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桿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鬆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託爸爸……不行吗?」
这时候IP固定的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只要本人有意愿,法律上允许在婚礼等特殊状况锁定IP。当然,必须提出申请并通过严格的审查,而这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刻意经营但在研究所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以现在的身分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因此,凉和绘理来拜託我们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会如此烦恼该如何商量这件事,就表示已经想到后果了吧。毕竟锁定IP就等于扼杀了其他可能性。
儘管如此,他还是想和所爱的那个人结婚,所以才会来和我们商量。
针对他们的请託,我与和音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们来讲一下过去的回忆吧!」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好。」
我们选择告诉他们往事。
从两个人惊心动魄的相遇、我不断被拒绝、和音非常随便的告白,一直聊到求婚这段心路历程。还有,我们也曾经历相同的烦恼。不过,初体验失败的事情我就略过不提了。
婚礼当天我与和音拿下IP装置,决定和对方的一切结婚。
生下我们最爱的儿子。
曾经捲入重大案件,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深爱的孩子。
真的只是说说往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要怎么做,都交给凉和绘理去决定。
婚礼当天,两人的手腕上究竟有没有IP装置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最近很健忘,已经想不起来了……就当作是我忘了吧!
*
翌年,凉和绘理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两人帮孩子取名为「爱」。
我的父母在还没亲手抱到小爱之前,就很遗憾地去世了。但是,我与和音、凉、绘理、小爱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我与和音也在幸福之中渐渐老去。
小爱日渐成长,她上小学时,我确诊罹患胃癌。幸好是早期发现,所以能在身体无负担的状态下接受治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好运离我而去,七十三岁那年医师宣告我来日无多。
我本来想就这样死在医院,但是家人猛烈反对。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凉和绘理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凉和绘理、小爱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