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宇宙工場

Ⅰ

安娜·杰塔推开场长室的房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扑鼻而来。

她的丈夫——这个宇宙工场的最高负责人彼得·米哈依洛夫正把身体固定在简易的床上打着盹。在他身旁飘浮着忘了盖盖子的威士忌酒瓶和琥珀色的液体。

安娜皱着眉飘到米哈依洛夫身旁，用手推开威士忌块，摇动着丈夫的身体。

『起来啦，彼得！为什么要喝酒啊？你不是保证过吗？。工作时间内绝不喝酒的！』

『烦死了！我都睡不着了！』

米哈依洛夫揉着微肿的眼睛打着呵欠。

『拜託了！彼得。这要是被总公司知道了，我们就不能待在宇宙里了。』

『那不正好！』米哈依洛夫不耐烦地说道，『我随时都可以回到地面，又不是受人委託才来的！』

『你在说什么啊？』

离开一脸疑惑的安娜，米哈依洛夫倚靠在了望窗上，下面是蔚蓝的大海和褐色的大地。

『很早以前，阿波罗号上宇宙飞行员飞到这里，说在卫星轨道上看了神，可我却什么也没看到。安娜你怎么认为？』

『彼得你累了。』

『也许是吧。本以为来到宇宙会有什么变化，结果在失重的影响下只是身高长了五公分，可是如果返回地球还是会恢複原状的。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是那样的。如果你抱有变化的信念，你就一定台有所改变的。』

『哦……你真是个理性聪明的女性，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快点离开我这个酒精中毒的男人，选择更好的人吧！』

『我爱你，彼得！所以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饶了我吧！』

米哈依洛夫不屑地说道，把手伸向了漂浮在空中的威士忌酒瓶。

『不可以！彼得！』

就在安娜去夺酒瓶时，对讲机突然响了。安娜飘到操作台那儿，拿起听筒。

『您好！工场长室，捕捉到了宇宙危难信号？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在宇宙工场MJ2里最早发现灾难苗头的人是小林，那时他正在运行管理室的终端埋头整理日报。突然他发现监视器里有宇宙危难信号，透过了望窗他看到在漆黑的夜空中有一个白色圆筒形的飘浮物。

在宇宙空间里是没有所谓空气这样的夹杂物的，因此即使离得很远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不必使用解析电脑装置，也可以知道那个漂浮物是个增压舱，也就是说，里面很可能有人存在。

虽然还没有收到来自宇宙开发机构的事故报告，但可以肯定那个漂浮物是由于发生了什么故障而从某个宇宙空间基地或是宇宙工场里飘过来的。小林拿起对讲机想向工场长彙报，但接电话的却是管理部长安娜·杰塔。小林在看着雷达显示屏的时候，安娜进了运行管理室。

『漂浮物是什么样的？』

『和我们是同一轨道的。如果要捕捉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小林因这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兴奋起来。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们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无聊生活了。

安娜和小林正商量如何展开救助工作的时候，米哈依洛夫来到了运行管理室。

『听说有个飞船舱过来了？』

『嗯，我们必须马上进行救援。』

『那种东西啊，不用管它了。反正里面也是空的。』

『不行，那是违反宇宙法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划脚的！』米哈依洛夫用充血的眼睛瞪着安娜，『这个MJ2的负责人是谁？』

安娜强压住怒火。

『那当然是你了，米哈依洛夫工场长！』

『那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安娜正要还嘴时，研究区划主任李强飘了进来。米哈依洛夫很难对付这个稍胖的中国人，因此对他的到来，他明显地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

『夫妻吵架啊，管理部长！』

李强一边摆弄着他那一小撮鬍子，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他那特有的面无表情，再加上戴着一副厚厚的圆眼镜，让人更加看不透他。安娜对他也是觉得很棘手。

安娜说明了状况，李强点了点头。

『确实很危险，我们赶紧準备作业艇吧。没事没事，工场长那儿一会儿我会向他好好解释的。』

十分钟后，机器人操纵的小型作业艇脱离了MJ2。

MJ2里有二十个机器人。在使用多个机器人时，人们一般会选择相同样式的机器人，就像办公室里使用的电脑，考虑到互换性就採用了同一规格，道理是一样的。

但是考虑到在MJ2这种宇宙空间中，生活单调缺少变化，于是设计者就为机器人设定了不同的性别和连脸型，并且这二十个人各有绰号，乘务员对它们也很是喜爱。

操纵小型作业艇的是一个叫埃里克的身材矮小的机器人。埃里克用作业艇的两双机器手抓住漂浮物，将其拖到了工场区一边的港口。

白色圆筒形的飞船舱两侧均带有空气密封舱，埃里克将其中一侧的空气密封舱和基地港口的一个空气密封舱对接。

在港口，乘组人员威利和桑切斯一边注视着作业情况，一边饶有兴趣地议论着一些閑话。话题的内容是关于工场长和管理部长的事。

『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被那个酒精中毒的男人搞定呢？』

『听说以前的工场长是个很正经的科学家的。』桑切斯得意地捻着嘴边的鬍子说道，『据说大战的时候成了俘虏，受尽严刑拷打，结果落下后遗症，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噢……是吗？』

威利也曾经作为步兵参加过第四次非核大战，一想到那个昏暗潮湿的原始森林，威利就不寒而慄。

『舱内好像有空气。』桑切斯一边看着监视器一边说。

『怎么办，搭档？』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上去了。』

两人对视一笑，立即进入密封舱，扳动管制盘，打开了空气密封舱的舱门。因为有气压差，微风般的气流从舱中吹出。

舱内漆黑一片。正当两人试探着要进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

两人陷入混乱，威利蹬动墙壁想要从通道逃跑时，武装人员里的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威利被打中了脊梁骨，身子猛地撞到了过道的墙壁上。在意识中断的一剎那，不知为什么，威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处那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紧接着迎接他的就是一片黑暗。

『请住手！我不反抗！』面部痉挛的桑切斯叫道。飘浮在过道里的威利的尸体周围，浮动着他喷涌而出的鲜血。

至此，MJ2迎来了最危险的时刻。

Ⅱ

一架直升机正要离开新港市，机舱内的素子透过窗口眺望着逐渐远去的海上都市，林立的高楼逐渐融入到夜色之中。

素子穿着黑色的战斗服，拉链垂到腹部，白色衬衫下坚挺的胸部随着呼吸起伏，那美丽而高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有的振奋之情。巴特把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

『少校，你的魅力真叫人想邀请你约会啊！』

巴特也一身黑色的战斗服。衣服紧紧地包在身体上，头髮理的短短的，带着眼镜，全身上下散发着—种危险的气息。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呢？』

素子问道，巴特笑了一下。

『当然是宇宙了。』

素子也笑了，不过表情好像显得有些僵硬。

『巴特到过宇宙吗？』

『没有啦，这里的每一个人不都是第一次吗？』

机舱内除了素子和巴特，还有其他五人，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猛将，但这次情况却不一样。

『什么都不用担心啦！弗奇科马会为我们安排好的！』

左眼带着黑色遮眼罩的齐藤嘟哝着。

为把攻壳机动队的弗奇科马改造成宇宙适用式样，用于运输的直升机已经先行出发了，同行的还有装备科的技术人员，德古沙也作为攻壳机动队的代表一同前往了。

『话虽如此，弗奇科马究竟要被改造成什么模样呢？』巴特说道。

『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满脸鬍子的队员石川小声地嘟哝道。

『座舱的改造、防止宇宙放射线的表面涂层处理、姿势控制装置的安装……即使有再充裕的时间也完不成啊，到底还需要几个小时呢？』

『还有四个小时。』从操纵席上出来的荒卷部长说道，『就太空梭四小时后出发，到时候弗奇科马的改造也将进行完毕。』

荒卷部长那矮小的身躯滑进了空空的坐席里。他额头有点秃，脸长得像个猴子似的，不过在对付恐怖分子方面却是专家，评价很高，现供职于警视厅公安部。

『我们的处境并不是很乐观，是吧，部长？』素子问道。

『废话！有哪个部长把自己的下属送到危险的地方还高兴的！』

『可是，这是国际救助队的第一次任务！』

『不错，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对方是恐怖分子！』

『以后的工作怎么展开？』

『发出了佔领了宇宙工场MJ2的声明后，恐怖分子当然就不会保持沉默了。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提出什么要求的！』

『巨额的赎金啦、释放同伙啦……也就是这些事了。』

『要是负隅顽抗的话，听说没有外部的补给可以顶三个月呢！』

『那不就成了打持久战了？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来得太早了！』

『听说是经济界的上流人物在首相背后怂恿的啦！』巴特从旁插嘴道，『毕竟日本的企业为MJ2出了大笔的资金哪！』

『二十二名机组人员已经成为人质了，这是事实。』荒卷部长说道，『我们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救出他们。』

『明白！不管在哪里，都要打倒那些恐怖分子。那是我们的职责。』

素子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海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架子，好像过山车一样。那是发射太空梭的弹射装置。

素子拉紧拉链，用手揉搓着脖子。稍稍出了点汗。

飘浮在海面上方的那个巨大的设施为宙开发机构所属，也就是宇宙港。直升机在降落到机场时，周围已被黑暗笼罩。

宇宙港的工作人员出来迎接攻壳机动队的队员，大家走进了运航管理中心。管制室里的聚集了众多的操作人员，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特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都市迷彩的战斗服装，倚着指挥台的栏杆凝视着播放卫星轨道的荧幕。他年龄大约三十五岁以上，个子不是很高却显得很结实，剪得短短的头髮根根倒立着，脸上一副目空一切的傲慢神色。

『好一个漂亮小伙啊！』巴特嘟哝着。

『怎么看也不像个宇宙港的工作人员啊！』

素子感到那个男人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绝对是个经过千锤百鍊的职业人员。男人注意到素子的视线，用敏锐的目光盯着素子一行人。

『航空自卫队的黑川中校。』荒卷介绍道，『他将参加这次的作战行动。』

素子着实吃了一惊，巴特他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听说过啊！』

『我还没说呢！』荒卷很不留情面地说道，『本来是準备开会的时候再说的。』

黑川走到素子他们近前敬了个礼。

『很荣幸见到您，草剃上校！』

『s上校就免了吧。』素子苦笑道，『那还是战争中的事呢，现在我已经不在部队了！』

『你的离开对自卫队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啊，随时欢迎你回来。』

『奉承话可以适可而止了。对了，为什么要自卫队闯头阵？』

『我们的科学研究所委託MJ2在做一个试验，所以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一个试验？』

『涉及军事机密不能详细说明了。好像是个什么特殊装甲的耐性试验。』

『难道恐怖分子攻进MJ2就是为了夺取那个？』

『呀，怎么说呢？那帮家伙应该不会像产业间谍那样乱来的。』

『要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特意拜託以前的朋友了！』

『那你就是在委婉地拒绝我了？』

『是担心啦！自卫队要是参加这样的作战，对外会有很多麻烦的。』

『这种担心就没有必要了，资料上写的是我临时调入攻壳机动队的。』

『哦！是这样啊！可是，要是这样的话，就会产生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谁将是这次作战的指挥呢？』

一阵拘谨的沉默之后，为了打破僵局，荒卷说道：

『黑川中校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当然指挥还是有草剃担任了。』

『这样可以吧，黑川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