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Remourse

「已经睡着了～」

「多谢了，渚。」

因为卡琳一直哭个不停，总一和渚就决定在附近找个藏身之所暂作休息。到了小屋，卡琳哭累后很快就睡着了。

总一拿起放在身旁的毛毯，走近睡在渚身旁的卡琳。卡琳像昏过去一般熟睡着，脸颊上还留着泪痕。

突然间被强制要求参加这种奇怪的「游戏」，而且是以奖金为诱饵。对于一心想要救妹妹的她来说，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她在与总一对峙时，终于超过了极限。

「好好休息吧，北条。」

总一轻轻将毛毯盖在熟睡的卡琳身上。

「总一，你真是温柔呢。她可是想要杀了你啊？」

渚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平静而又认真。由于并不是平常的语气，总一对此感到有些不适应。

「你觉得无所谓吗？」

渚的话一语中的。

「但是，她没有杀我。」

「这只是结果论。」

「我认为，结果就是一切。」

总一没能守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再怎么用言语粉饰依然是现实。人不可能死而复生，那种丧失感也不能轻而易举矇混过去，对卡琳来说也是如此。总一还活着，卡琳也没有杀人，这样的结果，谁又能责怪她呢？

「而且，该责备的并不是她。」

总一坐在地板上，开口道。

「明知道她妹妹身患重症，而她又是如此地拚命，还把她带到这里来，该责备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是么。」

一直盯着地板的渚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中似乎掺杂一丝困惑和些许安心。总一虽然察觉到了这点，但不明白她为何会流露出这种感情。

「渚，我决定了。」

「什么？」

「我绝对要把北条送回到她的妹妹身边。」

如果是不惜杀人都想要回到那里的话，如果有人在那里等着她回去的话，就要不让她动手杀一个人，而平安送她回去。

「总一……」

——我虽然已经失败了，你还有机会。请代替我回去吧，北条。回到重要的人身边，回到等待你回去的人身边，回到我没能回去的地方……

「总一，你真是个老好人呢。」

「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老好人。」

总一很清楚，之所以想要救卡琳，并不单纯出自于自己的善意。这个自己已经失败了的事实，要帮助她获得成功，这样，也许就能沖淡自己因为失败而产生的悔意。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一算是找到了目标。这成为了几个月以来，毫无生活热情的总一生存下去的原动力。

「我一定是比正常人还要软弱没用的家伙吧。」

「……总一，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对于渚来说，总一和卡琳的结局开始变得不能无视了。出乎她的预料，总一和卡琳的厮杀到此为止。究竟这种关係能保持到最后呢，还是免不了要互相厮杀呢。渚想要看清楚事态的走向。

被关进这幢建筑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第二天的早晨相当平静，整幢建筑安静到守夜的总一都要睡着，没有任何人靠近他们所藏身的小屋。打破这片寂静的，是毛毯中睡醒的卡琳身上滑下的声响。

「啊……」

刚刚睡醒的卡琳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正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早上好啊，北条。」

「早……上……好……」

虽然总一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可对卡琳来说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到总一的瞬间，昨天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中。

「呜、呜……」

卡琳开始害怕起来。对眼前的总一，还有想要杀掉总一的自己感到害怕。熟睡了一晚的卡琳，已经完全恢複了正常，一想到自己之前想要做什么，不禁开始后悔。

「北条，要来一杯咖啡吗？」

「诶？」

出乎她意料，从总一口中说出的，既不是怨言也不是呵斥，仅仅只是早晨普通的问候。

「虽然是咖啡，也不过是放在这屋子里快到保质期的速溶咖啡而已。」

总一笑着摇了摇装满咖啡颗粒的罐子。

「诶……？」

「北条，你怎么了？难道说你讨厌咖啡？」

「啊，没有，没那回事……」

「那我就沖两人份的吧。」

总一放好杯子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将速溶咖啡颗粒倒到杯子里。

咕嘟咕嘟——

听到轻微的响声，卡琳才发现总一的身前有一个小炉子和一个水壶。水壶冒出阵阵热气，看起来水已经烧开了。

——这到底……？

卡琳完全不能理解。看总一的样子，似乎昨天的事已经一笔勾销了。

「那、那个……」

无法忍受这种模稜两可的气氛，卡琳拼了命才挤出来一句话。

「昨、昨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那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我和北条你不是都活得好好的么，所以别去想了。」

「可是——」

「拿好，有些烫，要小心哦。」

总一把咖啡塞到依然困惑不已的卡琳手里。卡琳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咖啡杯分散，不过视线马上就回到了总一身上，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你不生气呢？我可是想要杀了御剑你啊？」

「结果你不是没杀嘛。啊——这咖啡果然还是很烫。」

「但是……如果你不骂我几句的话，我、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事到如今我才开始后怕。自己竟然想要杀人，越想越怕。所以……」

她手里握着的咖啡不停地在摇晃。

——是想被责骂吗？想在被痛骂之后取得原谅吧。

总一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就被原谅。

——这傻孩子，真是的……但正因为这样，才会为了救妹妹钻进杀人的牛角尖吧……

「好吧。北条，先把杯子放下，然后到我这里来。」

「好、好的。」

「有些痛哦，你可要做好準备。」

「嗯。」

卡琳老实地点了点头。就算总一举起了右手，她的脸色仍然没变。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别咬到舌头了。」

「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卡琳点了点头，然后咬紧了牙关。

「看招。」

啪——

总一狠狠地朝她的脸上挥了下去。因为巨大的冲击，卡琳的脸扭向了左边。

「唔～～？怎么～～？发生什么了～？」

也许是声音有些大，原本睡着的渚也醒了。

「这样就一笔勾销了。」

「……嗯。」

卡琳捂着脸颊望向总一，红肿的双眼不住地往下掉泪滴。总一抱住她纤细的身躯，温柔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卡琳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总一。那尽情的哭声，就彷彿是迷途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父母。

——一定要把这个孩子送回妹妹身边。无论如何……！

——————————

「原来是这样啊～」

「一觉醒过来～总一和卡琳两个人正拥抱在一起。姐姐我可是很担心呢～」

渚醒来的时候，卡琳还在总一的怀里哭泣，觉得奇怪的渚就盘问起来。总一说明了事情经过，但渚完全不相信，直到卡琳出面解释之前，她一直用疑惑的眼光盯着总一。卡琳将事情的经过说明了一遍之后，渚总算是点头认可了。

「不过我打从一开始就相信的哦～总一才不像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渚的脸上重新恢複了笑容，轻轻拍了拍总一的背。

「这一定是谎话吧。刚才还不是女性公敌啦，虐待儿童啦，罪犯啦说了一大通。」

「才没有呢～」

「但是，总一你打我耳光总归是事实吧？」

看着总一和渚争执不下，卡琳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虐待儿童呢～」

「才不是。」

「是我拜託他让我清醒一下，不能算是虐待。」

「唔，总觉得不能令人信服呢～」

渚一脸不满盯着总一和卡琳。

「这种事情不重要，我们还是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吧，渚。」

「御剑，要到上面一层的话——」

「等一下。」

「怎么了，御剑？」

「就是这个，能不能不要叫我御剑。被北条这种年轻的女孩子这么称呼，心里多少有些难为情。」

「那么……总一君怎么样？」

「不需要敬称，直呼名字就可以了，北条。」

「那么也请叫我卡琳吧。」

「知道了，就这么定了。」

「……」

可不知道为什么，渚看着两人一脸不高兴。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吶～我说总一～」

「嗯？」

突然间，渚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神采。

「果然你和卡琳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吧～？那种禁断的，不可告人的～！」

渚逼近总一，因为期待那种奇怪方向的剧情发展而兴奋了起来。

「才不会有！」

「是吗～」

在等渚平静下来前，时间静静地流逝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