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鲁恩的房间位于都城内的一个角落，而裴森也正式成为他的随从。

裴森出生于一个被佩迪裘拉毁灭的沙漠国家。他一开始见到鲁恩时，就对鲁恩抱有同情心，但因为他知道鲁恩会被抓去当祭品，所以未和鲁恩有深入的接触。

「我会说一点西方帝国的语言。我是一个在都市国家出生的，但我的国家已经被佩迪裘拉给毁灭了，所以当您打倒佩迪裘拉帝国的士兵时，总算让我郁闷已久的心情畅快不少。我以前都没机会与您说话，但既然我已经正式成为您的属下，往后我就会对您敞开心胸，遵从您的指示。」这是裴森第一次主动与鲁恩说话。

鲁恩得知秀拉已经是皇帝的妃子后，心情一直很沮丧，所以鲁恩并没有答腔。

「只要做得到，我都愿意为您效劳。」

鲁恩听到「只要做得到」这几个字后，便缓缓抬起头来说：「只要做得到，你都愿意？」

裴森轻轻点头。

「我希望你告诉我，秀拉王妃平常都在哪里。」

裴森皱起眉头答道：「请问，您知道了以后打算怎么做？」

「她是我所爱的人，我是为了找她才来这里，但命运的捉弄却让她成为佩迪裘拉的王妃。我虽然想忘了她，却怎么都忘不了，所以打算离开这里，但在离开前，我想再一次问清楚她的心意。」

裴森吓了一跳，说道：「皇帝一直没有子嗣，直到秀拉王妃出现。她现在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不论如何，我都不认为皇帝会让秀拉王妃回到您身边，就算您强行带她逃离这里，但只要佩迪裘拉的军队严格搜索，您一定会立刻被找到。与您在竞技场战斗的，其实是官阶较低的士兵，官阶较高的士兵比他们厉害多了。您再怎么厉害、勇敢，都无法独自对抗所有的士兵。」

「这样啊……你给了我一个好意见。」

裴森歪着头，对鲁恩的话感到不解。

「谢谢你，裴森。你给了我一个好点子，既然无法逃离这里，那我就不逃了。」

「您的意思是？」

「现在我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成为这里的皇帝，另一条路则是与秀拉一起死在这里。」鲁恩的眼睛散发出诡异的青色光芒，缓缓地说。

裴森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随即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这真是太可怕了，这两条路都很危险。」

鲁恩点头说：「佩迪裘拉用残忍的手段征服世界，他们嗜血、尊崇血，还喜欢以活人为祭品，许多无辜的人都因为皇帝的不当政策而失去生命，活在这种世界里才是真正的可怕。裴森，你的故乡是被他们毁灭的对吗？我有月亮保护着，月亮不会输给太阳神的。你想要等着被抓去竞技场，还是帮我毁灭这个国家？」

裴森看着鲁恩，鲁恩则用强而有力的眼神回望着他。

「你不是说，只要做得到，你都愿意做吗？」

※※※

鲁恩化成一只蝙蝠，从一扇小窗户飞出房间，并依照裴森的指示来到了秀拉与她的孩子居住的宫殿。

鲁恩来到窗边，正好看见秀拉坐在床上哭泣。她的哭声就像雨声一样，回蕩在整个房间里，秀拉的孩子则在墙边的一张小床上沉睡着。

皇帝不在房内。

「秀拉。」鲁恩用蝙蝠的姿态呼唤秀拉。

受到惊吓的秀拉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了窗边的蝙蝠。「鲁恩大人。」

鲁恩变回人的外貌之后，秀拉立即跑过来抱住鲁恩，两人紧紧拥吻，接着秀拉就像在述说自己的思念似地，在鲁恩的胸口前哭泣。

但就在秀拉逐渐回过神后，却又将鲁恩推开。

「我不能这样做，我是皇帝松夫的王妃。」

「但是你还爱着我，我也一样。所以我才会来接你。」

秀拉将头靠在鲁恩胸膛上，又哭了起来。

「但是我不能爱你，命运注定我们不能彼此相爱。」

「没有什么能阻挡相爱的两个人，即使命运也无法撕裂两个人的爱，彼此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秀拉抬头看着鲁恩，鲁恩温柔地拭去秀拉的眼泪。两人在克服了长久的分离及命运的捉弄后，终于重逢。

秀拉望着鲁恩倾诉道：「我没有办法一天不想你。」

鲁恩紧紧拥住秀拉说：「那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秀拉再度回过神，摇摇头说：「皇帝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可怕，他的部下中有很厉害的魔法师，我们不可能逃走的。几百年来，皇帝的家族都用恐怖政策来支配人民，如果我们逃走了，他一定会用尽所有方法找到我们的。」

鲁恩毫不惧怕地说：「我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如果真的被找到了，又打不赢他们，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秀拉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后，她摇摇头说：「如果这么做，米卡亚也会一起被牵扯进来。」

鲁恩转过头望向墙边那张小床，他想起秀拉还有孩子。他将指头按在眉间，发出了叹息。

鲁恩心想，就算秀拉的心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他也不能拆散她们母子，毕竟孩子是需要父母的。

此刻，爱在命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鲁恩走到米卡亚的床边，低头看他熟睡的脸庞，他的长相与秀拉一样温柔。

「我不能让这个孩子难过，所以我只好放弃你。」

鲁恩轻声说完后，秀拉走近鲁恩，从背后抱紧了他。

「不，你不用放弃。」

鲁恩吃惊地抬头看秀拉。

「米卡亚其实是你的孩子，我来这里前，就已经怀孕了。」秀拉温柔地说，「鲁恩，他是你的孩子！」

「真的吗？」

「你仔细看看，他看起来比较像你！」

鲁恩再次仔细端详米卡亚的面容。

「真的很像，他的肤色和发色与我一样，鼻子和下巴的形状也与我很像。」

秀拉把脸颊靠在鲁恩的背上。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月之子民的王子。」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皇帝就站在门口，身边还有两名身穿黑衣，样貌诡异的男子。

皇帝走进房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黑衣男子紧跟在皇帝身边。

「魔法师告诉我，有外人进入了皇宫，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皇帝瞪着秀拉，秀拉则张开双手，挡在鲁恩面前想保护他。

「鲁恩大人，请你快逃吧！那两个人是魔法师。」

「勇敢的北方民族后裔！你已经让我生气了。之前我虽然饶你一命，但既然你现在成为我的敌人，我就不能放过你。」

魔法师慢慢朝鲁恩与秀拉走去。

「鲁恩大人，快逃吧！我不要紧的。」秀拉慌忙地说。

鲁恩心想，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给秀拉和米卡亚带来麻烦，在几经挣扎后，鲁恩告诉秀拉一定会再来接她，接着便化身成一只蝙蝠，从一扇小窗飞离房间。

东方帝国的太阳在遥远的西方渐渐下沉。蝙蝠拚命寻找月光，试着脱离身后那两只老鹰的追赶。

蝙蝠在都城、广场、迴廊与士兵吃饭的大厅上，一边闪避老鹰的攻击，一边想办法逃脱，但最后仍在竞技场的上方被两只老鹰包围，无路可逃。它的翅膀和脚被老鹰啄伤，遍体鳞伤地掉落在地面。老鹰抓住了它，将它带至别处。

※※※

鲁恩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在位于地下室的拷问室里，全身是伤，手脚都被铐住，动弹不得，他试图逃出去，但墙上贴了几张施过法、可以封住魔法的纸张。这使鲁恩无法施展魔法，意识也因伤口的激烈疼痛而逐渐模糊。

魔法师毫不留情地轮流对鲁恩施以残酷的拷问，企图瓦解鲁恩抵抗的意志。鲁恩虽然受到比杀戮还残忍的拷打，但心中依然想着秀拉与米卡亚。

约莫一个月后，某天，一位送食物来的男子小声地呼唤鲁恩，鲁恩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睛。

「裴森，是你啊！」

男子颤抖着拿出一个小瓶子说：「你能变成老鼠吗？如果能，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鲁恩用下巴指了指墙壁说：「你把那些纸撕破，我就可以变成老鼠。」

裴森闻言，立刻将墙上的纸撕破，丢在地上。

「谢谢。」

鲁恩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变成了一只瘦小的老鼠让裴森将自己放入瓶中，带出拷问室。

鲁恩逃离拷问室后，一直保持老鼠的姿态，躲藏在裴森的住处，等待体力恢複。

在某个看得见月亮的夜晚，鲁恩走出放在窗边的小瓶子，月光慢慢地治癒了鲁恩肉体的创伤。此时鲁恩的心中，除了坚定的信念之外，还有对秀拉以及米卡亚的爱。这让他产生了复原的力量。

某个夜晚，躺在窗边的小老鼠依旧望着夜空中的月亮，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一道光束从月亮洒下，将化为老鼠的鲁恩包住。鲁恩抬头望向光线的来源，光源中有一名宛若女神的温柔女子。

你猜那是谁？没错，就是普菈妮奈。已经回月亮的普菈妮奈因为担心在地球上的孩子，所以降临到地球上。她将月光带给了鲁恩，鲁恩身上的伤口明显地开始复原，也能站起来走动了。普菈妮奈温柔地说：「鲁恩，为爱而活吧！」接着月亮的光芒逐渐扩散，笼罩了整个世界，普菈妮奈也慢慢消失在月光中。

当父母的，总是无时无刻在担心着孩子。

鲁恩的伤势完全复元后，依然保持老鼠的外型，观察窗外的变化，同时不断仔细思考该如何与皇帝对抗。

过了几天，裴森再次将老鼠装入瓶中，并带着瓶子行走在城内。

城中到处可见寻找鲁恩的士兵四处对百姓进行盘问。这时，裴森突然被一名士兵拦下来，但士兵只看了瓶子一眼后，随口说：「你怎么会养这么髒的老鼠！」接着就往别的地方去了。

裴森将鲁恩带到都城外的半自由人居住区。这里离都城有数公里远，是位于半山腰上的一个贫困地区，这里的居民大多是马贼后代，活人祭品大多来自于这里。他们受佩迪裘拉所支配，不仅受到虐待，连生活上的待遇也是最差的。

不只如此，皇帝松夫将他们的尊严也夺走了。他们被迫改了一个符合东方帝国风格的名字。他们的文化与生活习惯都不被认可，因此连受普通教育的机会也没有。半自由人的小孩一辈子都被强制劳动，并背负被选为祭品的命运。祭品是由魔法师从装有名条的箱子中抽选出来的，其中还包含少女与婴儿。因为这些缘故，这些半自由人一直企图颠覆整个帝国。

他们的首领叫做柴努松，在南方马贼的语言中，是「月之继承者」的意思。

裴森与柴努松是远亲，他将鲁恩介绍给柴努松认识。

「传闻中的英雄就是这只老鼠？」柴努松笑说。

裴森微笑着用力点头。下一个瞬间，老鼠突然变成一名青年，这让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鲁恩对着柴努松说：「你好。」

裴森告诉众人关于鲁恩在竞技场上打倒许多士兵的勇敢事迹，而这些他们也早已有所耳闻。柴努松给了鲁恩一记友好的亲吻，接着用西方的语言简单说了句：「我们一起战斗吧！」

半自由人将东方帝国的残忍与泯灭人性的恶行告诉了鲁恩，包括他们被当作虫子般杀害，并遭遇与北人被灭亡的相同命运。他们的愤怒非但没有因为帝国屡次的镇压而消失，反而使他们更加团结一致，準备向东方帝国宣战。而帝国接到消息后，也一再以武力镇压。

当祭品被选出来后，大群士兵便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来到半自由人的居住区抓人。除此之外，东方帝国的人完全不会来到这里。

鲁恩心生一计，写了一封信给波沙克与艾翁。他将信交给柴努松底下一名勇敢的部下，要他儘快把信送达。信中的主要内容是：「几个月后，请带兵攻打东方帝国，我也会从帝国内发动攻势。」

虽然鲁恩想马上攻打都城，并将秀拉与米卡亚带走，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但不可能获胜，还会让许多人白白牺牲。虽然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但鲁恩依然选择静待时机的到来。

在接下来的数个月里，鲁恩为了打倒佩迪裘拉最引以为傲的魔法师，每天默默地锻链自己的魔法，并与柴努松研拟了作战计画，而裴森则为了搜集情报而再度回到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