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戀愛沒有剎車

现在正值梅雨季。是个空气中带有湿气，连穿着夏季制服都会开始流汗的季节。

当我在教室里专心地翻着徵才情报杂誌时，坐在我旁边的男生探头看了过来。

「吉村，你要找打工啊？」

「嗯。」

昨晚我想到八月的活动会花掉不少钱，所以起了找打工的念头。

去年我原本在一间知名家庭餐厅打工，但那间店因为受到不景气影响，今年三月关门了。升上二年级之后，又是招募新社员，又是和小北合作画漫画，好像很忙又好像很閑，换句话说就是日子过得相当懒散的我，看到电视在重播松山研一的戏，想起这世上最重要的还是钱，就急忙努力找起打工来了。

「哦，你看这个，时薪是八百元到一千三百五十元耶。愈努力工作时薪就愈高吗？我也来应徵看看好了。」

「就是有这种想法才会被当成门外汉啦！不要被骗了，甲斐同学。我想就算拚死工作一整年，大概也不会多加你五十圆时薪喔。写这种条件的工作要特别注意啊。」

「咦～」

「新手很容易被骗的。像这种的不是不错吗？」

「在工地指挥交通？唔哇，感觉会晒黑。」

「很适合皮肤苍白的甲斐同学喔。」

「真狠，你自己还不是很白。」

当我正在反击用自动铅笔笔尖戳我的甲斐时，下一堂课的老师走了进来，我们只好暂时停战。

「里穗，你要不要打工？」

午休时间，被简讯叫出来的我正在漫研社的社办里。平常老是待在社办的惠惠今天不在，当我正觉得稀奇时，小北非常凑巧地提起了打工的话题。

「是我家爷爷认识的人开的西餐厅啦。」

「你爷爷认识的人，那不就是前警察？」

「对，是他原本的部下。听说他很早就退休开起餐厅了。一开始原本是想找我的，但我已经在书店打工了，只好拒绝。怎么样？」

「我现在的确是在找打工。」

「工作条件就跟这上面写的一样，你有兴趣的话就传简讯跟我说。」

我看了写着条件的纸条，发现无论是时薪和待遇都非常不错。我的眼睛牢牢地锁定在「有员工餐」这几个字上。

※

我打工的西餐厅由年过五十的店长夫妇经营。听说是小北爷爷的前部下，我原本以为对方会是更年长又严厉的人，但店长庄司先生却是个相当温和又亲切的人。

店内的空间并不大，吧台的座位和一般座位加起来差不多可容纳三十人。由砖块砌成的店面外观让人联想到国外的房子，再加上採用沉稳配色的内部装潢，真的很棒。

店内的制服是五分袖的白衬衫和素麵黑围裙，而不是裙子膨膨的女僕装，让我放心了。那种衣服虽然很好看，但叫我穿就另当别论了。

这间店目标客群不是年轻人，但似乎是知道的人就会知道的名店，好像还被杂誌介绍过几次。

工作了一周后，我彻底喜欢上这间店了。

「欢迎光临……什么嘛，是五味啊。」

我用来招待客人的笑容顿时降级成平常的表情。

「没必要说『什么嘛，是五味啊』吧？亏我还带了一堆客人过来。」

「什么？你干嘛不早说啊！啊，是岩迫同学，欢迎光临！」

「你的脸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五味带来的人似乎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的网球社社员。背着大网球背袋的男学生总共有五人。干得好，五味！真是太会替学姐着想了！

「我会安排你们坐在一起，等我一下喔。店长，一共是五位客人！」

「里穗学姐，我们自己来就好，你不用忙了啦。」

「没关係、没关係。你们是客人嘛。」

我把四人座和两人座并在一起后，就急急忙忙地去拿水了。店长夫妇站在吧台后面，问了我很老套的问题：「哪个是你男朋友？」

「他们只是我学弟和同班同学，还有他们的社团朋友而已啦。」

「那你比较在意哪一个？」

「我先出去喽——」

虽然对满脸期待的店长夫妇不太好意思，但是并不想在高中生活里追求这种酸甜滋味的我，马上就拿着玻璃杯出去替客人点餐了。

「里穗学姐，你比较推荐什么呢？」

「套餐怎么样？份量满多的喔。」

我一边向五味推荐餐点，一边想着一起看同一张菜单的两名男高中生真不错，在心里腐了起来。

高大的身体靠在一起，脸又贴得那么近，简直是太棒了。这间店多是上了年纪的客人，要趁这机会好好看个够。

「吉村，你还记得我吗？」

我吓得身体猛抖了一下，正想着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原因之一。我看向开口呼唤我的男生，接着「啊！」了一声。

「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同班对吧？」

「对，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在我去看他别在制服上的名牌之前，他就用手遮住了。

「……佐藤同学？」

「叭——完全错误。我叫美作啦。」

我猜了全日本最普遍的姓氏，结果失败了啊。美作同学，抱歉啦。

「明明是挺少见的姓氏还能忘记，很符合里穗学姐的风格呢。」

「我之前还坐在你旁边过喔，那时候我们满常聊天的耶。」

「就算阿迫学长明年被学姐忘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喔。」

「咦？是吗，吉村？」

「喂，五味，挖苦学姐有这么有趣吗？」

你这样会破坏我的形象耶。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形象了。

「你们几个该点餐了吧？吉村同学，我要A套餐。」

后来有个黑髮、感觉很正经的人率先点了餐，五味他们也慌慌张张地追随他。

从岩迫同学等人对他使用敬语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学长吧。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散发出不像高中生威严的男学生，却想不起来。

他们是在夜晚的尖峰时间过后才来店里，所以除了网球社员以外的客人并不多。閑下来的我便站到了能环顾店内的吧台附近。

「这些孩子感觉都不错呢。」

「美雪阿姨。」

店长夫人隔着吧台对我说道。

「坐在最里面的男孩子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五味吗？虽然有点白目，但他是个好人喔。」

「里穗在学校没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耶。该说是没什么兴趣吗……就觉得还不需要吧。」

「哎呀，真是可惜。国中或高中时谈恋爱是最好的喔。因为是情绪最浮躁又容易会错意的年纪，不谈恋爱很吃亏喔。」

那是什么意思啊？恋爱就算会错意也没关係吗？

我看向美雪阿姨，结果她—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符合人生历练丰富的她。

「因为年纪增长后，就会太过依赖理性思考或开始计算利益得失了嘛。所以还是趁剎车坏掉的年轻时喜欢人比较好喔，里穗。」

真的吗？我的剎车坏掉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恋爱还真可怕。因为这代表在撞到东西之前会一直猛冲嘛。虽然照美雪阿姨的说法来看，这好像是好事，但我不喜欢受伤啊。

※

「里穗学姐，这里的东西超好吃的耶。」

「谢谢。也顺便推荐给其他社员吧。」

我一边把店长好意送的折价券发给他们，一边积极地推销。这简餐厅的价格还算经济实恵，却没什么年轻客人，如果能趁这机会增加一些就好了。

「吉村同学，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叫住我的人是那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黑髮学长。到底是在哪儿呢？我应该是不久前才看过他的脸。

「啊，是香坂学长。」

「为什么你会忘记以前的同班同学，却知道我们社长的名字啊？」

美作同学好烦，忘了就忘了嘛。人要活得积极正面一点啊。

我不知道他是社长，不过，原来如此，所以他散发出来的气质才会跟五味完全不同啊。成熟的风貌具有一股从容感。顺便一提，另一位学长似乎是副社长。是个戴着眼镜，感觉有些懦弱的人。

网球社的正副社长为什么会来这里？香坂学长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我听说你上次考试的时候帮了五味和岩迫，所以今天才过来的。这两个家伙如果没办法参加比赛的话，我们社团大概就拿不到什么好成绩了。身为网球社社长，我真的很感谢你。」

看到比我年纪大的人对我九十度鞠躬，我忍不住对五味等人投以求助的眼神。五味他们却在香坂学长的催促下也一起对我低头致谢。不知道为什么，连毫无关係的美作同学也照办了。

「里穗学姐，谢谢你！」

「吉村，谢谢！」

「不、不客气！」

被社长的气势所压倒，我也慌慌张张地低头回礼。

体育类社团真的跟军队很像呢。听到声音后身体就会自己动起来。这对于已经习惯漫研社这种悠哉到极点的社团活动的我来说是难以置信的世界。

我目送他们离去后，今天的打工就结束了。

话说回来，我非常在意香坂学长的那句「他们今后也麻烦你了」。希望那不是「他们今后（的考试）也麻烦你（帮忙）了」的意思。

期待他们下次再来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