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話

「……男生都会在电影院里面做那种事情吗？」

音音狐疑问道。

「对……对啊。」

我清了一下喉咙，才如此回答。

「我……我是听道场的那些人说的，绝对不会错！他们说可能会引人侧目的时候是不敢太大胆，不过电影院很暗，所以双方都可以放得比较开。」

我胡说的。

第一次约会就做这种事情的人，铁定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家伙。很可能是已经很熟练，或是打一开始就是沖着肉体来的。网路上都是这么说。

所以，我才决定反其道而行。

只要先让音音误以为一般人都是这样，说不定等哪天她真的跟会长约会，就会对没有主动肢体接触的会长起疑。

怀疑会长可能并没有多喜欢自己。

（我也完全不打算让他们进展到可以约会就是了。）

让音音在告白之前就死心──

就是我的目的。不过，也总要有个备案，以防万一。

音音小声说了句「是喔」。

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在怀疑。似乎是真的相信男生都是那样。虽然是我自己刻意骗她，但她这么容易就相信，反倒很让人担心。

我们在购物中心的美食区吃完了午餐。

之后就在宽广的购物中心内散步，逛逛各种店家。与其说是约会，更像是普通地一起来逛街。

音音好像也已经恢複平时的从容，玩得很开心。

不过，我今天的计画还没有结束。

我带音音前往游乐区。游乐区里有几十台夹娃娃机跟拍贴机，隔壁也有给小孩子骑的游乐器具。

由于是星期六，难免会有很多人。

但也不至于需要排队，而且最近也不流行玩拍贴机，想选哪一台都不是问题。

「感觉好久没一起拍照了～」

音音开心地环望周遭。

我这才想起来，上一次一起合照应该是国中毕业典礼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拍贴机比以前多出不少功能。当时已经有化妆功能，但现在还能改变性别？变老？变年轻？变动物？

用了这些功能的话，根本就看不出印在贴纸上是谁了吧？

而拍贴机当然也可以拍出没有任何加工的照片，我决定拍普通的照片就好。

「要拍什么样的照片？」

音音喜孜孜地问道。大家拍这种照片的时候，常会用几种非常常见的动作，但我已经决定好今天要用什么姿势来拍了。

「这个。」

我从包包里拿出P○cky。细得跟义大利面差不多的脆棒，再裹上巧克力──是一种在派对游戏等活动经常被拿出来的零食。

「P○cky游戏。」

「咦……你认真的吗？」

音音表示难以接受。

她的表情差点直接让我挫折，但还是勉强撑住了。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毕竟已经无法回头，而且我也不打算打退堂鼓。

「我认真的。听说因为最近的男生都不知道怎么引导女生跟自己接吻，所以都一定会用P○cky游戏来炒热气氛。」

这当然也是我胡说的。

「说玩P○cky游戏可以很自然地把脸贴很近，又能拍出让人有点心跳加速的照片，当成纪念。」

「是……是喔……」

「男生提议玩这个的时候，其实都是逼自己挤出很大的勇气才敢讲。要是拒绝，就会搞得场面很尴尬，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先习惯一下比较好喔～」

我打开袋子拿出一根巧克力棒，用嘴唇夹着。

「嗯。」

我把含着的巧克力棒凑到音音面前。

「…………」

「嗯。」

我不断摆动P○cky。

音音又犹豫了一下子，才微微张开她可爱的嘴唇，含住涂满巧克力的另一边前端。

（好……好近……）

就算早知道会凑得很近，还是很意外距离比想像中的近，都快碰到彼此的鼻子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步伐，全身开始冒汗。

不过，不展开行动，游戏就无法成立。

P○cky游戏等于是在比胆识。比哪一边更能撑，双方轮流吃一直到再吃下去，就会亲到对方的位置。

只是我不打算中途收手。我想趁机抢走音音的初吻，也同时把自己的初吻献给她。

然后把关键的那一瞬间拍下来留念──这就是今天最大的计画。

喀。

我先咬了一口。

……喀。

音音也咬了一小口。融化的巧克力沾上了她的双唇。

我也再咬一口。

接着换音音再咬一口。

P○cky愈变愈短，我们贴近到鼻头几乎要碰在一起。

音音吐出的气直扑我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音音又圆又雪亮的双眸显露些微晃蕩，眼睫毛不断颤抖。

心脏不断快速发出怦怦声响。

再一口。

这下是真的碰到了彼此的鼻头。

距离嘴唇只剩不到几公分。

不晓得音音是不是开始承受不住跟我贴得太过靠近，闭上了眼睛。

（这……！）

心脏跳了好大一下。喜欢的女生在自己眼前闭起双眼──意思是可以亲下去吗？

我无视心里那个冷静的自己在吐嘈「哪有那么好的事」。错过这个机会，就无法达成今天的目标了。

我侧眼看向拍贴机的触控板，一口气把剩下的巧克力棒全部咬下去。

我感觉自己碰到了音音的嘴唇。

同时伸手按下触控板上的拍照钮。

『要拍喽～！来，笑一个！』

随着这段语音的出现，「喀擦」的快门声也在拍贴机的小空间里响起。

太好了！

一定有拍得清清楚楚的！

我高兴得差点踏起小碎步，却也没有实际这么做。因为音音的嘴唇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本来以为音音会在碰到嘴唇的当下就吓到退开。不过，音音现在却是僵在原地，没有多做什么。

我们依然亲着彼此的嘴唇。

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思绪。最终得到的──

（……她以为是在做接吻的演练吗？）

是这样的结论。

一瞬间有股喜悦让体温飙升，但我立刻发现到这个结论背后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表示音音不是认为自己在跟我接吻，而是在跟男人接吻。

心里忽然燃起了一道火焰。

那是交杂着愤怒与嫉妒的幻影之火──这把火烧掉了我心中的宽容与犹豫。

（既然你是这么想──）

我知道音音会当作是在跟男人接吻的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却也无法消化涌上心头的複杂情绪。

我左手用力搂住音音的腰，加强接吻的力道。被我抱在怀里的她浑身僵直，却也仍然没有试图挣脱。

嘴里还咬着P○cky，只是用力把彼此的嘴唇凑在一起的笨拙一吻。

我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就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忽然，我一时兴起，决定咬一下P○cky。

我们的嘴唇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空隙，所以这个举动造成的结果，是让我们吻得更深。

音音发出「嗯嗯」的呻吟。

她也一样用牙齿咬着P○cky，无处可逃。融化的巧克力在我们的嘴唇之间扩散开来，既温热，又带着甜味。

好想再多吃一点试试看──我贪心地再继续咬一口，就不再感受到P○cky的阻碍。因为剩下的部分全被我吃进嘴里了。

彼此的脸也当然因为这样拉开了距离。

「…………」

「…………」

我们不禁相互对望，陷入一股尴尬的气氛当中。

我咬碎嘴里的P○cky，吞下肚。音音在我吞下去的瞬间，直盯着我的喉咙看。

糟糕，这样是不是太过火了？就在我感到强烈后悔的时候，音音突然对我微微一笑。

「吓了我一跳。」

她把微微握拳的手抵在嘴边，呵呵笑道。她的拳头上沾着融化的巧克力。发现有沾到的音音伸出她可爱的舌头，舔掉手上的巧克力。

刚才涌上心头的后悔瞬间烟消云散。我突然好想凑过去吸住她的舌尖，但真的这么做的话，我就没戏唱了。所以我还是努力剋制住这股冲动。

「原来约会会做这么刺激的事情。」

「呃，嗯。」

「可是，鹿乃，这样真的好吗？你竟然为了帮我，牺牲掉自己的初吻。」

「这──」

「啊，可是我们都是女生，应该不算数吧。」

胸口一阵刺痛。

不算数──当作没发生。

或许对音音来说是不算数，但对我来说，这的的确确就是跟喜欢的人的初吻。

旁边传来「喀哒」的声音，接着，似乎没有看出我真正想法的音音就拿起从取物口掉出来的大头贴。

「哇，拍得好清楚。嗯～可是，这种照片也不好意思给其他人看就是了。」

说着，她就把八张贴纸撕成两等份。

「来，给你当纪念。」

我收下音音递出的那一半贴纸。

「你也要留着吗？」

这些照片在我心目中确实是很重要的纪念照，但在音音眼中就只是一件「不算数」的事情，她却想要留着。

「那当然。虽然初吻不算数，可是这毕竟是跟最要好的朋友第一次拍这种纪念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