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管家阿尔弗雷特去调查的範围来说,所获得的东洋人双人组津轻•真打和鸦夜•轮堂相关信息,几乎等于无。
专门处理人类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相关的案子的奇特侦探。在西班牙毁灭了饲养食尸鬼的教团;在挪威让人鱼洗清遭到陷害的杀人嫌疑;在东欧好像也曾和什么大案子有关。然而,不管摊开哪份报纸,不知为何都没有提及他们具体的活跃内容,只有「能力极高」此评价始终如一。看来似乎是只有名号在流传,每次收到报告,戈达勛爵胸中的疑心便在膨胀。
以想像的结果来说,他所描绘的侦探模样,是身穿中国服装有着凤眼的双人组。宛如双胞胎一模一样的外表,长长的瓣子加上稀疏鬍子,一面念着咒语一面使用可疑法术的矮小男人们。想要支付报酬给他们时,他们会用「给我们鸦片就好」这么一句话回应。于是,当听见「侦探到了」的通知,与阿尔弗雷特一同到玄关大厅,看见提着鸟笼、身穿大衣的男人,还有在后方提着行李箱低调的女僕装女人时,戈达勛爵的心情很是複杂。儘管站在眼前的两人与想像截然不同,但以狎昵的态度说着「哎呀,您好您好」的男人的可疑感,简直和中国服装双人组不分轩轾。
「戈、戈、戈达大人,请请您付两法郎……」
加上还有个鬍子男从旁探出头来,一副消耗殆尽的模样恳求着。
「你、你是怎么回事?」
「他是车夫小八。」大衣男说道。
「我叫马鲁克!」
「听说他叫马鲁克。我们在市区请他载我们过来,回程也想拜託他,所以能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吗?看样子他好像正在精神崩溃。」
「到底是谁害的!」
「哦。好,只是要休息的话……阿尔弗雷特,你带他去起居室,然后付钱给他。」
「谢、谢谢您!感激不尽!」
虽然没有要这般亲切待人的意思,但受此对待的马鲁克以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跟在管家后头。戈达勛爵愣愣地目送他们离开后,再度面向男人。
「那么,你是哪位?」
男人轻轻点头打招呼。
「您好,幸会。我自日本远道而来,乃是『鸟笼使者』真打津轻。虽然姓真打,但我是个能力敬陪末座没有价值的男人,希望您能记得我。」1
「好、好的……我是尚•度舍•戈达。请多指教。」
一面想着「末座是什么呢」,戈达勛爵一面握住朝他伸来的男人的手。由于对方以右手持鸟笼,握手便成了左手。
真打津轻,是个二十来岁、不超过二十五岁的纤瘦美男子。不晓得是什么背景,头髮和眉毛的颜色黯淡泛着青色,从细长眼角窥视,湿润的眼眸也是一样的青色。看起来实在不像东洋人。脸颊左侧,有条形状像是刺穿左眼的纵向细长的线状刺青,也是青色的。神奇的刺青线似乎从下颚延续到身体,也能推测领口可见的脖子一带有那道刺青。嘴角虽然微笑着,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怪异男人露出笑容,反而只让人觉得是激起不安的表情。
穿着的服装也格外可疑。穿旧的群青色彻斯特大衣,以让人觉得应该是特意挑选的不协调补丁四处缝补。大衣底下的衬衫也皱巴巴的,没有领带一类的物品。双手戴着的手套虽是浅灰,连这也可能只是原本白色的手套髒了以后的模样。最可疑的是右手提着的鸟笼。或许,应该是说无庸置疑,这就是他之所以是「鸟笼使者」的原因,可是说起来为何要随身携带这样的物品?难道原来他是个和那如猫的嘴角并不相称的重度爱鸟人士吗?鸟笼和提灯一样都是顶部套上一个圈状物的构造,带皱褶的白蕾丝罩子覆盖整个鸟笼,只有提把从镂空处伸出来,看不见内容物。整体给人阴沉印象的男人,那滑顺的蕾丝是全身上下唯一的廉洁。
「既然您是真打先生,那么专门处理和怪物相关案件的侦探就是您啰?」
「是的。不过我的身份只是徒弟,专心从事实际侦探工作的是师父。」
「我不记得我有收徒弟,津轻。你就是一般的助手。」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声音。
津轻非常普通地回嘴了一句「我就是很像徒弟呀」。戈达勛爵知道并不是自己幻听。虽环顾大厅,却无其他人影。那么,儘管看来不像说过话的样子,但应该就是在男人背后那位态度低调的女僕所说的。
假如真打津轻是笑咪咪过了头,这位女人就是完全相反。年轻还是差不多二十来岁。匀称的小脸上全无显露表情,鲍伯头的浏海也是剪得整整齐齐。发箍到围裙,黑色长洋装到低跟靴子,简直是英国女僕的化身,为何助手称为「师父」的侦探要穿着这样的服装,而且甘于自己搬运行李,戈达勛爵完全不懂。背上背着以布包裹的长型物品也令人在意。该不会是枪或弓吧?
「呃,那位是鸦夜•轮堂小姐吗?」
「没错。我是轮堂鸦夜,请多指教。」
她回以爽快的声音,但双手紧握着行李箱的提把,这次甚至连握手都办不到。不,若只有手还算好,令人惊讶的是她连嘴唇也是丝毫未动。是所谓的腹语术吗?但是这又不是街头表演,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还是说东洋的女性都是这样说话的?
「怎么了吗?」让津轻这么一问,戈达勛爵回以尴尬的笑容。
「啊,没事……我对东洋的名字不是很了解。没想到原来是位小姐。」
「原来如此,确实很难分辨得清楚呢。因为不管怎么样师父就是没胸部。」
「津轻?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对不起。」
「不过刚刚的还满有趣的。」
「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两人以戏谑的态度相视而笑。即使如此,女僕仍旧面无表情。至于戈达勛爵,只能皱着眉头望着她。这个人,有那么没胸部吗?确实很难说是丰满的体型就是了……
「总之,我虽然是这样的身体,但在工作方面毫无问题都能妥善处理,还请您放心。杀害夫人的兇手,我一定会找出来。」
「啊,嗯,说得也是。麻烦两位了。」
突然听到严肃的话语,戈达勛爵的心找回了原本的沉重。步调差点乱了。
「那么,可以请您立刻带我们去案发现场吗?您应该无法在白天活动吧?那么早点开始搜查比较好。」
「好……不过,在那之前先搬两位的行李吧。我马上找佣人来。」
「不用客气。我会让静句搬。」
「静句?」
这时,女僕装女人首度有了动作。
在挺直腰杆子的情况下不发出声音,唯有浏海和裙子微微晃动滑向侧边,只对碰巧回来的阿尔弗雷特问了一句:「可以麻烦带我去房间吗?」那声音果然如外表一样美丽,但是冰冷的态度,成熟且平静——和刚才听见的宛若少女的声音,简直悬殊差异。
「啊,等一下啦静句小姐,你忘了我的行李。」
「请你自己搬。」
「你、你太冷淡了,而且无情……」
「静句,也帮忙搬津轻的。」
「遵命,鸦夜小姐。」
一听到少女的命令,女僕的态度为之一变,拿起放在地板上的另一个行李箱。接受管家带路,消失在大厅深处。她经过身旁时,戈达勛爵有种像是接近银的时候的刺痛麻痺感。接着回神过来。
先等一下。
「那、那位女僕是哪位?」
「啊,介绍迟了。」津轻说道。「她叫做驰井静句。」
「静句?那么,鸦夜•轮堂小姐呢?」
「我在这里。」
不知从哪里传来和方才相同的少女声。音量与传来的方向都没变。女僕装女子明明已经离开大厅。
「说什么我在这里,是、是在哪里……」
「父亲,您说的侦探就是这些人吗?」
正一头雾水时,背后传来另一个声音。长子库洛托现身玄关大厅,抱着胳臂走过来。眼窝深邃的野性双眼,像估价般地瞇着。
「哎呀,这位是少爷吗?您好,我是『鸟笼使者』真打津轻。」
「可疑的家伙。」
面对打招呼的津轻,库洛托开门见山说出父亲一直没说的事。
「我实在不认为这种的能够取代警察。」
「师父,人家说我们可疑。」
「人家说的是你吧,津轻。」
「对没错就是你,你……」
频频点头之际,库洛托的表情结冻了。一副想说「刚才,我是在赞成谁的声音?」的样子看向父亲。戈达勛爵也想回以同样的疑问。
「不好意思,刚才穿女僕装的小姐不是轮堂小姐吗?」
戈达勛爵客气地这么一问,津轻体谅般地笑了。
「啊,难怪我们在鸡同鸭讲。常常有人搞错静句小姐和师父呢。不论如何,她们都沉默寡言。」
「相较于你,所有的人类都是沉默寡言。戈达勛爵,您没有先去调查过我们吗?」
「有是有虽然大略调查过,却没有得知任何具体的讯息。」
「这样呀。嗯,这也很正常。我想一定是因为跟我相关的那些人,即使告诉别人我的事情也无法取信于人……喂,津轻。」
回答一声「好啦」后,津轻将右手拿着的鸟笼提高到与戈达勛爵的视线相同的高度。
「这就是我的师父。」
「再次向您问好,我是轮堂鸦夜。」
用似乎是乐在其中的声音,鸟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