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珀明的焦躁随着日期的临近而与日俱增。那个样子,就连吏部的前辈官吏都佩服地称讚道「喔,珀小弟也有一副不愧为吏部官的面孔了呢」。虽然在世间上完全不算是称讚的话语,不过被极少称讚人的鬼前辈给表扬这点才是重要。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珀明不断朝着「不愧为吏部官的好面孔」迈进着。
在离冗官的处分决定日还剩三天的那一天。
——珀明终于忍不住了。
(在搞什么啊那家伙——啊啊啊!!)
在奇蹟般的工作空閑下来的瞬间,珀明冲出去寻找「那家伙」去了。
那时,秀丽正和清雅一起在吏部的资料室前点头哈腰地求着情。
听到附近某处传来踢烂房门的声音、以及像是有人在飞速奔跑的声音,秀丽抬起头来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当然什么都没有看见。其实那是珀明的事,秀丽完全没有发觉。
「……有什么事、发生了吗……?不对,拜託你了,请让我们进去。」
秀丽再一次向管理资料室的官吏请求到。清雅也跟着说。
「如果不能进去的话,能不能只把这些资料让我们看看呢——应该,是可以阅览的吧。」
但是官吏没有妥协,意志很顽固。
「不行。这里有很多极密资料的。」
原本,外人就不可能被许可进入吏部的资料室的。本来,秀丽还有绛攸这一层关係的,可听到吏部异常忙碌的消息后,本想总之先靠自己去拜託看看,如果不行再去找绛攸的。本是这么打算的。
「……呜……果然不行吗……」
果然不会那么顺利。没有办法,正準备回头去找绛攸取得许可的时候——
巨石一样的官吏看到秀丽的背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啊!!红尚——」
秀丽回头的同时,快一布飞起的扇子已经击中了官吏的眉心。虽然秀丽感到身边有一阵风掠过,不过因为没有看到那个瞬间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转过身的秀丽,真的是非常吃惊。应该是两年不见了吧——
「大叔。」
正準备这么说的时候,连忙把话咽了回去。
作为杂用人员工作,是不是被和黄尚书同期的这个人亲切地帮忙的,是名为「红秀」的「少年」。他应该不认识「红秀丽」的,糟糕了。
「啊,危险——差点就说出口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男人以一种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看着张着嘴的秀丽。和夏天的天气似的,非常非常高兴的样子。那似乎并不是因为被猛暑晒昏了头,而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因为之前对自己非常亲切,所以秀丽感到了一股罪恶感——
(不行不行。装作别人装作别人。)
清雅也是一副非常奇妙的表情。像是喝了醋的,那种生硬的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没看到黎深丢扇子的秀丽,在心中很是不解。
秀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向眼前的官吏行了个礼后让到了一边。
「非常抱歉打搅了。请你先过去吧。」
正在这个时候,被扇子打到的官吏含着眼泪抬起头来,看到了黎深的脸。
官吏的脸变得铁青。怎么回事啊,那个表情。是新的胁迫手法吗。真让人不舒服啊。
(……看起来好像是……失神了,是诱使我们大意的战法吗——)
虽然非常的逼真,不过红黎深是不可能会失神的。
正这么想着时,红尚书突然当场双手双膝失去支撑似的垮了下来。在旁人看来,就好像对人生绝望了的样子。
秀丽吓了一跳。突然身体发生了异变吗!?
「哎,这个人,难道说身体很虚弱的!?」
虽说是不知情,不过自己以前在盛夏经常让人家帮忙搬沉重的书本——
「那、那个,不要紧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跑过去正要扶起他的时候,对方突然一下抬起头,结果两人在极近的距离相互打了个照面。
「大叔」像是要吞下秀丽似的盯着她,不知为什么像是被感动了似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
(???因为突然发烧,所以眼睛变得湿润了吗——)
秀丽真的开始担心起来。这下,「大叔」开始扭扭捏捏地游动起视线了。
「……可以的话,有事想拜託……」
「是的?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黎深下定了决心。继摆脱了互不相识的他人之后,最近就连对绛攸都有很大的面子(黎深谈)。自己是叔父啊。叔父。怎么可以被看扁了呢。很好。
(就利用这个机会,让她来照顾生病的我——!!)
然后在她照顾我的时候,也许就能找个机会自报家门了。
黎深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这里是迴廊的事情。
秀丽抚摸着样子有些奇怪的「大叔」的后背。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该不会是脑袋吧。光是温柔的照顾是没用的哟。」
听到另一个插进来的稳重的声音,秀丽抬起头,只觉得心怦地跳了一下。
有些走样的官服。明亮茶色的瞳孔。明明有些不谨慎的气氛,悠閑而沉着的举止让人感到与其说是像个孩子不如说是大人的从容。那是给了自己桃子的——
「啊,那……个,晏树……大人。」
「没错。谢谢你还记得我。」
无视红黎深,晏树对翻着白眼的管理资料室的官吏说。
「这两个人,能不能让他们进资料室呢。我许可了。」
「哎,但、但是——」
官吏瞄了黎深一眼,晏树继续说道。
「是我这边的官位比较高吧?怎么说都好,反正他也应该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啊?」
黎深用极其冰冷的眼神瞪着晏树。
「——让他们进去。」
「啊,是、是的。」
管理员一边偷瞄着两位大官,一边开始打开资料室的门锁。
晏树,对还很担心地呆在黎深身旁的秀丽微笑道。
「去吧。有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吗?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啊,是、是的……那个,非常感谢。」
秀丽在站起来之前,安慰似的拍了拍黎深的手。
「那个,像是葱啊、蛋酒啊、鸡汤呀对感冒很有效的。暖和了身子之后睡觉的话,一晚就可以治好的。请你多保重身体。」
被温柔的对待了,结果黎深再次被感动了。
就这样,秀丽和一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表情的清雅走进了资料室,之后为了监视管理官也追着他们进去了。之后,晏树笑嘻嘻的看着黎深。
「需要温柔地扶你起来比较好吗?」
「——免了。你这个家伙——把应该我来说的台词——」
明明就是能够英姿飒爽的帮助遇到困难的秀丽以提高好感度的为数不多的机会的——
晏树没有回应,反而笑了起来。
「你让我看到了很稀奇的事情哟。可惜的是,就算告诉别人,也会像说皇毅会大爆笑一样没有可信性,反而会被怀疑我的脑袋呢。真可惜。」
黎深一下冷酷地眯起了眼睛。
「——你来六部有什么事。太碍眼了。快点给我出去。」
「哎呀。你的侄女明明那么可爱的说。」
「那当然了。」
「不被皇毅给击溃就好了呢。我也很中意她的。」
黎深的威压变得更重了,晏树轻轻地抬起了脚。
一边飞散着冰冷的火花,两人朝着逆方向擦肩而过。
被不知什么时候眉间变得通红的官吏监视着,秀丽和清雅快速地接到了作为这次目的的资料,取得许可后当场抄写起需要的部分。
一边和清雅一起默默的调查着,秀丽一边回想起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
(……和清雅一起工作,非常有效率呢……)
彼此之间不用一一互相确认什么,也不用互相指示。应该说,确认一件事的时间,都可以做完起码五件必要的事情了。因此,虽然在工作时的对话极端的少,可是因此可以保持集中使得工作速度要比普通要快。
干得顺手,也许就说的是这种情形。
抄完必要的资料后,两人向板着脸的官吏道谢后便离开了。
清雅像是叹气似的一下笑了起来。
「很快,大部分就收集齐了。应该赶得及三天后的。」
「是,呜呜……拉着你到处跑真是对不起,清雅……」
「没关係。反正回到原来的部署之前很閑的。比起对不起,应该说谢谢比较好吧。」
秀丽正要开口的时候,后方传来有人猛冲过来的声音。
「你怎么搞得啊!!怎么偏偏会在吏部呀——!!」
为了寻找秀丽而四处奔波的珀明,蛮不讲理的迁怒于人起来。自己白跑了。
秀丽眨着眼睛,看着气喘吁吁的同期精英。
「啊呀,珀明。……还是这么忙呢……」
清雅很快会过意来,打着先走了的手势,离开了那里。
珀明皱着眉头,看着未曾谋面的年轻官吏。
「……是谁呀?没有见过的人呢。」
「同样是冗官的人哟。叫做陆清雅。」
听到那个名字,珀明稍稍扬起了眉毛。
「陆清雅……啊啊,是陆家的人吗。陆家有人是冗官吗?」
「哎?不是的,似乎只是一时的……怎么了?你认识清雅吗?」
看着发獃的秀丽,珀明惊讶地抱起了胳膊。
「我说啊,你、再怎么说也是在彩八家里都可以争一二名的名门红家的人,一谈到这些家族关係真是很生疏呢。稍微学学比较好喔。虽然你也许觉得和自己没有关係,家族同士的联繫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损失的。应该说,意外的会很有用的。虽然我也不喜欢门阀之类的,如果记住的话,只要听到家名,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对方的事情了。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上下关係的话,起码可以作为在中央搞好人际关係的参考的。」
「哎……这、这样啊……」
珀明看着陆清雅离开的方向。
「陆家可是非常有传统的名门呢。不但是旧紫门四家之一,与王家也有联繫的。因为以前的肃清,好像相当的衰败了……现在到底如何了呢。不过,就算被排除出了门家,家格是没有变的。作为贵族是非常高的上位贵族。那里的确听说有给继承人嵌上银之腕轮的习惯的。」
「哎!?」
秀丽想起了时不时会看到清雅的手腕上戴着古风的银之腕轮的事情。
「怎么了。难道说那个男人戴着银之腕轮吗?」
「……嗯。」
在饭店也对高级食材非常熟悉,在一起的这一个月里,也有许多迹象的。不过,在朝廷里做官的,不是有钱人和贵族的话才比较稀奇。所以没有太注意——看来他是比想像中要厉害得多的名门公子。
「哎……不过根本比不上红家的家格。大方一点。」
「但是啊……家格也好贵族也好,真让人讨厌……」
秀丽撅起了嘴,珀明叹息道。
「那是因为你,就算贫乏也好什么也好,还有着红姓才能这么说的。在我面前是无所谓,千万不要在其他贵族面前这么说。无论你的本意如何,别人听起来只会感到傲慢。彩八家之名,就是有着如此和其他家所不同的特别的意味。就算是你,也有因为有着红家之名而受到特殊待遇、把红家之名利用于政事上不是吗。那就不要说这种话。想说的话就应该捨弃掉红家之名才对。」
秀丽闭上嘴,反省着自己考虑问题的肤浅。……是那样没错。
「……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
「明白了就好。……不对,我不是为了说这个才来的!!」
「哎?说起来你有什么事啊?」
想起本来的目的的珀明,大声地严厉训斥起秀丽来。
「才不是有什么事呢!!你,到底在搞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