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国与第三皇女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一同启程的黎二等人,抵达了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
位于北部最西边的自治州,是有着如同南美洲智利般的狭长领土,一块面海的地方行政区。
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这複杂的名字,源自这个地域由古至今的行政问题,还有暴君兴起等等因素,导致其反覆加入、脱离联合,所以名称才这么不稳定,现在则由联合宗主国穆赞赋予自治权的议会管理地区行政。
黎二等人在国境转乘救世教会準备的马车,正在前往自治州中心名为阿堤拉的都市。马车之后跟着厄斯泰勒的三位骑士,以及身为葛莱兹艾拉部下的几名帝国军人。
黎二等四人坐在马车上。他们曾和葛莱兹艾拉敌对过,离开帝国前双方感情绝对称不上良好,但现在──
「听我说啦~!之前在帝国谒见的时候,皇帝陛下狠狠瞪了我喔!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完全同意。他不管对谁都像那样以武威压迫,至少对家人和亲信应该多少收敛些才对。而且搞什么,居然把这种任务硬推给我?明明平常不怎么听女神和教会的话,就只有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才会听取其他家伙的谏言。情绪不稳也该有个限度吧?」
「还有那个谁!赫德里珥士公爵?那个人也很坏!设陷阱给人跳、抓人质,还为难黎二同学!」
「哼,偏偏这些大人物没一个中用。」
「对吧~!」
……不知为何,马车中的瑞树和葛莱兹艾拉开启了抱怨大会。她们嘴里的抱怨对象大多是涅尔斐利亚皇帝和赫德里珥士公爵,最近就连葛莱兹艾拉都算在所谓的『不中用』範围里了──先不提这个。
叽叽喳喳的喧闹配合马车的移动声响不绝于耳,蒂塔妮雅以想保持距离的视线看着情绪高涨的两人。
「……瑞树她,意外是个无畏的女孩子呢。」
坐在隔壁的黎二对她彷佛自言自语的声音有所反应。
「真的,毕竟她当着那位的面抱怨呢。」
「确实如此,但我更惊讶的是,她已经能和葛莱兹艾拉殿下以对等的身分交谈了……」
瑞树现在的交谈对象可是货真价实的皇族。虽然葛莱兹艾拉事先说过不用客气,但一般来说,短期内应该还是会使用相应的敬语,说话时也应该会有所踌躇才对。
之所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因为她无知吧。由于是现代的女高中生,无法完全把握所谓不敬罪名究竟有多么荒谬。
但基本上……
「瑞树她啊,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喔。该说是马上就能抓到距离感吗,还是该说不会让对方觉得不礼貌呢?这是瑞树的优点之一。」
「也知道缺点了呢。嘻嘻嘻……」
「哈哈哈……是啊。欸……很辛苦喔各种方面来说。」
黎二乾笑着回应蒂塔妮雅的笑。因为只要提到瑞树的缺点,直接回想起的就是那个,突然就觉得累了。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发现彼此指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而询问。
「难道,黎二大人说的是之前听过的,名为中二病的重疾吗?」
「是啊,那是很恐怖的病喔。瑞树病得很重。除了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还会招致不得了的危险。」
「您说、危险?」
「对。就像远处蝴蝶拍翅带起的空气波动,到了这边就会变成暴风侵袭一般,瑞树所说的话会给周围带来奇怪的影响,并在乘以数倍后反弹回来。」
「即便听不懂您的意思,但总觉得知道您想说什么。」
「嗯。水明说那是认知偏误引起的一种诅咒,经由传达的诅咒与恐怖的螺旋重複什么的。」
「水明说的吗?」
「水明一开始也会满脸认真地讲些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有问题的不是瑞树而是她话里的真实性,水明说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后我们确实碰上了危险。」
「……黎二大人,那个所谓的危险,难道其实不是水明造成的吗?」
「从某个角度来说可能是吧。瑞树佔四成、我的多管閑事佔四成,水明是剩下那两成吧……」
「…………」
黎二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远方。望着他充满哀愁的模样,蒂塔妮雅说不出话。
此时,不知何时停止抱怨的瑞树笑着靠近黎二。
「吶、黎二同学。你刚才和蒂雅说了什么?」
「咦?不、没有啊,没特别说什么。」
黎二完全没想过对方会问。就在他后悔自己的得意忘形时,还遭受了背叛。
「稍微听黎二大人说了些瑞树的过去喔。」
「蒂、蒂雅!?」
「黎~二~同~学,你知道我有很多不想说的过去对吧!对吧!」
「但那些大半都是你自作自受……」
「就算说不定是这样!就算说不定是这样!」
瑞树按住黎二双肩,好像想把他弄晕般激烈摇晃。正当她做出这种可爱的报复时,葛莱兹艾拉加入交谈。
「哦?我对瑞树的过去有兴趣,也告诉我吧,感觉很有意思。」
「葛莱兹艾拉小姐不用问那种事!」
「怎么?这是排挤我吗?」
「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够了!全都是黎二同学的错啦!」
瑞树窘迫大叫,并急得在马车内挥舞双手。结果安慰她的还是身为元兇的黎二。看着这样的情景,葛莱兹艾拉露出笑容。
「在这里都不会腻呢。」
「您说得没错,因为两位都是开朗的个性。」
蒂塔妮雅笑着同意,然后表情倏地转为认真。接着,她望向依旧看着黎二等人的葛莱兹艾拉询问。
「不过这样好吗?葛莱兹艾拉殿下。」
「哪样?」
「关于您和我们一起行动此事。」
「我应该告诉过你这是女神的命令非我所愿了吧?」
「不,即便如此,我想问的是,帝国现在的情势下,您适合离开帝都吗?」
听见蒂塔妮雅拐弯抹角的提问,葛莱兹艾拉惊讶似地耸肩。
「他国公主居然会担心我国情势。蒂塔妮雅殿下应该不至于掌握了帝国的弱点吧?」
「在魔族势力扩大的此时,人类之间的对立或不和非常愚蠢。同盟国的危机与自国的危机息息相关。」
「的确。」
「所以?」
「是啊,坦白说我并不想离开。那个莫名其妙的骚动后恶徒们虽然减少了,但无法否认有力贵族的减少等同于帝国战力的衰弱。即便不是这样,我们与周边各国的关係也不好。」
「葛莱兹艾拉殿下之前还擅自来到厄斯泰勒领内呢。」
「虽然那可能算是擅闯,不过实际上是必要的吧?因为那些魔族事先被打倒了,才会把帐全算到我头上。」
确实如她所说,厄斯泰勒与涅尔斐利亚是同盟国,如果当时双方一同与魔族军队战斗,葛莱兹艾拉的行为便会广受称讚吧。
即便会由于没有获得许可而被指责过于武断,但这若是为了恢複帝国最近的评价而下的赌注,那就并非坏事。
葛莱兹艾拉对蒂塔妮雅毒辣的说话方式如此回嘴后,将视线移向帝国的某个方位。
「……我有所忧虑。现在能够前往战场的贵族减少,如果魔族大举进攻帝国,对我等而言将是沉重打击。更何况在这种情势下同盟国还可能无动于衷。」
「也就是帝国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孤军奋战吗?」
无法获得他国协助造成的困扰,不仅是无法期待援军而已,也会失去在各处建立后勤的优势,在物资与情报等等援助都停滞的状态下,对战斗将是一大沉重打击。帝国领土宽广,来自他国的支援可以说十分重要。
「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操纵这一切……」
听见葛莱兹艾拉这句烦恼话语,黎二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男人。
──赫德里珥士公爵。
回想起坐在宅邸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黎二当场整个人陷入静止状态。是因为预感一闪而逝吗?瑞树因为他突然动也不动而纳闷询问。
「黎二同学,怎么了?」
「没事……」
即便这么回答,黎二也在思考。
对,说不定。说不定是这样。赫德里珥士暗自出手,操纵自己一行人的动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水明那时对于赫德里珥士向葛莱兹艾拉泄漏魔族侵略情报的推测就很正确了。即便魔族全灭在意料之外,但因为赫德里珥士原本就将水明当作诱饵来用,他应该能预想到就算克雷葛力给出避难指示,但自己却硬要回到厄斯泰勒的情况,如果在那时让自己和葛莱兹艾拉见面,再结合人质这件事,之后要求自己前往帝国就会很顺理成章了吧。
但如果是这样,与葛莱兹艾拉併入自己一行人这点就不合了。
赫德里珥士要自己前往帝国牵制、监视葛莱兹艾拉的动向。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自己为了监视葛莱兹艾拉的动向势必会留在帝国。
然后赫德里珥士再想办法向教会施压、调动葛莱兹艾拉,但这样感觉与上述行动没有一贯性。
一旦葛莱兹艾拉成为同伴,自己就能自由行动了。要是自己和葛莱兹艾拉一起行动就是他的计画自然另当别论,但这样实在太迂迴了。如果要向教会施压,还不如单纯让葛莱兹艾拉加入自己的旅程就好。
再者,葛莱兹艾拉会成为同伴还是因为女神的神谕。
「救世教会和,赫德里珥士公爵……」
因为听不出黎二突然低喃的话有什么关联性,瑞树再度询问。
「他们怎么了吗?」
「我们现在会像这样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这两者的推动。」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葛莱兹艾拉殿下刚才说的,如果我们的行动受人控制,我认为至少和这两者有关。」
听见黎二回答蒂塔妮雅的话,这次换葛莱兹艾拉询问。
「你是说救世教会和赫德里珥士公爵联手做了什么吗?」
「不,我觉得这部分难以想像,否则事情应该不需要这么迂迴。」
「呼呣……」
听见黎二的话,葛莱兹艾拉摸着下巴。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相关,所以无法不再三沉思吧。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说出自己的看法。
「赫德里珥士公爵的领地与帝国相邻,应该很欢迎帝国被孤立吧。」
「哦?你对自国领主的评价真是无情呢?」
「我讨厌那个男人。」
「因为输了吗?」
「唔!」
被葛莱兹艾拉说中心事,蒂塔妮雅发出不像她的呻吟声。而旁观的瑞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话。
「蒂雅输了?啊、这么说起来露可小姐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都没有!请不要在意!」
手忙脚乱拚命扯开话题的一国公主。虽然怎么看都很不体面,但瑞树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多大兴趣。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教会调动我们不难理解,但赫德里珥士公爵……」
「我也不知道。关于这些,有必要和水明讨论吧。」
「说得也是。果然水明同学不在不行呢。」
果然需要在三人中身居智囊一位的水明吗?听见黎二和瑞树相互确认此事,葛莱兹艾拉开口询问。
「话说回来黎二,你很看重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是指水明?嗯,算是吧。」
「水明同学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很可靠,还会提出我们想不到的意见。」
「一般会焦急的时候,水明也很冷静喔。」
「相反的是他会在奇怪的时候心慌意乱或显得迟钝呢……」
如果不是这样……瑞树浮现苦笑并叹气。
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似乎想和蒂塔妮雅说悄悄话般贴到她耳边。
(黎二和瑞树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强吧?)
(是的。但重要的时候老谋深算这点,他们似乎知道。)
(过于多管閑事所以无法完全隐瞒了吧。天真的男人。)
(水明的行动之所以经常不稳定,恐怕是因为他夹在想做的事情和不得不做的事情之间吧。如果这么想,就能与他至今为止的行动有所吻合。)
(哦?)
(不过大半还是因为笨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