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月光学长忽然在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里站起来发表:
「我肚子痛。」
他就像选手宣示般抬头挺胸地说着,所以让人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愣一下才回应。
但就算他看起来不像肚子痛,他也没有说谎的理由,所以应该是真的。
「您、您还好吗?」
佑麒走到他身边询问。
「不太好,我要去保健室。」
「我也要去。」
坐在一旁的日光学长也理所当然似地站起来。
「小麒,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房间里不巧只有药师寺兄弟与佑麒。佑麒是一年级学生,所以并未负责保管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不能让他单独留下来。学长大概是以此为判断询问他:「你打算怎么办?」他们既不晓得会在保健室待多久,依照情况不同也有可能直接回家。
「我也一起去。把学生会办公室锁上之后就走吧。」
爱莉丝去书法社了,小林说家里有事所以打扫完就迅速离开学校,高田说他要去图书室找资料所以会晚一点过来,但如果门打不开他应该就会回家。
剩下的其他人是干部,所以都有钥匙。不过安德烈学长好像去探望住院的祖母,所以已经回去,柏木学长与蓝波学长也因为社团的事情外出,今天大概不会来这里了。
「那就这么办吧。」
日光学长从口袋拿出钥匙。
一起过去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佑麒依旧跟在两人身后。再怎样他都无法支撑身高两公尺的巨大身体,所以他只能拿着合计三人份——两位学长与自己的书包走在后面。
表示肚子痛的同时,月光学长在走廊上沉重地走着。他与并肩行走的日光学长很像,只看背影的话几乎无法分辨谁是谁。
2
「大概哪个地方会痛?右侧腹?嗯~~是阑尾炎啊。」
穿着白袍的青年坐在附有轮子的椅子上转了一圈并说道。
「阑尾炎。」
药师寺兄弟与佑麒跟着复诵。
这里是保健室。
这间房门、架子、铁床等物品全都整齐呈现白色的房间,散发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虽然名称是阑尾炎,不过盲肠炎一般来说比较多人知道。」
「嗯,也是。」
只听叙述也没有触诊就立刻判断是「阑尾炎啊」。佑麒虽然担心这样真的好吗,可是保健老师司马老师以这种方式为学生看诊却神奇地不曾误判,所以满出名的。
说到神奇,他的外表也与众不同。他将头髮绑在脑后,髮型就像努力做出写书法使用的毛笔,如果鬆开发圈、用髮胶让头髮立起来,就会立刻变成庞克头。也就是说,他的髮型就像马的鬃毛那样只让上面的部分留长,两边剃得很乾凈。虽然因此看不出年龄,但大概超过三十岁。有传闻他以前组过乐团,不过实际如何并不清楚。
「如果很痛就叫救护车吧……」
要叫救护车吗?药师寺兄弟被询问之后摇着头。两个人一起这么做的时候迫力就是不同。
「我想也是,但总之必须去医院。我虽然很想开我的车送你去,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关上保健室。」
「对了,福泽佑麒同学,你跑一趟教职员办公室去看看会开车的老师还在不在吧。」
「如果都不在呢?」
「那就只能找一位可以帮忙顾保健室的老师,然后由我跟着去医院。可是,这个作法必须克服的难关比较多喔,因为我们学校虽然有很多会诵经的老师,不过会处理割伤、擦伤、撞伤、扭伤的人比较少嘛。」
司马老师在桌上的便条纸潦草地写下「日光,阑尾炎」。咦,不是日光,是月光才对,再说那不是本名,正确来说必须写「药师寺朋光」才可以吧。说起来,只是顺手记下来没问题吗?这种信息本来不是该写在保健室日誌或用户纪录之类的东西上吗……
「请问,保健委员呢?」
因为很介意,所以佑麒开口询问。保健室里只有保健老师也太奇怪了。每个班级设有各两名保健委员是为了什么啊?总不可能只为了在健康检查的时候分发与收集验便、验尿容器吧。
「轮到值班的两个人都感冒所以回去了。他们刚刚才走,所以我没空找代打嘛。虽然我知道葯放在哪个地方,可是交给委员管理的东西我完全不清楚。老实说,我很担心今天能不能平安度过营业时间。」
「可是,现在看起来很和平。」
两张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月光学长与日光学长(不知为何)各占走一张,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来寻求治疗的学生。
「唉呀,才正要开始忙呢。看吧,来了。」
老师才刚说完,膝盖流着血的田径社学生就开门走进来。
「不好意思,我绊到跨栏摔倒了……麻烦您帮我消毒。」
门才刚关上,接着出现的是排球社的学生。
「球直接打到脸上了。」
呜哇!不知道是鼻血还是哪里割伤了,整张脸都是血。要不是因为穿着制服,看起来简直就像从摔角比赛会场来到这个地方。
最后现身的是……
「请给我OK綳。」
不知道怎么搞的,连平氏的美术社社员都在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将刀片刺进手指。
「田径社跟排球社先各自把脚跟脸洗乾净!美术社过来!」
花寺学院高中的保健室逐渐化为野战医院。就在佑麒獃獃张望的时候,一句怒吼声朝他抛来。
「福泽你不用管我,快去!要是你一直慢吞吞待在这里,我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当助手使唤了!」
司马老师用食指指着门。他的模样简直就像被热血运动漫画里的魔鬼教练(奇妙的是几乎都很帅)附身一样。
对了,总之现在必须想办法带月光学长去医院才行。
「是!」
佑麒回答的态度有如为了準备比赛而接受严苛训练的主角。他往教职员室跑去。
3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眼前校舍的外面奔跑呢?
这可以用一句话解释,也就是说高中教职员办公室里没有他需要的人才。虽然司马老师说也可以找愿意暂管保健室的老师,但在他看见那间野战医院之后,就对随便抓个人拜託对方「麻烦您帮忙」的做法感到迟疑。那个场面只有司马老师有办法控制。
那该怎么办?佑麒思考着。要一个个询问所有以顾问身分参加社团活动的老师「请问您会开车吗?」或是一併去国中的教职员办公室询问吗?这所学校的教职员里有几个人拥有汽车驾驶执照呢?如果找不到半个人就浪费时间了。
对了!这时他突然想到教美术的赤池老师是开车上班。学园祭的时候佑麒也搭过那辆车。太好了!佑麒高举双手奔向美术室,结果那里只有三名美术社社员,并没看见赤池老师。这三个人(与刚才去保健室包扎回来的一个人)并不是为了正常的社团活动留下来,也就是说,他们是主动练习。
佑麒从这里开始就快速改变念头。他离开校舍跑向网球场。他并不是想去找网球社的顾问,他想找的是今天应该在网球场上活动的一名学生。
「柏木学长~~您在这里吗~~」
他抓着围网大喊。球场有好几区,逐一寻找很花工夫,而且他到处跑来跑去其实也已经累坏了。
「柏木学长~~」
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网球社社员开始骚动,不久之后,有个穿着网球球衣的高痩身影从最里面的球场朝这里跑来,似乎是最前面球场上的人以传话的方式将佑麒的事情传过去了。
「小麒,怎么了?」
哇,大腿整个都露出来了。柏木学长同时参加很多社团,所以佑麒以为他会以体育服装扮进行所有的活动,结果因为他穿得太专业而吓到。柏木学长穿着附有白色领子的运动上衣与白色短裤,这副模样与其说像网球选手,应该说比较像在夏季避暑地点享受社交网球活动的有钱人家少爷……呃,是啦,这个人的确是真正的少爷。不对,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佩服的时候了。
「学长,您有带汽车驾照来吗?」
他隔着菱形网眼的铁丝网询问。
「什么?你在问什么?」
柏木学长理所当然会反问。
「我是问您有没有带驾照来?汽车的。」
「如果你的问题是问我有没有带来,那么我没带来。」
「怎么会这样……」
佑麒一瞬间失去力气。这并不是比喻,他真的当场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原本心想除了教职员以外还有人会开车。能想到这点虽然很好,但要是柏木学长没带驾照就白搭了。
「我还以为这是个好点子。」
没办法了,只好先回保健室一趟请司马老师指示吧。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一道「喂」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抬头一看,那是柏木学长。他不知何时走到围网外侧了。
「我不是问你怎么了吗?快回答问题。」
「网球社怎么办?」
「我已经跟他们说今天我要先走。我想,既然你会来找我,就代表事情很严重对吧。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我至少可以听你说。」
佑麒的手臂被他抓住、拉了起来。他愿意听我说吗?佑麒的精神突然振作起来。如果对方是柏木学长,那就等于有了一百个人的力量。
「你不是很急吗,边走边讲给我听。」
就在佑麒心想总之先往校舍并踏出步伐的同时,柏木学长询问:「要去哪里才好?」。
「保健室。」
佑麒的答案让他暂时停下脚步。
「保健室?你……看起来很健康啊。」
他从上至下细细地看着佑麒。
「月光学长说不定得了盲肠炎,必须带他去医院。」
「所以你才会问驾照啊。」
原来如此。柏木学长边说边再度迈开脚步。因为两人的脚长不同,所以若用平常的速度行走就会落后,于是佑麒小跑步起来。
「可是已经没关係了,既然您没带驾照就没办法了,不能让您无照驾骏。」
「无照驾驶啊,那有点糟。」
柏木学长哈哈哈地笑出来,接着想起什么似地询问。
「那车子呢?既然在找驾驶,就表示已经有车子了吧。」
「司马老师有车。」
「喔~~就是那台颜色很夸张,不晓得是麵包车还是休旅车的紫色车子。」
记得柏木学长之前曾经为了载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客人,所以挑选过车子。他是不是将所有开车上班的老师的车子都记起来了呢?
「等等。」
正要进入校舍的时候,他突然喊停。
「我去一下教室。」
「什么……」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只是要去换衣服。」
佑麒本来打算由他们两个直接前往保健室并暂时留守,然后请司马老师开车。不过,柏木学长好像有其他计画。
「不是要去医院吗?穿网球装有点不妥。」
柏木学长摸了佑麒的脸继续说下去:
「而且,驾照在教室里啊。」
「什么!可是您刚才不是说没带。」
「我的意思是说没带去网球场。」
柏木学长表示自己五分钟后就过去,然后沿着走廊跑往与保健室相反的方向。
4
柏木学长準时在五分钟后出现,无论换装及离校的準备都已经全部完成。
他有如拿出水户黄门的印盒般,从胸前口袋拿出驾照亮给略显胆怯的司马老师看,同时说:
「请问您有新手驾驶标誌吗?以吸盘拆卸的那种。」
「我偶尔会把车子借给妹妹……所以应该在车里。」
「那么我就拿来用了。」
「嗯……是可以啊。」
司马老师边说边用眼神询问佑麒:「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佑麒刚才只告诉他:「柏木学长会过来。」
等他返回之后,野战医院已经完全获得控制,只不过流鼻血的排球社社员正单独在床上休息。
(嗯?……也就是说……)
「打扰了~~」
佑麒轻轻拉开遮蔽的布帘,瞄向月光学长睡的那张床,结果,看到药师寺兄弟弯着腿、面对面共同睡在一个人躺就很挤的标準单人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