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沾满水气的玻璃,
发现视线的一角有东西,
是在黑暗摇晃的灰白色影子!
[第一节]
一听到牙子不是很清楚的回答,男子很露骨的挑起浓眉。是个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皮肤有点黑,一脸精悍,年约三十岁的男子。
潮湿的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牙子一面拉紧毛线衣的衣襟,一面缩着身体。
「你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子问道。
「那个,因此——不知道。」
从床上起来的牙子无力的注视着男子的脚。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嗯。」
那个男子有点焦急,把打开放在左手上的黑色记事簿「啪」的一声合起来。
「你说不知道,可是,这是昨晚的事情呀!儘管不记得自己是在哪时候回到这个房间,可是,大概的时间总该记得吧。」
「可是……」
「刑警先生。」坐在圆凳上的千代插嘴说道。「同寝室的室友相继发生这种事情,请你考虑一下和泉同学的心里感受,此时此刻她怎能冷静回答问题?」
「可是,校长先生。」
「我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可是,像刚才那样的问话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学生浮动的心情,改日再问吧。」
「可是……」
「高田君。」站在门边的,年纪较大的男子向年轻刑警说道:「校长先生说的没错,像你这种问话方式,纵使有答案也回答不出来。」
「藤原兄。」
「好啦,你就少说两句吧。」
被呼叫藤原的男子一面抚摸着斑白的短髮,一面走到牙子的前面。跟年轻刑警比起来,是个矮个子,有点驼背的瘦弱男子。
「这样吧,昨晚你跟同寝室的堀江吵架,于是你从这个房间冲出去,在那一带溜达后回来。应该是这样吧。」
「——是的。」
「那么,你不清楚是哪时候回来的吗?」
「——是的。」
牙子想起昨晚的事情。
冲出房间,站在宿舍校长室前面听千代讲电话,之后……(之后我……?)「那么,这个暂时按下不说。你回来的时候,堀江同学在寝室里面吗?或者不在呢?」
「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多半她已经……」
「应该不在呀!」
「——是的。」
藤原眯着眼睛看了千代一眼,继续问道:「堀江同学一直没有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因为那时多半我已经睡着了……」
那时——对啦,意识突然被从内心的某个地方涌出来的红色浓雾所笼罩。
以后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是怎么走?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情?何时回到房间?全都想不起来,就像在作梦般,没有留下一丝丝的记忆。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也明确知道千秋不在室内。
牙子抱着头。
我某个地方出了问题?会是某个地方得了什么病吗?是梦游?或是更恐怖的什么病?
牙子早上醒来时,除了进入宿舍的汽车声、陌生男子的讲话声、在走廊奔跑的学生脚步声、讲话声……外,还显得非常的吵杂。
探索昨晚自己的记忆,寻找那里的红色空间,正感到迷惑时,关绿没有敲门就闯进来。她喘着气,她以尖锐的声音问道。
「千秋同学呢?」
隔壁床上没有人。对于绿的严肃表情,牙子一面感到惊慌失措,一面回答道:「我起来时,她已经……」
由于已是八点半,纵使她已经起床也不奇怪。
「那么,真的……」
绿那张长满青春豆的脸抽搐着。
「堀江同学怎么啦?」
「外面挤满了警察,有人在东边的玫瑰园被杀害了。」
「——是真的吗?是谁……」
「老师才刚刚宣布,被杀害的是二年级的堀江千秋!」
千秋被杀害?
绿以很快的速度跑出去后,牙子在床上轻轻颤抖着,儘管想镇定下来,可是,脑中一片混乱,思绪只是空转着。
千秋被杀(……被杀被杀被杀被杀……)——外面的声音传进耳内,牙子一步也没有离开床,一直到中午过后,一脸不高兴的宗像千代陪同二个刑警前来造访这个房间。
「你知道不知道堀江为什么那么晚还外出呢?」
藤原像在教诲般,以缓慢的口气质问着。
「——不知道。」
(好可爱哦,你,好棒喔!)「最近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招惹什么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不,我……」
(是第一次接吻?)「和泉同学上个礼拜才转来本校。」宗像千代说道。「刚才我已说过,我不认为本校的学生会去招惹什么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儘管你不那么想,可是,」名叫高田的年轻刑警说道。「昨晚堀江千秋巳被杀害,而且死在残酷的手法下。」
「这附近一定有变态者。」
「从尸体上的暴行痕迹看来……」
「高田君。」
藤原制止高田说话。
「当然啦,变态者可能存在,不过,校长先生,所有一切可能性都要加以怀疑,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搜查常道。」
「那么,你认为犯人潜藏在这个学园里面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
藤原连忙摇着手。
「虽然我没有那么说,可是……」
「请儘快去调查有前科的名单或什么。」
千代用手指推了一下镜框,凝视着那两名刑警。
「本校的学生和老师应该不会杀人,你们一味的怀疑这里是没有用的。」
藤原一面用手指擦着鼻子下面,一面轻轻耸着肩膀,千代继续说道:「已经问完了吧,再这样下去,只是增加她的精神压力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到此结束吧。」
「嗯——好吧。」
「今后如果想讯问我的学生时,请务必跟我连络。随意指称学生跟那种事件有关,会造成教育上的问题。当然啦,本校也会尽全力协助警方调查。」
「是的。」
藤原向这么回话的高田使了一个眼色后,转向千代说道:「那么,今天的讯问就到此结束。不过,我要叮咛的是,门窗要关紧,晚上外出也要格外小心,因为以我的第六感,这不是过路的行人临时起意所作的案子,事件也不会就此落幕……」
[第二节]
「校长。」
刑警离开房间不久以后,牙子以虚弱的声音叫住正要离去的宗像千代。
「牙子小姐。」
千代叫她牙子小姐,是自从四天前,牙子站在这栋宿舍门前以来的第一次。牙子有点意外的看着千代的脸,千代的表情并没有变得很温柔。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此事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去想它,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是的。我记得昨晚我从这个房间冲出去,跑到第一栋宿舍附近、可是,之后就像迷失在梦中,因此,就如刚才跟刑警所说的,我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来。」
「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有过几次,不过,像昨晚的情形是第一次。」
千代稍微推了一下眼镜,另一只手的手指伸到镜片后面,用力的压着外眼角。
「你已经疲倦了吧。」不久,她这么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休息吧。」
牙子很想问昨晚在校长室前面听到的谈话。
高取惠的死,真相到底是什么呢?为了不让事件扩大,透过祖父宗像伦太郎向警方施加压力,这是真的吗?还有,那时千代也有提到自己的谈话……考虑的结果,她没有问,因为她觉得不可以去问偷听到的事情。
「阿姨……」
牙子忍不住这么呼叫千代,千代并没有责备她。
「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以冷静的口吻说道。「堀江同学很倒霉,运气也很差。因为偶然的触把校规到外面游荡,竟然遭到变态者的攻击——你不用担心,犯人马上就会被逮捕。」
是那天傍晚,也就是下午六点以前,牙子接到高取俊记的电话。
千代离去后,再也没有人来,牙子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早餐和午餐她都没有吃,因为满脑子都是无止境的思潮,使她一点也不觉得饿。
到了吃晚饭的时刻,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对身体很不好喔。就在半朦胧的脑中这么想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说有她的电话。
一听到从山村丰子的口中说出高取俊记这个名字,牙子忍不住流了眼泪。怎么会这样呢?那时连她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玄关大厅的柜檯有一部粉红色的电话。
「喂,我是和泉。」
「啊!是我,高取。」
从电话听筒传出来的俊记的声音听起来很尖锐。
「我刚从报纸上知道你那边发生命案,实在叫人吃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班上的堀江同学在这里的庭园……」
「报纸说是路过的人作的案子。你不要紧吧?」
「哦?——啊!是的。」
一听到俊记关怀的问话,前天才见面的他的相貌很鲜明的浮现出来。牙子一面对自己何以突然感到心跳而困惑,一面说道:「高取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我投宿在市内的商业旅馆,以便调查三十五年前的事件。」
「查出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由于事件太久远,虽然找到六十岁的人,可是,很难问出结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时『圣真』好像的确发生过什么事件。可是,是不是学生们传说的那个事件,目前还不清楚。」
「是吗?」
「明天我打算去图书馆,因为那里有报纸的缩影版。如果有必要的话,也要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
「是的。去找资深的刑警。」
「可是,那……」
犹豫了一会儿后,牙子终于把昨晚听到的千代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俊记,并且说宗像在向警方施加压力。
「果然被我料中。」
电话听筒传出俊记的叹息声。
「谢谢你告诉这件事情——如此一来,或许……」
「或许什么?」
「那只是我的第六感。昨晚发生的事件,被解释成是路过的人乾的,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为了不想引起更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