的话。"
正在铿铿作响地钉着钉子的燕青敷衍了事地应答颔首。戴着面具的尚书似乎灵机一动,走近秀丽摸了摸她的头,这难得一见的光景令景侍郎瞠圆了眸子。
"……对了,燕青。"
"是的,大人有什么吩咐?"
"从今天起你兼任户部政务官,接替高天凯与碧逊史的工作,这是印信、毛笔、砚台,工作就堆在那边的桌案上,现在马上去办事,不懂的地方儘管发问,啊、还有,
我待会儿再帮你写一张聘书。"
"……啊?"
打钉的声音停了下来,秀丽也哑口无言。……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你不是说,只要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会儘力而为吗?"
"这个……我是说过没错啦,不过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浪燕青。"
说着黄尚书便往燕青左颊的伤疤伸出手,燕青微微侧身闪过对方手指的触碰,接着惊觉到自己所作出的反应,脸上不禁露出懊悔的表情。
"……明白了,我做就是了,不过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可不负责哦。"
秀丽大吃一惊。
"呃、黄尚书大人请等一下,您真的认为没问题吗?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这个大鬍子……"
"这跟鬍子没关係吧——"
燕青边敲着修好的梯子,边扯着自己的鬍髭。
"你没意见吧?柚梨。"
黄尚书的问题让景侍郎似乎有所意会,于是也微笑颔首。
"……没想到黄尚书大人做事也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秀丽碎步忙不迭地走在长廊,一面不停摇头,双手正捧着必须送达各省部门的大批公文。由于不得不接下燕青的工作量,杂务也变得愈发繁重。
"交、交给燕青真的不要紧吗?"
且不论能力如何,光从外表就让人觉得燕青适合武官的职务胜过文官;而且看到随身携带棍棒的他认真坐在桌案前的画面,感觉真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他曾经说过想当州文官。」
秀丽吃力地走着,忽地发现有人转过长廊而来,从公文的缝隙觎见对方侧脸,秀丽内心大惊。
就在秀丽迅速隐身至一旁的偌大圆柱之际,一个久违的熟悉嗓音在长廊响起。
"——秀丽!?"
不过看样子是认为应该不可能,语气随即转为颓然无力。
"……应该不可能吧……"
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秀丽才缓缓从圆住探出头来、只见到那充满哀伤、颓丧又寂寞的背影。
(唔、唔哇——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