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铁道999号列车,在茫茫无际的空间飞行。临近土星时,播音器介绍道:在太阳系中,除木星外,土星是最大的行星。它的卫星泰坦,也是太阳系中的卫星之一……在绕着行星运行的月亮中,泰坦仅次于海王星的卫星海神,是第二号大月亮,它的自转周期是16天。
「哎呀!」铁郎听了播音,惊讶地叫道,「泰坦星上的一天,等于地球上的十六天,列车要在泰坦星上停留那样久吗?」
「你不会感到无聊的,」梅蒂儿说,「才十六天,我还想多呆些时间哩。」
她告诉铁郎,看起来很美丽的土星,是一颗象地狱似的巨大行星。可是泰坦星却不同,它是太阳系中最美丽的地方,也是最可怕的地方……说罢,她取出两只枪来检查。
「干什么?」铁郎问她。
「把枪带上,」梅蒂儿把枪递给铁郎,自己也佩上武器。
列车的玻璃窗外,出现了一个浑圆的星球。「那就是泰坦,」梅蒂儿指着说,「它比地球更绿。」
原来,地球上的人们最初使用望远镜时,就发现泰坦星了。它被一层红褐色的浓云遮蔽着,显得十分神秘。
列车在泰坦车站停下,铁郎跟着梅蒂儿下车出站,只见遍地鲜花盛开,春意盎然。梅蒂儿一边走一边解说:由于从土星吹来的热风,使得泰坦星总是象春天一般温暖,得天独厚,所以这里繁花似锦,象仙境乐园一样美。
他俩走上大街,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梅蒂儿叮嘱铁郎道:「千万别大意呀!」
话音未落,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前面一个行人中弹倒地。但是街上的行人竟然毫不在意,连看也不看,照常走路。兇手从容地离去。
铁郎瞪圆了惊愕的小眼睛,说:「这是怎么回事?在大街上突然被杀了!」
「啊呀!」梅蒂儿大叫一声。一个暴徒从背后抱住她的脖子,拖着她飞跑。铁郎吓了一跳,大声喊叫「梅蒂儿」,提起枪慌忙追赶。
「别来!铁郎!」梅蒂儿喊道,「别过来!」
「哧」地一声响,什么东西击中了铁郎,散出一股刺鼻的浓烟。闻到这股烟,他便觉得天旋地转,马上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待到他醒来时,却是躺在一家旅馆的床上,救他的是一个皱纹满面的老妈妈。
「我怎么在这里?……」他睁着眼愕然四顾,旅馆的门窗、樑柱、栏杆,以至床、柜、桌、椅,到处雕刻着美丽的花形图案。简直是花一样的旅馆。他跳下床来问道:「梅蒂儿呢?」
老妈妈正在张罗饭食,扭过头来问他:「梅蒂儿?她是你的姐姐,还是你的同伴?」她扶着拐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说:「她被抓走了。」
「被谁?」铁郎急忙又问。
「葡萄谷的战士,」老妈妈回答,把碗递给铁郎。
「什么战士?」
「孩子,你仔细听着。」
「我……」
「嘿,你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呢——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小孩——你们到这个泰坦星来,想干什么都行,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自由行动。所以,孩子,你要杀死我也可以;我呢,也可以将你的头砍下来,谁也不会来干涉,警察也不会来抓我的。相反,在泰坦星上妨碍别人的自由,才是有罪的。这就是泰坦星的法律——乐园法!」
铁郎捧着碗听呆了。「乐园法?……这是一种什么鬼法律呀!」他想不通。
老妈妈径自下楼去,靠着雕花栏杆,坐在楼梯上歇息。铁郎万分焦急,放下碗,哭丧着脸,跑到楼梯口问道:「那么,梅蒂儿到底怎样了?」
「是呀,她究竟是被杀了,还是被迫做了女奴隶呢?」老妈妈猜测道。
「葡萄谷在哪里?你能帮助我吗?」铁郎恳求道。
「还有16天,宇宙列车才开出泰坦星,别着急。」
「要是梅蒂儿在这几天内遇害,那就晚了!」铁郎急得心如猫抓,汗如雨下。
「嗯……」老妈妈闭目沉吟良久,又才赶身上楼,走到墙壁跟前。壁上挂着一张供旅客看的本地游览图,她用小棍指给铁郎看。「这里是旅馆,过了这条河,就是葡萄谷。」说罢,她引着铁郎走出旅馆后门,来到一条小河边。一坡石级下面,靠着一只小船。老妈妈用拐杖指着小船说,「你乘它去吧。」
铁郎走下石级,老妈妈又拄着拐杖赶下来,递给他一顶弹孔累累的宽边大凉帽,嘱咐道:「戴上这个,土星的光很强,得了土星射线病就糟了……」
铁郎接过凉帽,老妈妈又拿出一支枪说:「把这个也带上。」
「我有枪,能源也够。」铁郎说。
「嘿嘿……你那支枪比起我这支来,简直象玩具一样,带上吧,这是一个流浪的宇宙战士的枪。」
铁郎接过那支沉重的枪来,仔细查看。
「孩子,当心呵!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不叫你孩子,而叫你的大名了。我记着你叫星野铁郎。」说罢,老妈妈扶着拐杖,走上石级,站在后门旁,目送铁郎驾驶小船,随波逐浪而去。
那船是一只小小的独木舟,象瓢一样在水上颠簸飘摇,幸而铁郎会游泳,因此并不害怕。
「说什么自由呵,」铁郎一边划船过河,一边自言自语道,「其实,不论多么热闹繁华的世界,都是人类创造的。象这样随便侵害别人的『乐园法』,多么不合道理呀!……不过,儘管如此,这里还是一个快乐的星球。」
河面上,风平浪静,两岸长满了花草和树木。有些大树,枝叶蔽日,给河上留下一片片浓荫。暖风吹来,铁郎张开大嘴打呵欠。他嘟哝道:「老是挂念梅蒂儿,我都有点发困了。」他戴上凉帽,一面摇船,一面打盹。
忽然,天空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响声。铁郎停止摇浆,掉头张望。啊!飞来一只苍蝇,「啪啪啪……」越飞越近,不,不是苍蝇,是一只巨大的机器猎鹰。那家伙全身是钢铁,伸出两只钢爪,正向铁郎扑下来。天啊!它竟把铁郎看作小兔,想抓去当点心啦!
铁郎「噗通」一声跳下水去,慌得连斗篷也来不及脱。咦!他发现河岸上还有一个矮小的猎人,在扬鞭指挥猎鹰。那人浑身漆黑,头上戴着象飞行员的航空帽,却伸出两只角,脑门和胸膛现出仪錶的玻璃圆盖。铁郎知道他是个机器人。
「可惜呀!那孩子一定很可口,可惜没有抓住。」机器猎人喊道。
「这是干啥?」铁郎从水里伸出头来,望着空中那个既象昆虫又象老鹰的钢铁家伙,惊讶地说:「这是从前的『鹰猎』吗?不,这是使用虫子诱惑猎物的『虫猎』!」
「啪啪啪,」铁鹰又向他俯冲下来。铁郎举枪射击,一道火光击中铁鹰,它却毫无损伤。一霎间,它又俯冲下来了。「噗通!」铁郎赶紧扎到水底,躲开它的钢爪。幸而铁鹰不是鱼鹰,不会下水,要不然,今天就没命了。
「哈哈哈……你逃不脱了!小鬼!」河岸边的机器猎人喊道,「我要把你剁成肉圆子,煮烂来吃!」他挥动手上的长鞭子,指挥铁鹰又飞下来。
「我的枪不顶用,」铁郎想道,「就用老妈妈借给我的枪试试看。」于是站在水中,挺起胸膛,举起宇宙战士的枪。这支枪比他的枪长一些,水淋淋的,举起来相当沉重。
「啪啪啪……」铁鹰又俯冲下来。
铁郎圆睁双眼,瞄準铁鹰。「哧嘣!」一股烈焰射中铁鹰,「轰通」一声响,那玩艺儿在空中爆炸了。顿时满天烟火,碎铁片四下飞散,落到河里。
机器猎人大惊失色,嚷道:「他怎么会有宇宙战士的枪?……」
「哧嘣!」铁郎又向他射击。
「哎呀!」机器猎人也中枪倒地。
铁郎满意地看着手上的枪,点头说:「的确,这才是真正的宇宙枪!」
他继续驾船过河,靠近对岸时,瞧见水面上漂浮着一顶黑色皮帽和一件黑色大衣。铁郎惊叫道:「这不是梅蒂儿的衣服吗?」他打捞起来,心想,「梅蒂儿的衣服丢在水里,她还活着么?……」
他离船登岸,走上葡萄谷,发现遍地躺着七零八碎的机器身体,有的还在冒烟。铁郎愕然自语道:「这都是些机器人。莫非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战斗吗?啊!这些家伙都很有钱,装的是头等的高级机器身体。」
忽然,从绿叶茂密的灌木丛中,走出一个身穿游泳衣裤的女子,手上提着两支枪。「梅蒂儿!」铁郎惊喜地大喊。
正是梅蒂儿。她微笑着说:「我稍微大意一点就被抓到这儿来了,可是没关係,我谁也不怕!」她看着浑身水淋淋的铁郎,又说:「你是来援救我的吗?谢谢你,铁郎,我真高兴。」
铁郎见她平安无事,不禁高兴得流出热泪。
他俩拧乾衣服,坐上小船,向对岸摇去。梅蒂儿告诉铁郎,她被这伙机器暴徒抢到葡萄谷,她怎样跳下河去,怎样脱掉衣服,拔枪打击敌人……说着话,过了河,那位老妈妈扶着拐杖,还在倚门而望。
「哎呀!铁郎,你回来啦!」她说。
「谢谢你,老妈妈!」铁郎喊道。
下了船,他跑到老妈妈跟前,将宇宙战士的枪还给她,说:「全靠这支枪帮了我的大忙呀!」
「铁郎,这枪和帽子都送给你……这是我的儿子宇宙战士留下的……我和我儿子一直流落到宇宙的边缘,我们九死一生,历尽千难万险,才回到这里来。」老妈妈垂下了头,悲哀地说,「可是,无论多么强壮的男子汉,都会遭到失败的。我儿子就是回到泰坦星以后失败的。」老妈妈闭上眼睛,叹一口气说,「我儿子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含着笑,在我的怀抱中断了气……」
铁郎和梅蒂儿听到这里,都低下头来默哀。停了片刻,老妈妈又说:「你把枪带去,把帽子戴去,我儿子一定会高兴的。等到你什么时候回地球去时,在你母亲的身边,也做一个含笑而死的男子。」
铁郎的心头震动了一下,纽扣眼睛鼓起来。
他告辞了老妈妈,和梅蒂儿回列车去。经过这一番患难,他俩更亲密了。梅蒂儿说:「铁郎,可惜你已经没有母亲了。」
「没关係,那老妈妈不知道我母亲死了,她是一番好意。」铁郎想起老妈妈说的「乐园法」,不由气愤愤地说,「住在这『乐园』中的人们,心肠渐渐地变坏了。梅蒂儿,住在环境恶劣的星球上,人的心肠也许要善良点吧?」
「铁郎,我也是这么想。」梅蒂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