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馴魔王師的工作

这个叫二年G班的地方总是很热闹。

千岁转学进来还不到三天就有这种感觉。

这天，在任课教师缺席的第一节课时间，教室理所当然起了骚动。

「金泽！你又擅自製造黄金了对不对？我讲过这会打乱世界经济所以不準吧！？」

一名脸上眼镜有裂痕的少年，老实地跪坐在额冒青筋、放声怒吼的一丛面前。

「唉、唉呀，对不起啦，班长。不过，我们魔王总会想在勇者杀过来的时候，说出『把世界分你一半』之类的台词对吧？我只是想稍微增加一点点资产而已，毕竟连一副眼镜都买不起的穷酸样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就睁只眼闭只眼……」

「哪有可能啊，混蛋！我非常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遗憾，但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勇者。你以为这种藉口有用吗？」

所谓的「勇者」，乃是世界创造出来的反制手段。千岁刚转学进来，一丛就告诉过她这件事了。

一旦出现颠覆世界的力量，世界的防卫本能就会创造出勇者。

而这个学校，似乎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的安全装置。

至于要怎么预防，世界又是怎么判断力量的平衡有所偏差，日后好像会另行解释。重点在于「只要这个学校还存在，勇者就不会出现」这个事实。

换言之，跟勇者有关的说词、狡辩全都没用，等于封住了魔王常用的藉口。对千岁而言，要找个泛用性高的理由变得相当困难，令她相当困扰。

「别瞎扯了，给我从实招来。如果合情合理我就放过你。」

这一点对于叫金泽的魔王似乎也适用，汗珠从他那张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抽搐的脸上滴落。接着，他在一丛的晓以大义下挤出回答。

「因为……4DS、PS5、bo two跟首发软体我全都想买……」

「这才是缺钱的原因吧！不过是电玩就忍耐一点嘛！」

「『不过是』？你刚刚说『不过是』对不对！你不可能不知道对魔王来说娱乐究竟有多重要吧！？还是说，你相信『电玩玩多了会变笨』那种蠢老头所提倡的没科学根据说法，所以不给小孩打电玩啊！！」

「不，我可没这么说喔。」

「那么你就该明白，这是睽违五年的最新型以及大量的首发，会想要也是理所当然。换言之，製造黄金乃是正义！」

「你这混蛋，别想趁机模糊焦点！我才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理由，就准许你製造零用钱。你不让它们消失我就全部没收。没得谈。」

「怎、怎么这样，太残忍了！请您高抬……」

「给·我·闭·嘴。别把造物主的力量用在俗事上，这毛病如果不改掉，可是对不起你们世界的那些官员喔？」

一丛嘀咕了声「真是的」并且无奈地以手扶额，一副疲倦的模样。

普通人要统率魔王还真辛苦呢。

看在眼里的千岁，则是事不关己的希望轮到她时一丛能温柔点。

「然后呢……」

一丛冷笑一声，将遭到责骂后依旧十指交握摆出祈求姿势的金泽丢在一边，将脸转了九十度——

「那边的家伙。」

对古月的座位喊道。

「……？」

「你啦，就是你。坐在古月位子上的家伙。」

「……怎样啦，班长。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吗？」

原先似乎趴在桌上小睡的古月，因为被吵起来而不悦地眯起眼睛、瞪着一丛。

一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

「果然……一点也不奇怪。你不是古月吧？」

「啊？你在说什么——」

「——装傻也没用。别看古月那副德行，他可是个非常怕寂寞的家伙，不可能一个人缩在角落，绝对会找人聊天。更何况，他也不会用带着『……』的冷淡口气说话。」

「…………啊~~算了。看样子没办法扯开话题，我投降。」

正当一丛觉得「古月」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时，他已经变成了别人。

「古月」的身体整个融化、分解，瞬间变为一名身形修长的凤眼少女。

「……唉~~不该在身体不舒服时忍耐着变身的。毕竟就算在万全状态下，也不见得能伪装成其他魔王的样子骗过你。」

看着眼前一如往常叹气耸肩的少女，一丛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你吗？米托瑟。」

「……除了什么样子都能变的我以外，还会有谁啊？」

米托瑟阿鲁玛。正如本人所言，她能变身成各种东西，不管是无机物还是生物都行——身为班长的一丛知道这件事。

也知道这个冷静的女孩总是面无表情，几乎不干涉别人。

她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逕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既不谢罪也不辩解，撤得非常乾脆。

「你在打什么主意？居然好事到去当古月的替身。」

「……没什么主意，只是因为阿古拜託我代点名才坐在那里而已。他要我第一节课变成他的样子。相对的，我跟他拿了不少东西。」

米托瑟以右手比出一个「钱」的动作。

「古月那混蛋，居然用钱干这种事……之前还躲掉课后辅导，现在连平常的课都混掉，他到底想跷掉多少课啊？」

「……不过他今天的跷课好像已经结束罗。」

「啊？你说什么？」

「……你看，阿古就在那边。」

顺着米托瑟的目光看去，就能见到半躲在教室门后面偷看教室内状况的真兇（古月）。

「呃，嗨~~班长。早——呜哇！？对、对着人家眼睛丢钢笔也未免太狠了吧！？」

「都躲掉了就少罗唆，古月！你这家伙，为什么要用代点名这种偷偷摸摸的招数？如果不给个好理由，你的作业会变多喔？」

一丛冷静地提出忠告后，古月就像上钩似地露出认真的表情，老实地说道：

「其实是碰上一些抽不开身的事。」

「喔？」

怎么啦？这个一年到头满脑子思春的家伙，出了什么事吗？一丛慎重其事地听着。

「因为在上学途中，碰到了勇者团队。」

「不要撒这种马上穿帮的谎啊啊啊——」

一秒就拆穿了。

「连、连查都不査一下就认为人家说谎，会不会太过分啦？至少听到最后嘛！？」

「闭嘴！你是今天的第二个！你们魔王太常拿勇者当藉口了！虽然我中一时上过当，但这招已经没用啦！」

魔王会把勇者当成方便的藉口，这点一丛在中学一年级时就学到了。

要迟到、早退、休息跷课的时候，基本上魔王的理由九成以上都跟勇者有关。一致性到这种程度，不管是谁都分辨得出来。

如果勇者的数量跟魔王的藉口一样多该有多轻鬆啊，一丛用力握紧拳头。

「而且啊！这所学校就是为了不让勇者出现才设立的，你们也动脑想想别的理由吧……我倒希望把少校的机制整个毁掉，尽量让扔者出来啊！」

「哇啊~~这个班长居然想出卖同班同学，真差劲……」

「因为我得应付你们这种灾难，差劲又怎样啊混蛋！罚你今天陪我处理班长丛务。太好了魔王小哥，工作增加罗！！」

「可是啊，班长。这种话由我来讲虽然很奇怪，但你会不会跳得太快啦？香织才刚转学进来，原本以为你会暂时低调点呢。」

「不，经过这两天后我明白了，压抑自己根本没好事。所以你可别以为千岁在我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喔！？还有，因为我很不爽所以追加处罚！下一节的体育课有东西要準备，给我来体育仓库！」

「反对用肉体劳动将魔王奴隶化~~」

一丛用一句「自作自受」打发开始哀叹的古月，然后转向米托瑟。

「还有，你是共犯所以同罪，给我……呃，米托瑟？」

他正打算把米托瑟也叫过去，却发现对方疲惫地垂下头、整个人趴在桌上。

……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啊。

一开始还以为是演技或谎言，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身为魔王而非人类的她不可能感冒，肉体应该也远比常人强韧。既然如此，多半不会是一般的疾病，要说有什么可能的话——。

「怎么啦米托瑟，看你趴在桌上，还好吗？该不会是孕吐……噗喔！？」

明明自己是在表达关切，却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而且这一下还直接贯穿了腹腔。

当然，一丛的内容物四处飞溅，把教室弄得到处髒兮兮，但其他魔王们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个景象，纷纷避开。

接着一丛在转瞬间恢複原状，只剩下制服腹部的地方有个洞。

「……班长，有些话不能随便对女孩子说出口唷？」

「就算是这样也别杀人啊！有次数限制耶！」

「……吵死了……是明知人家身体不舒服，还开这种玩笑的你不好。」

自己明明是在关心米托瑟的身体，她却摆出这种态度。会不会太瞧不起班长啦？

「而且……啊~~弄得地上到处都是……髒兮兮的很难看，你要吸乾净喔，米托瑟。」

「好好好，知道了啦……」

米托瑟佣懒地回应，她的双臂也在同时间融化。

变成透明史莱姆状的手臂，将洒在地上的红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吸掉。吸走的血液则呈现球状保存在透明物质里。

一旁有个很感兴趣的目光，盯着将手臂当成拖把使用的米托瑟。那就是千岁。

「米托瑟同学的身体真是有趣呢。」

「有趣……」

这句话让米托瑟露出複杂的神色，但她很快就变回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会让人这么想也无可奈何吧，毕竟我虽然是人型却不是『人类』。不过要说身体很有趣的话，这一班有半数以上都是喔。」

「其他同学也会变身吗！？」

千岁十分惊讶，但一丛也不是不了解她的心情。

就算是魔王，也不是每个都拥有变身能力。大多数的魔王可说不了「我还有两段变身……！」之类的帅气台词。当然，千岁也在那多数之中。

「话虽如此，但其他魔王可不像我这样，什么都能变就是了——嗯，搞定。」

米托瑟把飞溅到教室各处的血液全收进史莱姆状的双臂中，接着让透明物质内部的血珠一点一点地溶解、混合。

她的手臂就像在饮用一丛的血般扭动，将红色液体消化殆尽。

「多谢款待，味道很不错。果然身体不舒服时还是人血最好，营养满分。」

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的米托瑟这么说道，而她的双手也变回人手的样子。

「那太好了，虽然弄得我差点贫血！」

「有什么关係嘛。反正如果有什么状况，只要死一遍就全恢複了。」

「你们多考虑一下人性吧……死亡很痛、很恐怖耶。」

就算有复活道具，痛楚还是在。即使有所觉悟，也不代表不会感到恐惧。

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一丛希望他们能明白死亡对精神层面的影响。然而，他虽然自认这番话从常人角度来说合情合理，魔王们听了却个个傻眼——

「呃，不过说实在的，班长你的个性很有问题耶？」

「是啊，会用物质诱惑魔王、还会拿成绩威胁魔王，而且不懂女孩子的心……唉，真是差劲透顶。」

并且开始放肆地批评。

「大概一个星期前，本大爷才被一丛那家伙当成奴隶使唤。为了阻止富士山喷火，他居然把我丢进熔岩里面耶，真是过分。怎么想都不是人类会干的事。」

「嗯嗯，不愧是统率我们魔王的人。虽然以普通人来说是差劲透顶又不会察言观色，在其他学校八成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不过能够到这里来实在太好了呢，班长。差~~劲~~！」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当着本人的面这么口无遮拦……！」

大家讲得实在太过分，一丛听得额前都冒出了青筋。而且被物质诱惑跟成绩不佳全都是当事者自己不好吧？呃，虽然的确有威胁他们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如果不把人性全扔到一边去，我哪有办法应付你们这些家伙啊！一年到头都得照顾你们，当然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啊！上次校外教学的时候也是，明明搭学校的列车就好，你们绝大多数的人却给我同时以音速移动，结果多起音爆直接夷平了日本的太平洋工丛带。还让搭乘试运转磁浮列车的技术人员口吐白沫逃避现实，闹得非常严重耶！？虽然有準则，我还是彻夜奔走了好几天啊混帐！追根究柢，你们啊——」

「那个……一丛同学？」

「怎样啦千岁！？」

说教得正热烈时，千岁却出声打断。

心想着「我还没讲够你干嘛插嘴」的一丛一瞪向她，千岁便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环顾四周。

「呃，锺已经响了，所以大家去上第二节课罗？下一节是体育课，所以他们都往操场移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