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他和往年一样,在离贵阳很近的街道上投宿以稍作旅途的休整。
黄昏即将来临,从窗口处望去,人们行色匆匆的往来于街道上。
他眯缝起清澈的眼眸,从二楼的露台上细细打量着人们的神情。这在过去是工作的一环,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已变成了无意识的习惯,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往来行人的神色上,并没有新王即位后可见的不安的阴影。
看着不知名的远方的王的眼里,没有百姓的身影。去年也让他怒喝出声。
(看来今年可以不用说教了。)
突然,他察觉到外面有人在低声的争着。
让我去啦。
你去年不是送了信去吗
是啊是啊,一个人抢先了
他放鬆了紧闭的唇,打开门。
找我有事吗?
在旅店工作的三个年轻女孩,被出其不意的一问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突然他注意到正中间的女孩手里的托盘。小小的碟子里盛着烤好的糕点。
女孩们同时面红耳赤,正中的女孩猛地递过来托盘。
也、也许不合您的口味,请用!这是我们烤的。
我可以收下吗?
当、当然了。
那么,我一定会尝尝。真让人高兴啊。
他没有先去接托盘,而是将手伸向女孩的头髮,用手指将快要掉落的髮饰轻轻的重新插好,然后才接过托盘。
一定费了不少心吧。真的很羡慕能够获得各位芳心的男子啊。
微笑着的女孩们连耳垂都红了。不知所措地深深低下了头,一起向楼下奔去。关上房门的他的耳朵里,当然不会传来下楼的女孩们娇声叫着啊!的兴奋。
一直如此,多么、多么帅气迷人的老爷爷啊!!
一
这是秀丽即将参加国试之前的冬天的事情。
那天,绛攸收到秀丽通过适应性考试的报告,心情异常的好。
(做的很好)
这样就能够对付会试了。夏天开始担任着她的老师,只是近距离目睹着她的努力,绛攸也颇为感慨。眉头也没有往常皱得深了,他向王确认着议案。
很快就会知晓所有的州试及第者了,传令礼部,做好準备,以便在新年之时能看到各州及第中名列前茅者的州试答案和名册。
嗯
对于刘辉完全心不在焉、毫无干劲的含糊的回答,绛攸的眉间又多加了一条皱纹。
就初次的女人国试而言,可以料想到会有各种各样的混乱和不便。因为一个女人要在男人中间留宿数日。以厕所为首,必须儘早解决能够想到的问题。
唔
最终的殿试题目也请考虑一下。只有这个是我们也爱莫能助的。
嗯!
看着绛攸不停颤抖着的手,一旁的楸瑛若无其事般的迈下一步。
黑州州牧棹瑜大人也会于数日后到达。请求朝贺前的晋见。
嗯!嗯!
据说陛下的房间里发生了稻草人杀人之事。
嗯-嗯!?什、什、什么!?
到此为止一直心不在焉的刘辉,脸色巨变。
孤、孤倾注真情和全身心的爱所作的稻草人杀人!?早晨还好好的啊!!可恶竟能够擅自侵入孤的卧房,手段不凡啊。那么努力製作的,绝对不原谅!楸瑛!即刻加强宫城的巡逻
你是笨蛋吗!!
书卷从绛攸的手里如矛般直飞而来。
若是刘辉稍不防备,必定会被命中眉心而倒下。
什么时候竟然增加到这样了!!在这个忙得抓狂的年关前还做那些东西吗?你!
好、好好的完成了工作后利用夜晚的时间做的,有什么错!
条件反射的叫了起来后才意识到不妙,但是已经迟了。能够看见楸瑛在后面嘻嘻的笑了。
是吗,原来是做了这些白天才无心工作啊
嗯?不,和那个无关。实际上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刘辉的表情带着一丝正经,绛攸和楸瑛也郑重其事起来。
刘辉搁下笔,皱起眉头,两手交握,深深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孤和秀丽的关係自春天以来就毫无进展。
滴答、滴答、滴答、叮-。
长长的时间里,绛攸也好,楸瑛也好,一句话也没有说。不,是无法说出口。
楸瑛缓缓地揉着太阳穴。
(现、现在才察觉吗)
带着由同情而生的体贴,楸瑛很想摸摸王的头安慰他。
而绛攸就像戴了面具般毫无表情,完全无视王再度开始工作。
但是刘辉没有畏缩。
这个,新年之前,我想我们必须得找到头绪和对策。明年秀丽也多少会忙起来了,是吧,我说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吧。
楸瑛想着这话很实在,实际也如此。遗憾的是。
(那足下第一步完全没能踏出)
千里之行还未开始。
被小狗般的目光盯着,楸瑛也无语了。到底要如何表述才能在不伤害王的条件下告诉他真实情况。
是,是啊
楸瑛,不要娇惯他。别管他。
绛攸真冷酷!臣子的话听听孤倾诉烦恼不好吗?
如同冰棱一般的视线射向刘辉。接着,令人惊奇的是,绛攸伸手拉过身旁的椅子在刘辉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上茶,独个饮了起来。
那我不妨听听。不知道你对这样的我会有什么期望?
就算是刘辉也察觉到搞错了人选。和绛攸谈恋爱的烦恼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刘辉也是走投无路了。想着只要能听他说就算是绛攸也好。
刘辉重整威严,乖乖的把两手放在膝盖上。
她为了赚钱嫁给孤我,份内的工作一完结,立刻领了酬金赶着从孤的眼前消失了。
哦
虽然是事实,为什么听起来就像是存心不良的坏女人,绛攸想着。
为了不被她忘掉,那时起就一直拚命的送她礼物。信也每日送去但是,她也许是顾虑我的立场吧,几乎不回信。
的确是事实但是以下省略。只是听其言的话,无论怎么想,他都是没有察觉到自己一味的上贡后被骗被玩弄的笨男人。
接着就到了年底了,但是发现毫无进展。
绛攸无言以对转而饮起了茶。楸瑛手扶着墙,拚死忍住狂笑的冲动。肚子好痛,胜过糟糕的锻炼。
刘辉结结巴巴的拚命说着。
那个,一起生活的时候,虽然有些容易生气不过很温柔,製作点心也很拿手,每晚也很娴熟的拉二胡给我听,真的很幸福啊。綉着樱花的手绢是我一生的宝贝。和她分别后非常寂寞,不过我一直忍耐着但是,传闻她为了家计奔忙,每天都生气勃勃,精神奕奕地过着。
饮着的茶也见了底。绛攸后悔没有在随手可及之处放上热水。无言以对的沉默。
她径直向着梦想前进,孤的事情什么的不过没有关係。现在每天晚上做着稻草人,祝愿并看护着她能够梦想成真。
增加着的稻草人之谜解开了。
但是,明年根据情况和她分离的可能性很高。在那之前,稍稍一点也好,希望能和她缩短一点距离。
对着深深低头拜託着的王,绛攸冷汗直流。明明想大吼一声催促他重新工作的刚才的话却让他保留了此想法。
好、好了,总之先饮些茶吧。
啊,好的。我喝了。
很难想像这是王同臣子的对话。
绛攸猛然望向这个方面的专家,完全就像痉挛一样抱着肚子颤抖着,看来暂时派不上用场。真是的,重要关头一点忙都帮不上。
察觉到时已经被刘辉抬眼盯着了。绛攸咽了一口唾沫。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如同小狗般闪闪发亮的双眼,明显希望自己能够出些主意。
去找别人。
绛攸显然只能说这些。
三人怀着各自的理由,不明所以的紧张时刻高涨着,快要沸腾之时
刘辉和楸瑛突然同时抬头。
绛攸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吃了一惊。不知何时门被打开了。
反应真慢啊,楸瑛。
虽然只是简单装束,但是身着与各自地位相匹配的铠甲并挺立的身姿,却毫无破绽。
楸瑛认出他们后,很快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握拳行了对上司应有的一礼。
刘辉对罕见的访客有些惊讶。
这不是黑大将军和白大将军吗?
进入房间的是统率近卫左右羽林军的两位大将军。
二
年终前举行武艺比试?不是新年?
对两大将军的提议刘辉有些迟疑。若是为庆贺供奉的比试的话可以理解,但是。
我也明白正值忙碌之际。
右羽林军大将军白雷炎有些不好意思。
并没有打算像御前比试那样大规模进行。仅限于羽林军内部。
为什么又是在年底?
刘辉看向对上司维持着恭敬姿势的楸瑛,但似乎楸瑛也是初次听说,摇了摇头。
啊-嗨,耀世,你也不要不说话啊,好好解释一番啊。
楸瑛的上司,同时也是左羽林军大将军的黑耀世,其沉默寡言和面无表情是早有所闻。不过更出名的是。
啊啊?让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又没有专司你的表情解读翻译。你这个老是板着一张脸的男人。比起你那张脸,户部尚书的面具要可爱多了。你就不动动吗?
这就是经常火花四射的两位大将军之间的恶劣关係。
黑耀世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关係,还是很容易就能吵起架来。席捲而来的杀气让楸瑛一颤,踏前一步。但是。
两大将军同时回头看向楸瑛。
笨-蛋。怎么能在陛下面前放肆,快点退下。最近没怎么训练吧,楸瑛?想做文官的话就转职。若是羽林军将军的话,就去练习场露个面。
黑大将军也轻轻点了点头。收到耀世无言的目光,对最近以忙碌为由疏于锻炼有所自觉的楸瑛惭愧的低头。对于因黑耀世的存在才选择了左羽林军的楸瑛而言,被他看穿了迟钝的反应,是无比羞耻的事。
是。非常抱歉。我一定会到场的,有劳赐教。
算了,这个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两大将军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
白雷炎大概也重新意识到这里不是吵架的场所,大大吐出一口气后再次面向刘辉。
陛下,我就忍下这口气据实相告,实际上羽林军的战斗力每年年底都会降至八成。準确的说,异常低迷的是干劲和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