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話

「好久不见，学姐。」

待在昏暗房间里的伊田碧在好几个萤幕的环绕之下，露出奸笑。

她总是驼着背，身材瘦得像只营养不良的野猫。一头蓬鬆凌乱的头髮很随意地绑成一束马尾。

「呃，我们昨天也见过面吧？」

我一说完──

「只是问候一下啦。」

戴着厚镜片眼镜的她就这么回答，还发出「嘿嘿嘿」的阴险笑声。

距离去游泳池那天已经过了三天的放学后。

这里是新闻社的社团教室。大概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电脑，冷气开得很强，穿短袖会有点冷。其实原本不能自行调整冷气的温度──

「这个喔，反正有很多方法可以钻漏洞嘛。」

听说是这样。

也因为她有这种能耐，我才认为她值得信任，想委託她一件事情。

伊田碧是新闻社唯一的社员。一年级的她让原本已经停摆的社团起死回生，现在全校都知道她会发行内容有点劲爆的校园新闻。

不过，她发行的新闻也不是纸本的报纸，而是网路新闻。只要有什么独家新闻，她就会发送给所有学生，还会送去老师发文用的社群平台帐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掌握所有人的联络方式的。

当然，老师们开会的时候也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最后却因为不明原因遭到驳回，之后就再也没浮上檯面。

老师们好像曾经对学生会施压，要他们逼新闻社停止活动，但是川久保却以新闻社是全校学生的代表为由拒绝。

所以我本来觉得拜託可能认为自己欠学生会人情的碧其实很危险，只是我也没有其他管道，才决定赌一把。

论人情的话，碧也有欠我人情。

我跟碧是读同一所国中，而我当时曾救过在路上被人恐吓要钱的她。她从那时候就一直很崇拜我。

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不用放在心上了，她还是特地跑来跟我读同一所高中。

虽然对她这么热情的态度有点傻眼，但有人打心底崇拜自己的感觉也不坏。当然，她对我的感情跟我对音音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我不曾利用她对我的好感。我从来没有特地拜託她帮我做什么事情。所以碧才会马上答应我的要求，也不过问详情。

「你说你準备好了是吗？」

「是啊。」

我在午休的时候收到讯息，才会来这间社团教室。当时我正好在跟音音一起吃午餐，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一个小箱子被放到我的面前。里面装着有点厚的小型圆盘状机器。

「把那东西贴在墙上，就可以听到墙壁另一边的声音。」

「看起来好像听诊器的听头。」

只是没有橡胶管。

「用途上也的确差不了多少。收到的声音会透过蓝芽传送到手机上，可以听到最即时的声音喔。」

「可以用耳机吗？」

「蓝芽的吗？学姐的手机可以配对三组装置，没问题。」

「录音功能呢？」

「会自动录音。」

「谢谢。」

我从书包里拿出装着钱的信封袋给她。

「学姐用不着给我钱啦。」

「请人做事本来就不该让人做白工。」

而且只要有碧只是收钱做事的事实存在，万一真的弄出什么问题，也不会连累到她。可以假装我是用其他理由请她帮我弄来这个东西。

毕竟窃听学生会室里的动静就算不是犯罪，也一定违背正常伦理。

「装置的配对方法跟蓝芽耳机一样。只要打开主机，用手机搜寻就可以连上线了，之后就会自动从商店下载专用的软体。」

「好。」

步骤这么简单的话，对我来说也不是问题。

「对了，学姐……你是对学生会长有兴趣吗？」

我吓到以为心脏会从嘴巴跳出来。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故作镇定，但不晓得有没有成功掩饰内心的惊慌。

「因为会长粉丝俱乐部的专用社群平台上不时会看到学姐的名字。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想要马上出手，应该是没什么关係。」

我的戒心瞬间加强到极限。

「……你也有加入会长的粉丝俱乐部吗？记得她们专用的社群平台只有会员才能看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偷看一下而已。想说如果能抓到学生会长的把柄，搞不好可以多争取一点预算。可是会长真的太没破绽了……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这么说来，碧确实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她以前被其他学生恐吓要钱之后没多久，就把对方的黑历史公开在网路上。

原来如此。毕竟连莫名其妙被学姐搭话这种事情都会发生，我早料到一跟会员有接触，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看来我的存在也已经在社群平台上传开了。

「我也这么想。我是因为朋友有提到会长，才去跟粉丝俱乐部的会员打听一下他的为人。」

「这样啊……那种粉丝通常都很死缠烂打，学姐要小心点。」

「好，谢谢你。」

我这么回答，碧也接着说：

「不会，我只是疑心比较重。」

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学姐还有空吗？我可以帮你泡个红茶……」

「嗯，我想喝。」

我感觉到碧想再多跟我聊一下，便把收着窃听器的包包放到地上。

每一次跟碧聊天，总是能听到会忍不住啧啧称奇的趣事。虽然她讲的内容太多擦边球的桥段，很难跟任何人──也很难跟音音提起。

社团教室里乱归乱，碧泡的红茶倒是很好喝。连用的杯子都是优雅到一般只会在电视上看到。

我咬着一起送上来的手工饼乾，双眼看着碧。

她的胸部虽然不至于跟我和音音一样大，但也算很大了。只是她驼背，就不是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是待在昏暗的房间里面，皮肤跟我手上的杯子一样白，肤质也很细緻。而嘴唇则是很薄，颜色要说红，也算有点偏黑。

──不过，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动。

没有像看着音音，或是心里想着音音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不会有想要摸她、抱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我不是因为性慾太强，才开始失控。

其实发生在游泳池那件事之后，我天天都会想着那一天的情景自慰。甚至手指表皮都会因为沾太多黏液，变得软烂。

不只这样，我现在光是看到音音就会有点湿，还会疯狂想要伸手摸她。

我本来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自慰到脑袋短路了，但我对碧就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我会这样不是单纯出于慾望。是恋爱使然。这也让我鬆了口气。

看来我不是只要对方是女的就不挑，是只有面对音音才会兴奋。

那就没问题了。

人本来就会对喜欢的人有性冲动。我会希望音音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也很想独佔只有我一个人看过的模样跟反应，都是很正常的想法。

（……太好了。）

放心下来以后，我喝了口红茶。

接下来就得执行整个计画的最终阶段了。在执行之前弄清楚自己怀抱的感情，让心情舒畅了不少。

「对了，我有找到这个东西──」

碧带着奸笑讲出来的事情还是一样有趣又露骨。

我很久没有不抱任何企图跟盘算跟人对话了。我本来还隐约在害怕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跟碧聊一聊，就让我得以忘记这份恐惧。

最后的关键。

今天──会收到「我订的某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