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伸出手

不管是行进间、休息中、露营时，又或者是当我说「我现在要来睡觉了」的时候，伊兹卡这家伙就会一直问你要去哪里？你打算去哪里？你要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吗？一直啰唆个不停，所以我决定暂时完全不去理会伊兹卡。

虽然伊兹卡被我无视了一段时间，就会开始哭哭啼啼，不过呢，这对她也算是个蛮有效的方法吧。只要询问就能得到答案，应该要捨弃这种天真的想法才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的话，那就自己想办法找出来，如果做不到选择去求别人，也不能只是摇尾乞怜，至少也该下点工夫吧。

「比如说弄个超级好笑的短剧小品，秀出搞笑绝活之类的……」

当我一边用篝火燃烧枯枝一边喃喃自语时，坐在对面的伊兹卡肩膀微微一颤。

「……短剧小品？」

伊兹卡大概是在问我吧，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啊——好想看短剧小品的表演喔。短剧小品啊——要是让我看超级好笑的短剧小品，搞不好我会不小心就说出之后的预定行程吶——」

「……短剧小品。」

「如果短剧小品很好笑的话，说不定我会不小心说出口唷——这一点还是有可能的嘛，如果是短剧小品的话，这点程度还是有可能的嘛——」

伊兹卡低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可行性。顺带一提，桃比奈和米丽露正在睡觉。

我们现在还在幻影森林里，由于这座森林也栖息着危险的夜行性野兽，所以露营时不轮流看守的话会很危险。

伊兹卡抬眼偷偷看着我。

「短剧小品是一个人也能办到的东西吗……？」

我当然不会回答她，毕竟我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已。

伊兹卡咬紧下唇，然后再度低下头。

「……可是像短剧小品这种东西……我又没有梗……也没办法即兴演出呀……不、不过，如果是秀上一段的话，倒是勉强可以……」

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结果最后的结论是这个吗^

伊兹卡两手做出剪刀的形状，然后放在左右两边的眼睛旁。

「面、面具舞会……」

「……」

「…………」

「………………」

「……………………」

「…………………………喔……」

「刚、刚才那个不算数！」

伊兹卡满脸通红地挥舞双手。

「这、这个嘛……棉被……缩进去了。啊，不对，不是这句，那个飞、飞走了……唔，刚才这句也不算数！那个……指、指甲剥离……指甲剥离？这、这个不对，不是指甲剥离，是离、离……梨子？啊啊啊，我脑袋被搞得一塌糊涂了，那个、这个……真是的，短剧小品反而还比较容易……」

虽然我很想建议她别再继续挖坑了，也别再把坑挖得更深了，但是可惜的是，我现在正在无视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扯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哀伤啊。

觉得越来越尴尬，所以我把桃比奈和米丽露摇醒。

「喂，桃比奈、米丽露，快起来，差不多该轮班了。」

两人很快地起来，而我则是躺了下来。

「呜？伊兹兹卡卡卡，你在做什么呀——？」

「伊兹卡小姐，您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

伊兹卡似乎相当沮丧，但这不干我的事。

我睡了。

在这样那样之后，我们花了长达三天的时间才走出幻影森林。

以直线距离来看是不用花这么多时间，但这座森林的地表处处都被裂缝给切开，所以没办法直线前进，无论要去哪里路线都极为複杂。

虽然我在阿鲁诺图也买了好几份地图，但不管是哪一份地图，上面都没有详细画出幻影森林的路径，我猜这大概也和防御有关吧。妖精们似乎是用自己的脚记住幻影森林的地理路线，所以不会留下像是纪录这类的资料。

如果没有米丽露带路，就算是我肯定也早就迷路了。能够儘可能避开奔影这类危险猛兽，也是多亏了米丽露的关係。

我依然没有将目的地说出来，不过有指出方位，所以米丽露或许可以大概猜出目的地是哪里。

不过，桃比奈只要是陌生的地方哪里都好，所以似乎没有很在意。而对地理完全不熟悉，还有点小路痴的伊兹卡，大概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吧。

即使如此，我对终于不开口发问的伊兹卡感到相当满意，就这么横跨据说是过去大战遗址的枯山，以及浓雾瀰漫的灰色沼泽朝东北方前进四天——

我们终于来到这条被称作泪河的河川。

在河滩上让铁木真停下来，我指向泪河的上游。

「我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那里是……」

伊兹卡沿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皱起眉头。

「山……？」

「哇喔！」

桃比奈活力充沛地又蹦又跳。

「是山耶！是山！山山山——山——山！」

我总觉得她似乎是搞错了什么，但她看起来很高兴，所以我也没必要泼她冷水。

米丽露点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然是黑金连山。」

我扭了一下脖子，本来以为关节会发出喀喀的声响，结果却没有。

「……是啊，听说黑金连山住着一群矮短粗胖又满脸鬍渣的矮人，我记得妖精很讨厌矮人对吧？」

「我没有特别厌恶……」

米丽露很快地转开视线，从她的反应来看，虽然不到厌恶的程度，大概也不擅长和矮人相处吧。

「大鬍渣先生吗——」

桃比奈伸出手指比出满脸鬍渣的动作，然后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

「矮人、矮人——好想快点看到矮人唷——」

伊兹卡皱着眉头一脸不安，还是老样子，真是个胆小鬼吶。

「……你的目的就是去看那个叫做矮人的种族吗？」

「你说呢？」

「……」

「谁知道呢，我可不晓得喔，也许这并不是我的目的。」

「可不可以请你把话说清楚呀，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我不要。」

「为什么？」

「没必要因为这样就哭吧？」

「我才没哭呢！」

「你的眼睛变红了喔。」

「这是……才不是呢，只是刚好有垃圾飞进眼睛里而已！」

「什么！？」

我装成一副慌张的模样下马，靠近伊兹卡抓住她的肩膀。

「你说有垃圾飞进你的眼睛是哪一只眼睛？是右眼吗？还是左眼？」

「咦……？」

「快让我瞧瞧，我一定会好好地帮你把垃圾弄出来！」

「……不是，那个……我、我刚才只是加油添醋得有些夸大而已……」

「骗你的啦——」

「……！」

伊兹卡用手掌拍打我的胸口。

「很痛耶，你干嘛啊，暴力女。」

「还不是因为你说谎！」

「说什么有垃圾飞进眼睛里，一开始说这种无聊谎言的人不就是你吗？」

「这、这是……这是……这确实是我不好，可是……」

伊兹卡不停地抽噎着，捉弄这家伙真的很有趣耶。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玩耍的时候。

「努呼——？」

桃比奈东张西望，米丽露发现异状，伸手摸向剑柄。

我也打算伸手拔剑，不过在途中停下动作后，我偷偷地苦笑。已经没了啊，已经没有搜魂剑了吶，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啊。

嗯，不过那又怎样呢。

我失去了一击必杀的魔剑·搜魂剑，偷走搜魂剑的正是拥有四只手臂、浑身漆黑的——应该是不死族吧。搜魂剑的前任持有者·义勇兵萨奇，也是被长得像偷走搜魂剑的四臂不死族追杀，当我发现萨奇的时候，他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看来，对不死族而言，搜魂剑似乎是相当重要的东西。那个四条手臂的家伙一路追查魔剑的去向，虽然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最后还是找到我身上了。

搜魂剑被夺走的那个夜晚，我差点就被杀死了。不只是我，和我在一起的米丽露、伊兹卡，还有桃比奈也是，也许她们当时也会被杀死。要是被那把剑轻轻划上一刀，我们早就死掉了，我——应该说我们真的很幸运。

当然了，我也想过要夺回搜魂剑。坦白说，我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件事。

然而越是去想，就越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四条手臂潜入我们睡觉的房间后，巧妙地夺走魔剑，然后眨眼间就失去了蹤迹，我到底该怎么找到对方？

萨奇当时说，他是在旧伊苏玛珥王国境内得到搜魂剑的。旧伊苏玛珥王国似乎是不死族的根据地，假使我们前往那里，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我们，真的能够找到那家伙吗？更何况，那家伙搞不好只是被命令来取回魔剑的跑腿，这么一来，即使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对方，那时候的魔剑应该早就不知道落入谁的手中了。

意思就是说——嗯，要拿回魔剑是不可能的事。

就一般的思考模式来说，魔剑不可能回到我手中。

就算不是一般的思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

「是河川耶——！」

桃比奈发出大喊，同一时间，或者是在那之前，耳边传来和河川流水相悖的水声。

我朝泪河的方向看过去，一开始我以为是鳄鱼，倒也不是完全不相像，但是鳄鱼又不会用两只脚走路，而且前脚……或者该说手上也不会拿着长枪。鳄鱼人……不，是人形蜥蜴吗？人形蜥蜴从河里出现了。

不只一个人。

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对方的人数多达五人。

「那是……！」

米丽露唰地抽出秘银剑。

「虽然之前不曾看过，但那应该是蜥蜴人……！」

蜥蜴人接连不断地从河里走上来。

「很好。」

我双手环胸，强而有力地点头。

「你们好好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