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話 再見啦

豺狼人兽潮平息了。

在这次豺狼人兽潮中死去的矮人数量，据说只牺牲了铁血王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二还是百分之三，虽然我个人认为这个数字不能说是非常少，不过比起过去的数量，听说这次的豺狼人兽潮已经是矮人牺牲人数非常少的一次了。

从外面世界来到这里的人类——也就是我杀死豺狼人王和豺狼人王后的事迹，很快便在铁血王国之中散播开来，但是一知道是利用乖僻矮人戈多海尔德製造的枪这种射击武器杀死敌人后，众人对此反应不一。有的矮人怒红了一张脸，表示「那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行为」，也有一些矮人表示「即使如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豺狼人的首领，可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所以还是要好好嘉奖一番」，当然也有一些矮人对于我这么快就平息豺狼人兽潮，让他们的家人免于死难表示感激，也有一些对枪感到好奇的矮人存在。

无论如何，在这次的豺狼人兽潮发生之前与之后，铁血王国变了。

——这么说好像太夸张了吶。

总之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概会慢慢改变吧——这么说也许比较适当。

赤胡队的存活者有十六人，有将近一半的十五名矮人死了，不过他们不只是亲眼见识到枪的威力，还亲身体验到了。

也有很多矮人目击到我们用枪射击赶跑豺狼人的画面。

虽然至今以来戈多海尔德都是独自一人对豺狼人做射击练习，但现在已经不同了。矮人已经知道枪的威力，只要知道这种拥有压倒性威力的武器存在，就再也无法漠视。也许对此表示抵抗的矮人并不会完全消失，但是却会渐渐减少，即使要花上不少时间，矮人们最终依然会接受枪的存在吧。

在那之前，赤胡殿下——也就是阿克斯贝尔杜想必会将枪分发给他从小培育的部下，而一心一意希望战争中不再牺牲任何伙伴的戈多海尔德，想必也不会拒绝供给枪枝吧。矮人族的所有男性都是天生的锻造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戈多海尔德之外，也会出现其他製作枪枝的矮人，而这些矮人的数量将会渐渐地——不对，应该说恐怕会迅速增长吧。

罗炎统领的亲卫队又会怎么做呢？万一重视传统、冥顽不灵地抗拒使用枪枝，也许民间拥有枪枝的矮人就会藉此开始看不起亲卫队。虽然也有可能会出现罗炎向铁块王施加压力，让铁块王禁止使用枪枝的事情，但是阿克斯贝尔杜必然会强硬地出面反对吧。

无论是何种结果，铁血王国都因此被撼动了。

虽然这过程似乎也挺令人好奇的，但是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伤口没事了吗？」

被铁块王爱洛洁希尔达一问，我对着她耸了声肩。

「我看起来像是不好吗？」

「不会。」

「对吧，我可是活蹦乱跳的呢。那你又是如何？希尔达。」

「一想到之后的事，吾就感到头疼。」

「别说这种丧气话嘛，你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吧？」

我站在晋见厅的帘幕中和希尔达面对面。

即使是这么厉害的我，这几天也是留在戈多海尔德家里放鬆，参观锻造工作或是和认识的矮人们喝酒热闹一下，不然就是和待在王国外面的铁木真玩耍之类的，结果阿克斯贝尔杜却突然跑来把我叫到王宫。

嗯，不过我心里也觉得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虽然批评我的矮人也很多，但是只要一变成朋友，矮人们就会变得很友善。大部分的矮人都很表里如一，就算吵架打起来了，只要因此能彻底抒发，他们也能毫无芥蒂地互相拍打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无论如何，因为矮人族儘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也能猜出大概有哪些人对我怀有恶意。

对于那种面对面说出「我讨厌你，枪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垃圾，但是我承认你很勇敢」的矮人，我还真讨厌不起来。

比起妖精城市阿鲁诺图，这里远远要来得更舒服，我也很喜欢这座城市。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永远定居于此，我也不打算长久滞留于此。

我似乎是那种没办法一直待在同个地方的人。

我的归属地，就是我此时存在的这里。

对我而言，这样就足够了。国家、故乡，甚至是家，我都不需要。

一直待在某个地方，光是这么想像，我就会感到焦躁不安。

「还是说……」

我对着希尔达轻轻笑了。

「要辞掉吗？辞掉国王什么的，要不要离开这里去远方呢？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唷。」

希尔达微微瞪大眼凝视着我，她似乎是吓了一跳，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辞掉国王一职，她大概也完全没想过可以这么做吧。王的地位既沉重又难以撼动，即便并非出于自愿成为国王，大概也很难轻易就抛下不管吧。不过啊——

真的是这样吗？

「怎么样，希尔达。」

「怎么样——的意思是……」

「我在问你啊，辞掉国王一职，有没有想去哪里？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这是为何？」

「什么？」

「为何汝要这么做？」

「因为感觉很有趣啊。」

我很快地回答。

「要是带着你逃走，肯定会有很多人追过来吧。你想像看看嘛，很好玩对吧？」

「这会对汝造成困扰。」

「我都说觉得很好玩了吧，我根本不觉得困扰啊。」

「这很危险。」

「那又怎样，沉默地站在原地，搞不好今天就死了对吧？危险这种东西，不管你在哪里都会找上门来，要是在那里斤斤计较的话，可就没办法过既滑稽又有趣的日子了吶。」

「滑稽又有趣……是吗？」

希尔达垂下头。

即使低着头，铁块王依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美丽，但她同时也只是一个沮丧的少女。

「吾一次也不曾思考过这种事。」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啊。」

「汝根本不知道身为王的责任与义务。」

「是啊，我是不知道，但是那又怎样？我只会说我心中所想的话，也只会做我心中所想的事，想阻止我就试试看啊。不过，我才不会因此停下我想做的事。」

「汝……！」

希尔达抬起头。

那是一张想要诉说些什么的表情。是那个吗？你希望我懂你吗？

希望我懂你的话，只要说出来就好，把一切都摊开来说清楚吧。

不过对希尔达而言，办不到是吗？

她再度低下头说道：

「……对于汝此次的功绩，赋予讚扬的同时，吾也将给予汝赏赐。倘若汝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就提出来吧，吾将以吾之王座之名回应汝的要求。」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把我叫来的吗？」

「不错。」

「是吗？那就给我时钟吧。」

「……时钟？」

「是啊，矮人会製作精巧的时钟，不是最好的也无所谓，就给我那个普通不错的——对了，给我那种骑马搬运时不会造成负担的就好。」

「汝只要那种东西就好吗？」

「可以的话，顺便把做出那个时钟的矮人工匠介绍给我，没意见吧？」

「没问题，吾会交给阿克斯贝尔杜去安排。」

「那就拜託你啦。」

「其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了。」

「……是吗？」

希尔达微微垂下目光。

「这点赏赐就够了。」

我猛然走近王座，握住了希尔达的手。

「不过，麻烦你陪我一下。」

「咦？」

「来吧，站起来。」

「咦？」

站在王座斜后方的矮人女官发出叫喊。

「咦，等一下！」

我不予理会地拉起希尔达的手。

「要走啰。」

「走、走去哪里……」

「快跟上来。」

「这、这种事……」

「好了好了。」

我带着希尔达走出帘幕，负责护卫的女矮人们大吃一惊，我对她们露齿一笑。

然后拉着希尔达跑了起来。

「不、不可以，如月！吾……」

「这种事是谁决定的？」

「汝说谁……」

「是成规吗？还是习俗？啊，好像一样啊，那又关我什么事啊！」

「等、等等……！」

被惊呆的护卫追了上来。

但是我们已经从晋见厅出来了。

「让他们开门。」

我一低声说完，希尔达便匆匆说道：

「开、开门……！」

门开了。

一走出去，只见阿克斯贝尔杜、赤胡队，还有明明说了不用跟来，却还是硬要跟来的伊兹卡、桃比奈、米丽露以及海内麦莉就站在那里。

「什——」

阿克斯贝尔杜大为震惊地张大嘴巴，其中一名赤胡队成员则是——

「该、该不会……」

他低声呢喃。

这样啊，他们没看过希尔达的长相吶。

「如月！」

伊兹卡眼尾上扬，总觉得我要做的事情似乎被她看出来了。

桃比奈嘴里含着食指。

「呼唷？」

「如月殿下，您这是……！？」

米丽露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海内麦莉比起看我，似乎是凝视着希尔达的方向。

「唉呀呀，你们冷静点嘛。」

我迅速拔出不知何时从米丽露那里拿到的秘银制匕首，然后将之抵在希尔达的脖子上。

「所以说，你们可别阻止我啊。」

「你、你这家伙……！」

阿克斯贝尔杜的脸整个胀红了。

我让全身僵硬的希尔达慢慢走出去，在单独两人的情况下钻进电梯——过没多久电梯便开始上升。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我将匕首收回。

「吓了一跳吗？」

「……有、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