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版 转自 草摩威威@轻之国度
女人的价值在当今这个时代是时刻变化着的。
她们的身价变化之快几乎要和股价和汇率一样了。新宿洛丽塔店里的姑娘比昨天又上涨了三点,池袋的三十多岁主妇价格维持不变,五反田AF店里M小姐的涨停价格又提高了七点……总的来说,日本女人的「市场价格」和日本经济一样,从泡沫经济崩溃后就一直呈上涨趋势。所以,如果你或者你的女朋友想快点赚钱的话,最好调查一下现在的市场价格,然后抓紧时间去那里做点什么。再不抓紧可就来不及丁,这市场变化太快。
打个比方来说,某个风俗店缺少一个女店员,他们需要的是穿深色长筒袜搭配学生制服的二十多岁女孩,看起来还要长得像高中生。你手头的女孩子的条件如果恰好符合这些要求,那么店老闆不仅会支付你高额的介绍费作为回报,以后每个月还会分期支付给你一些好处费。
当然能卖到好价钱的不仅仅是穿学生制服的年轻女孩。日本男人对女人的喜好是世界头等的多样化、广泛和细密。不管是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结婚十五年的太太,体重一百公斤腰围超过一百英寸的胖女人,还是连更年期都已经过了的老太太,都会有日本男人喜欢。说到底,在资源匮乏的日本,靠的就是人的资源.
当然,我的意思也并不是说靠着女人就能赚大钱。虽然也许你和风俗产业毫无瓜葛,但你知道这些也并不吃亏,对吧。毕竟你也无法预料某时某刻你眼前就能出现一个美女。
女人们会说,我好好努力,让你过上奢华的生活。如果遇见这样幸运的事情,那么劳力士的迪通纳手錶,宝马新出的7系豪华车,汐留的高级塔式公寓都能轻鬆收入囊中了。男人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下定决心要干点什么的女人。这是难以改变的人生哲理。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赚钱,男女胜负的结果一看就知道。
不过这样幸运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就和在步行去池袋车站的途中,被陨石砸中暴死的几率一样小。而像你和我这样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男人,似乎就更难遇见这样的事了。但世界毕竟是广阔的,我今年秋天刚刚认识一个家伙,他就常常站在池袋东口的五岔路口,每个月都被五彩的陨石砸中。
他的银行户头每个月都收到风俗店汇来的钱,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年轻女人相伴枕边。他身边的女人很多,但他嘴上还总是说,像我这种人居然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好事啊。听说这家伙虽然身边女人很多,但没有一个男性朋友。
于是我一边流着门水羡慕,一边当上了他的第一号朋友。不仅可以探究一下他神秘好运的秘密,也可以跟着沾点光嘛。可是这家伙的世界完全不向我们正常人的方向发生一点点转变。群体体制对个人的斗争,是20世纪遗留下来的普遍现象。
啊,我忘记了。男人和女人黏在一起的原因,也是几个世纪以来难解的谜啊。但对于这个话题我是圈外人,还是听别人去讲吧。
凉爽的夏末彻底转向秋季的那天,我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听着随身听。地点不是在我常去的西门公园。我前天还是大前天曾顺道去过一次那里,公园的氛围完全不能让我产生灵感。每当专栏临近截稿,我都会出现让人讨厌的灵感堵塞。
眺望着绿树环绕的绿色大道和水墨画一样的秋天的云彩,我数着经过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的刺青(如果是在池袋,我估计女孩子有刺青的比例比纽约扬基队的着名棒球选手松井的击球命中率还要高)。
路旁的榉树枝叶茂密,形成浓密的树阴,一直延伸到路的远方,路两侧是高度齐整的写字楼。这个城市可以说是一座绿色城市,我并不讨厌池袋站东口的风景。可是能看见优美的风景也不代表就能产生灵感。我想写的是那些围绕大街彷徨的、充满新鲜气息而且身份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故事,特别是那些完全不起眼的小人物。
红绿灯一变,过往的行人涌向十字路口,我恍惚地看着他们。他们中间既有目的地明确、朝着目的地直接前进的人,也有和我一样漫无目的地晃悠的人。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地被那些呈网状分布在五岔路各个路口深海鱼一般的彷徨者吸引。
这些彷徨的人有发放高利贷的、发放纸巾的、穿着格外整洁的衣服的销售员,还有一些不知道身份是模特还是AV演员或者是风俗店员的男人们。这个路口是池袋六十层高的太阳城的入口,人流总是很大,等待红灯的时间也长,十分容易跟那些等待红灯的路人搭讪。
那天,有不少男人在大街上隔着女人的肩膀和她们打招呼。从左后方搭讪似乎是他们的普遍技巧。如果被搭讪的女孩子能停住脚步并回过头来就是他们的胜利了。接下来的搭话方式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热情地和女孩子进行身体接触的,还有递上名片拚命进行自我介绍的,还有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一边劝说女孩的。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在观察这些人的举止,其中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家伙是个小个子,身材偏瘦。穿着一条膝盖有破洞的Bigjohn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很薄的T恤,上面画着Queen的字母Lop,还有「歌剧院之夜」的字样;脚上穿着一双式样老旧的匡威篮球鞋;头髮烫过,长长的显得很乱。不知道打扮得这么随便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到一跟女孩子搭话,她们就会停下来听他说什么。甚至还有女孩子会脸红,扭扭捏捏地看着长靴的脚尖听他说话。
如果能打探出这家伙博得女人缘的技巧,没準能写出来好的专栏呢。谁让我撰写专栏的那家街头时尚杂誌的读者儘是一些不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呢。他们总是哀叹着夏天刚刚恋情告吹,同时没有自知之明地期待下一个季节被别的女人接纳。虽然我是个笨蛋,但是读者的这种心理我还是十分了解的。
于是我摘下耳机,绿灯一亮我就沿着斑马线走向十字路口的对面。
我走近的时候,那男子正坐在路边的护栏上。脸上的表情彷彿是百无聊赖,可是转瞬间又能挤出满脸笑容来,那是一种能融化对方的警戒心的魔幻笑容。
「啊,是阿诚先生啊。」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诧异。
「我从我身边的女人那里听过你的名字和关于你的故事。听说你在太阳城一带很受欢迎。」
这样好听的传言应该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啊,让我也高兴高兴。虽说有太阳城的地域限制,起码也代表我在一定範围内挺出名啊,那我恐怕就越来越难以出入那些不入流的店去玩了。想到这里,我对那个小个子的男子说:
「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出名啊。话说回来,刚才我一直观察你和那些女人们搭话。你简直是这个路口最能干的男人,我都担心和你搭不上话呢。我是给杂誌写专栏的,你已经知道了吧。」
那家伙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可当我把话全都说完的时候,他又露出了满脸笑容。
「稍等一下啊。」
他的眼神又转到了那些等待红绿灯的人潮中。人群中有一个穿着质地很好的露肩上衣、体态丰盈的女人。在她露出的光滑肩头上,有一个闪电图案的刺青,容貌长得一般,但是丰满的胸部几乎可以用乳沟夹住一本电话簿。看见我盯着那个女人看,那家伙耸了一下肩膀。
「这个女的就算了吧。如今这样的丰满型女人卖不了太高的价钱。阿诚,咱们走吧.」
我觉得很不错的女人居然被他这么轻易地就否定了,他带着我向路口对面的咖啡店走去。我在身后盯着他清瘦的背影问:
「那在池袋能卖出好价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回头对我说:「如今受欢迎的是健康型和俱乐部型的女人。具体说来,健康型就是穿着青涩感十足的学生制服、胸部小小的女孩,俱乐部型则是身高一米七以上,走在街上回头率极高的女王气质的女人。」
俱乐部是指,光顾的男客人在那里做任何事情都只是给店里的女人看看而已,绝对不允许进行身体接触。最近这种方式很流行,因为许多人厌恶彼此之间的身体接触。不过如果男人们都有这样的趋向的话,今后的出生率会越来越低吧。
那家伙选择了另一个类型的女人搭话,并交涉成功了,我感到十分惊讶,紧跟在他的身后。这样好的素材可绝对不能放过啊。这个季节的天气还残留着夏季的炎热,儘管如此,我还是在街上跟了他三天。应该感谢池袋这污浊的空气一一我这个可怜而愚蠢的专栏作家啊。
这样下去我将长久被自找的麻烦所困扰。可是为什么给我带来麻烦的那个人嘴总是那么甜呢,让我觉得不管前面有多么複杂纠缠的事情,也不会就此停手。就好像被充满魅力但又危险的女人吸引着一样。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总在耳边甜蜜私语,你也肯定会上钩的吧。
就好比满心欢喜地张大嘴巴,结果迎接你的却是刺向你上颚的尖锐的针,但直到最后一刻,你都依然在回味之前的甜蜜期待。如果说我们是比饥饿的鱼类进化得高级的生物,我不相信。
整整一个夏天,这间咖啡厅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让暑气没有丝毫的可乘之机,今天似乎受到了秋意的感召,这些窗户终于打开了,还没来得及脱尽燥热的秋风却已带上了寒意,趁势溜进屋内玩闹嬉戏,露天咖啡座的气息顿时在空中四处洋溢开来。径直往太阳城走去的时髦人群,从眼前飞驰而过的闪亮新款车,似乎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大开着的窗户把街上发生的这一切尽收眼底。我们走进店里时,座位已经半满了,我们看中了一个可以看见十字路口的位置,刚要坐下,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动作。
「布鲁斯,这可是你今天第一次光顾小店呀!」
一个女服务员把水杯放在桌上,用充满柔情蜜意、几乎可以把人融化的眼神看着皮条客,神情专注,对我视而不见。她虽留着一头短髮,却不失长发美女的娇媚,一笑,眼睛就像娥眉月一样挂在脸上,又细又弯,酷像年轻时候的佐藤珠。在这家店里工作的服务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荷叶边像绸缎一样垂缀在群摆上,在制服的基础上添加了便装的妩媚。没有穿袜子的双腿在荷叶边底下显得十分光滑。
「小忍,我要两杯冰欧蕾。」
当她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皮条客口中传出,在空中响起时,她高兴得不知所措。但还是不得不回到吧台的她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前进,充满眷恋的眼神看了都让人心疼。我用羡慕又佩服的声音问: 「我要怎么做才能赢得女人的那种眼神啊?」
布鲁斯的脸像突变的天空,骤然浮现出一团困惑的愁云。
「每个人都问我同样的问题,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秘诀,我只是牢牢地抓住丫两件事。」
我叫住他,让他停一下,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中性笔。在採访时.我没有用录音机的习惯。布鲁斯再次展示他那迷人笑容的魅力,这应该称得上是他的招牌笑容,让我这个男人都为之倾倒,胸口瞬间就开始剧烈收缩。
「这两件事既不稀奇古怪也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第一,你必须做到对女人讲的每一句话都洗耳恭听,不论是荒谬得不可理喻还是可笑到不可理喻,你都要认真听完。」我把每字每句都悉数记下,想自己要做到这点应该是没有问题。
「她说的不论是普通的说教数落还是一本正经的人生道理,在我们听的时候,都不能产生一点邪门歪念,比如说一会儿想要和她拍拖之类的。这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在男人面前,女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展示她们玩弄性感的技巧,」布鲁斯侃侃而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女人的情绪往往是瞬息万变的,不是吗?就像她们常常会时而兴奋时而失落,而且没有先兆也不需要理中。我们要了解并适应女人的这种特性。在她失落的时候,我们最好握紧她的双手,在她身边守护着,不要在乎时间的长短,这时你一个小小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我抬起头,望着一脸因弱不禁风而稍显胆怯的皮条客。心里想,要是没有他的传授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不论从什么角度看,我都觉得他要更年轻,一个人的才能往往与他的年龄不成正比。
「对了,能问你一下年龄吗?」
他谦虚地微微一笑。
「二十一岁。」
他的答案让我惊讶不已,虽然我早已猜到他比我小,但没想到竟会小这么多。当我在为小混混之间的鸡毛蒜皮烦心时,布鲁斯却在忙着练习迷倒女人的魅力,真是有点惭愧。这时一种对人生的悔意油然而生,这是一种久违得让人有点生疏的感觉。
「作为一个皮条客,你是靠什么挣钱的?」
即使是在咖啡厅,布鲁斯也不忘工作,进入视线範围内的每个女人都逃脱不了他猎犬般的眼睛。他漫不经心地说,掺杂着一脸的呆样,「我这类型的皮条客属于特殊行业,店里会把他们所需要的女人的要求告诉我,只要他们对我带去的女人满意,我就会得到介绍费,而且每个月根据她们的业绩,还有一定的提成。」
往往一和钱沾边的事,读者就会特别地关注,尤其是对被别人视作隐私的薪资状况,他们就更为好奇和敏感,敏感程度绝不亚于鼻子遇上柳絮和蒲公英。
「能提几成?」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回答,十分爽快:「一成。」惊讶使我的眼神从笔记本移向他,自从认识这家伙,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仅仅是把女孩介绍过去,就能根据业绩拿到一成的提成?」
布鲁斯像平常一样喝了一口咖啡,面容平静,对我的惊讶毫不在意:
「没错。」
「那你现在介绍了几个了?」
皮条客没有丝毫的保留和掩饰,「现在大概有十八个吧。,』
虽然打听别人的工资情况非我所好,但我这次还是破例了。手中中性笔停下的那一刻,一个没有水平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一个月大概能挣多少钱?」
「说起工资那是参差不齐,有时多有时少,不过一般都保持在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之间。数目的多少并不关键,关键的是在街头的持久作战,即便被女人一次次地拒绝,也绝不能轻言放弃,不能背着畏惧的包袱和下一个女人开口攀谈。在钱面前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最糟糕的是世人对皮条客这一行业的诸多偏见。」
这个行业的世界真是别有洞天,看来我是入错行了。
「你的人生信条是什么?」
布鲁斯微笑着,他的笑足以让人心悦诚服。
「也称不上人生信条,在我当初还一事无成的时候,一个前辈对我说过不论阴晴,不论被拒绝多少次,只要你坚定意志,每天都能站在街头,你就会取得成功。在这一行里工作,靠的是坚韧的毅力,而不是取决于年龄,所以任何年龄阶段的人都有可能开上宾士。他告诉我这一行只要永不灰心丧气,只要有勇气站在街头就不会失败。」
布鲁斯的这番话我多少消化丁一些。为了灵感,我每天徘徊在骯髒的羊肠小道,这就挤佔了我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写稿就不得不退居其次了。我的笔在纸上迅速地记下这些重要信息,又接着问:
「原来布鲁斯你开的是宾士?」
他摇头说:
「我不开宾士,因为它不适合我,开那样的车一点都不帅。」
我想只有有钱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对钱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们把宾士车和钱划清界限。不过,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是那么自然,那么具有说服力,就像他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黑色T恤一样,天生就是属于他这种人的。
「你不介意我把这些写在专栏上吧?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年收入高达两千万。」
瘦弱的肩膀在他的耸动下显得单薄,他说:
「阿诚,只要你明天也像我一样在街头站着,挣到这个数离你也就不遥远了。」
就在我要回答布鲁斯我没那么强实力时,一阵尖厉的声音从咖啡店外传来。
「布鲁斯,你果然在这里,我有话跟你说一一」
窗外站着一个女人,像天堂鸟一样,身着粉红色亮片运动装,一头动感十足的板栗色捲髮,背着一个容量超大的LV包包,装进旅行一个星期所需的所有物品也绝不在话下。她说了一句等一下,就绕到门口径直走了进来。一进咖啡厅,天堂鸟就直冲沖地走向我们这张桌子,毫不犹豫,也不绕弯。挡路的椅子一个个从她脚下飞到一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对我的存在不屑一顾,就更谈不上寒暄了,只是瞥了我一眼,就直接坐了下来。布鲁斯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掩饰不住难堪神情,他说:
「阿诚,这件事情我马上就能搞定,等一会儿我们接着聊好吗?」
这是他的工作,我当然不好意思拦在中间。那个女人瞪着我,没有言语,在我正想站起来离去时,刚才那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放下水杯,动作显得比刚才粗鲁了一百倍。那位来历不明的酒店小姐说:
「这些东西我用不着,我一会儿就会走。」
女服务员愤怒地把水杯收走,用比尖刀还锋利的眼神瞪着她。眼神里饱含着妒意,平常街头混混和黑道兄弟瞪我的眼神,我都处之泰然,不以为意,此刻居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女人的眼神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离开座位,看着走在前面的女服务员,虽然是对着背影,但我还是开口问:「布鲁斯经常光顾这家咖啡厅吗?」
小忍转过身,转身的力度让荷叶边不由地微微飞起,散发魅力。
「对呀,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办公室,每天都要来上两三次。」
她和我说话的口气就像相识了很久的朋友,这仅仅因为我刚刚和布鲁斯在一起。皮条客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我再次回到五岔口的一个角落,让护栏承受着身体的重量。
阳光穿透榉木树叶的缝隙,稀稀落落地洒下。因为在秋天人们在户外可以随意地席地而坐,所以这些树得到了可爱、美好的讚誉。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布鲁斯和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那暖昧的眼神,让人不自觉地想入非非,想如果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的动作肯定会变得无所顾忌。这种暧昧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大概停留了三十秒。天堂鸟扭动着双臀消失在太阳60通,随着她身影的消失,布鲁斯收起目送她的眼神,朝我这边的护栏走来。
「今天遇到麻烦了?」
布鲁斯静静地在我身边坐下。
「店老闆之前向她承诺过,会让她赶最后一班电车回家,可是,最近的客人经常坐下就不动,一般都要到半夜一两点才走,所以就惹恼了这个大小姐。她希望可以早点下班,不愿意半夜三更地打的回家。」
在特殊行业里,劳动法规失去了约束力,因此安抚那些小姐们躁动不满的情绪也成了皮条客工作的一部分。整天持续站在街头路口,有时被任性娇纵的女人拿来当出气筒,不论从哪一点出发,这都不是一个可以轻鬆胜任的工作。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布鲁斯笑着,显得有些尴尬,说:
「是的,不过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现在脑袋里是空空如也,很乐意听那些女人们聒噪。」
这种天分应该说是与生俱来的.对布鲁斯而言,这工作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基本的素材算是够了,但我还需要另外一些新的情报来组织专栏文章的结尾。
「最近在你们这一行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阳光穿透枝叶,带着树影在布鲁斯脸上勾勒着深浅不一的水墨画。他的脸色失去了刚才的明亮,变得阴霾,双眉紧皱,两条眉毛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他说:「中介公司那边总是製造麻烦。」
「是一个怎样的中介公司?」
布鲁斯审视着从马路上经过的女人,平和地说:「这样的特殊营业场所,在东京就有几千家,与其各自和皮条客们单独联繫,还不如把情报集中起来效率来得高。他们先将店家的需求信息收集整理,再把信息散发给皮条客,在这过程中中介公司也就应运而生了,这样的中介公司在东京大约有二三十家。现在的皮条客绝大多数都为这些中介公司服务,单飞的所剩无几。」
如果说我也想从事这一行业,首先站在五岔路口给身边经过的女人评分这一关是在所难免的。而且,仅仅是做到上前去攀谈是不够的,还要让店老闆对你介绍的女人很满意,否则你一分钱都不会有。要是让我去做这份工作的话,那未免有点强人所难,我原本就不是那块料。这时皮条客沉默不语,眼珠却在不停地转动,四处搜索着。
我对他说:「你肯定没有加入任何的中介公司,对吧?」
「对,所以我常常会受到他们的威胁恐吓,他们也对给我製造麻烦乐此不疲。因为在背后给中介公司撑腰的,绝大多数都与黑道有联繫。」
我能想像得到,那一行的男人们看到金钱就像鳄鱼闻到腐肉一样迫不及待,一有金钱流动,他们就会垂涎三尺地凑上来。
「当一个皮条客还真是不容易.」
布鲁斯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让人心醉的笑容。
「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很喜欢,做得也很顺手,所以就算再怎么辛苦心里也很高兴。」
我真想在那些整天只会怨天尤人、不懂得认真工作的人喝的汤里加进我的指甲垢,让他们清醒清醒。如果全日本的工作者都有这家伙一样的心态,不出三两个月,处处都将会是一派繁荣的景象。我们在道别后分道扬镳。在通往池袋车站的绿色大道上,我构思好了文章的开头。
我打算从布鲁斯那晴空般灿烂的笑容下笔。我想这篇文章将会写得很顺畅,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写文章也是如此,有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就会变得易如反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的专栏篇幅很短,刚落笔还没尽兴就得打住。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开头变得至关重要。
我穿过JR铁道,脑海里不断思索着皮条客的样子。
在之后的两天里,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每一次落笔都绞尽脑汁,不明白为什么想得那么轻鬆写起来竟是如此的伤脑筋,把稿子用电子邮件发出去后,轻鬆的心变得莫名的亢奋。想晚上一定要疯狂地玩一玩,弥补这两天的损失,我正在沖凉时,浴室外突然响起了老妈的声音:「阿诚,有人来找你了。」
我顶着满头的泡沫回应道:「是谁来找我?」
「他说是你的朋友,叫布鲁斯。这个小伙子又帅又可爱!」
我随便沖了一下身体,套上宽鬆的牛仔裤和T恤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下楼。不可能吧,要是老妈被皮条客选中去从事特殊行业的话,那我岂不是一整天都得待在西一番街的水果店里看店?
我到楼下时,头髮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当老妈的娇媚之态映入眼帘时,我既惊讶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老妈笑着,乐开了花,说:
「跟阿诚一样,他死去的老爸也很晚熟,最后还要我主动献身。」
老妈居然在一个见面还不到十五分钟的陌生男人面前,吐出了连我都未曾有幸听过的往事。这时布鲁斯才把注意力转向我。
「阿诚,有件事眼你商量一下。」
我拉起布鲁斯的手往外走,我的手感觉到他的手腕是如此瘦弱。我想如果再让他们俩聊上十五分钟,说不定老妈就真的去大冢熟女俱乐部上班了。我一定要阻止这种悲剧发生。
我们到了浪漫通一家距离我家步行只需九十秒的咖啡厅。有一些年轻的街头艺人在这条有点骯髒的池袋小道上表演。这里虽然被人们称为浪漫通,却从未发生过一件浪漫的事,只是徒有虚名。布鲁斯喝着冰咖啡,我发现他并没有用吸管,这让他显得更有个性。这时他说:「那天在五岔口路咖啡厅里的女服务员,你还有印象吗?」
我有些疑惑地点头,那天穿着荷叶边制服裙的小忍,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阿诚,她现在遇上了麻烦,我希望你能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