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过了一周。
时间就像冻结了一般,一点进展都没有。
自那以后,三雨就再也没来过学校,衣绪花也一样。有一次,海前辈来问三雨的情况,我以三雨好像身体不舒服为由搪塞了过去,他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老实地作罢了。而萝兹似乎忙于模特工作,看起来没有时间来捉弄我。
这段寂静给了我思考的时间。
佐伊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建议,不过向她倾诉后,感觉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但问题越清晰,就越难给出答案。
这本应是一个与恶魔无关的问题。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将两者分割了。
我现在立刻就能驱除她的恶魔。现在立刻拿出手机,说句请你多多关照,就能完成任务。
但我知道这是不诚实的。即便如此,但如果不回应她的心意,恶魔就会一直附身,这一事实无可避免的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因为告诉三雨继续做朋友,就等于要求她一直被恶魔附身。
与此同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衣绪花。
无论如何我也抛不下对她的憧憬。以及认为她很美的想法。
说不定,我只是因能站到漂亮女生身边而开心不已不是么?将自己置身于成功模特的簇拥之中,我就像成为了什么人物,因而心情舒畅不是么?要不是恶魔附身了衣绪花,她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吧。坚称自己是驱魔师,利用她的弱点来弥填补空虚的自己。我无法断言自己没有这种卑劣的念头。如果真是这样,现今这存在距离的状况,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无论考虑多少次,问题始终还是在同一个地方盘旋。
如果没有恶魔附身,我会不会与三雨交往呢?
如果没有驱除恶魔,我还能和衣绪花在一起吗?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我就已失去了喜欢上别人的资格。
我只会在相同的景色中不断徘徊。
就像一只误入深邃森林的羔羊。
「等你好久了,有叶君。」
所以当我听到这道声音时,震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在我正要像往常一样离开学校时。曾经耳熟但如今却感到怀念的声音响起,接着她便从柱子后出现了。
「衣、衣绪花!?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怎么样,我一直在等你哦,有叶君。」
说完,她轻柔地笑了。这副一如既往的身姿,令我感到安心。至少代表,她并没有想和我断绝关係。
「你联繫下我就好了……真是担心坏了,听说你工作也没去。」
她穿的不是制服,而是休閑的便服。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去上课吧。但却特地跑到学校来等我。
「欸?嗯,是这样。其实,有些事我无论如何都想告诉有叶君。」
「什、什么?」
衣绪花跳跃般地迈出一大步,一下子地将身体靠近。这个举动令我吓了一跳。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伴随着吐息在耳边轻轻说道。
「这周日,我们一起出门好吗? 「
我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看向衣绪花。
她则拉开了距离,喜笑颜开。
「啊、那个,前几天的消息、你看到了么……?」
「前几天的消息?」
「嗯,我想和你一起出门,该怎么说呢,就约了你一下?」
剎那间,我感到一阵刺痛般的紧张感宾士而过。就像静电一样,疼痛瞬息而逝。
「那是约会的邀请吗?」
「唔,嘛啊,算是放鬆那种?」
「是么……对不起,我手机坏了。但是,我也想和有叶君一起出门。也就是说我们在想着同样的事呢?」
「没错……」
她的眼睛中摇曳着複杂的感情。但我拚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做出了含糊的回答。
我真的很开心。为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为她能再次对我露出笑容而开心。她一定是单纯的累了,然后请假休息恢複了过来。于是她选择了我做为共度假期的对象。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在这就要涌上心头的感情中,内疚就像一条沉重的锁链将其捆绑在一起。绑在另一端的是三雨——不对,绑着的是附身于三雨的恶魔。
「有叶君。」
「什、什么!?」
「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感觉衣绪花的眼睛在闪着光。这双眼好似看透了一切。
我总是不擅长撒谎。
即使如此。
「不,什么都没有,没事。」
三雨的愿望是和我交往,被她告白,并让她等我回覆——这些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出于对三雨的关心,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么,周日一点在车站碰头可以吗?」
「知、知道了。」
「真期待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微微一笑,然后背对向我。
凝视着远去的她,那摇晃的黑髮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本该最先去看的东西,我却忽略了。
她戴着的,到底是哪种髮饰呢?
■
「让你久等了。」
当天,衣绪花在碰头地点现身后,我才确认了到底是哪个髮饰。
她稀奇地迟到了十分钟,并且气氛有些反常。
所谓的氛围,主要是指服装。平时的她,大多是穿着乍看之下普通,但在不露声色的地方有着与众不同之处的服装。然而今天,却在特意凸现可爱的感觉。分辨出其中差异一事,令我意识到自己已接受了很多关于服装的训练。
「怎么样,可爱么?」
衣绪花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身姿般,原地转了一圈。裙子随着旋转摆动,搅乱了我的思考。
「嗯……」
我之所以做出暧昧的回覆。
是因为在她头髮上闪闪发光的,是心形髮饰。
附在本体上的小小心形金属沐浴着光芒,熠熠生辉。
并非那个髮饰一事,令我有些动摇。
但衣绪花却对此事不太在意的样子。
「那我们走吧,有叶君。」
「去哪里?」
「我有部电影想看。」
说完,衣绪花牵着我的手走了起来。
这个举动太过自然,我就这样跟着她走去。
至今为止从没有这样过。
总是衣绪花走在我的身前,而我追在她的背后。无论出门去哪儿,都是如此。
但现在,我们却并排而行。总觉得,好像从很久前就是这样一般。
到了购物中心,我带着不自在的心情环视了下四周。
这个商场以电影院为中心,似乎是按欧洲街道的风格建造的。各类店铺鳞次栉比,不过记不清是在模仿西班牙式还是义大利式的房屋了。
在这种主题公园般的氛围中,令我们有种奇妙的熟悉感。我们手牵手前往电影院,在周围的人眼里,一定只会把我们当做情侣。
然而,现实比外在要稍微複杂一些。就像那些空洞的柔色房屋只是装饰一般,就像日常生活中潜藏着恶魔一般,我不明白衣绪花的心情。
但是。
仔细想想,现在的衣绪花并没有被恶魔附身。那个髮饰如今也不在这里。我不是作为驱魔师而身处于此。
而衣绪花也不是为了工作而来。她直奔电影院,对林立着的无数服装店不屑一顾。
「就是这部电影。」
不久,衣绪花打断了我的思绪。来到电影院售票处,她指向的海报是一部曾火爆一时的爱情片。
「你想看的是这个?」
「对,说起恋爱,不就会心跳加速么?」
「嗯……」
提到衣绪花想看的电影,我还以为肯定是时装设计师的传记片,或者是成为时装杂誌编辑的故事。
今天的衣绪花果然不是模特吧。
我想起了清水先生的话。她的样子之所以不对劲,可能也是工作压力导致。虽然有很多想法,但总觉得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尽量保持正常。
就像正常的……约会一样。
衣绪花熟练地操作着触摸屏式的自动售票机,完成支付后,把票递给了我。
「给。」
虽然觉得全都交给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像这样来看电影我其实还是第一次。我当然没有一个人来过。隐隐约约地记得以前和家人一起来过,但却想不起来看的是什么了。感觉应该是儿童向的奇幻片。由此想来,所谓爱情片,之前离我真的很遥远。
「吃爆米花么?」
「欸?」
「啊,你是不买这东西的派系么?」
「不、不是这样。」
「那就买L号的一起吃吧。要饮料么?嗯……可乐一类的?」
「那个……」
「还是说,饮料也两个人喝一杯?」
她调皮地看向我。
「怎、怎么可能!一人一杯!」
「是么?我不在意哦? 「
如果是平常的衣绪花,我只会把这当成捉弄我的坏心眼玩笑。
但今天却很难判断话中到底有多少玩笑成分。
排队买的爆米花的容器就像水桶一样大,尺寸有想像中的3倍。衣绪花将它放在托盘上端在胸前,令人感觉她的脸比平常显得更娇小了。
在这期间,之前写着时间和标题的液晶屏幕指示牌变成了显示『入场中』。衣绪花熟练地递出票进场,我则跟着她,坐在了最后排的座位。
由于刚开始入场,所以影院中的人寥寥无几。我先走进座位间的空隙并坐到最边缘的座位,然后让衣绪花坐在里面。坐在那看电影来应该多少方便点吧。
「那个,给你钱,抱歉,都交给你来做了。」
「好,谢谢。」
衣绪花刚把托盘放在饮料架上,我就如此说道。衣绪花老老实实地接过钱,放进了钱包中。这令我有些意外。因为她一直都坚持说这是工作经费,不肯收。果然今天对她来说不是工作吧。
而衣绪花已经边往小嘴里塞爆米花,便望着屏幕了。
我们一起獃獃地看着预告片,没多久,电影就开始了。
电影以不久之前的美国为舞台。讲述了一位15岁就走上演员事业的少年,与成长于严格家庭、没有梦想的年上女主角的故事。两人的共同点是,都有着功成名就的愿望。
不久,两人以一起进行商业活动为开端,拉近了内心的距离。
这和想像中的甜蜜爱情故事稍有不同。既谈不上恋爱也谈不上友情,又或者两者兼有的感情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