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晨,桐璃仍然没有任何退烧的迹象,多次高烧到三十九度或四十度,一直昏迷。她总是说胡话,轻声呼唤着「乌有,乌有」,像在寻求帮助。乌有只能用手捂住耳朵,根本无力答应……我真是一无是处啊。
桐璃最需要乌有的时候,他没能在她身边。他一遇到变故,就毫无招架之力。眼泪已经流干了,现在只能发出无力的乾号。桐璃能战胜高烧和伤痛醒过来吗?神父偶尔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他也不知道会怎样。神父每次只是担心地看看桐璃,并不说「有救」或者「没救」。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果然很有道理。乌有和桐璃介入这件事情太深,得到了报应。并不是所有的侦破都像侦探小说里进行得那么顺利。乌有再一次后悔当初的异想天开。
到底是谁呢?……过了中午,乌有终于恢複了理智。过了半天,他终于有时间和精力注意周围的情况。到底是谁对桐璃下了如此毒手?是那位躲在暗处的兇手,还是别的什么人?村泽、尚美、神父……
最可怕的是,他们都对桐璃怀有恨意,从这点上来说,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动机。乌有是无法保护周全的。
乌有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地毯上还有新的血迹,稍远处,有两三根头髮。捡起来走到向阳处一看,发现它们是轻微烫过的黑色长髮。桐璃是棕色的直发,这几根头髮不是她的。那么……尚美!除她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人留长发。可她应该没有来过桐璃的房间。突然想起,昨晚一次都没见到她。能够下得了手剜下别人眼睛,兇手肯定是歇斯底里、冷酷无情的「女人」。也许是偏见,乌有的直觉告诉他,就是尚美乾的。
奇怪的是,为什么是眼睛呢?而且只剜掉一只眼睛。若是害怕和音,应该要取桐璃的性命才对。他们曾经做过这样的事……为什么只是眼睛?
乌有认为兇手是尚美的同时,也发现了新的疑问。不过,比起对尚美强烈的愤怒与憎恶,那些疑问显得不值一提。
傍晚,又到了该换药棉的时间。乌有迅速解开绷带,拿掉左眼处被血浸黑的药棉,换上新的。乌有最害怕看到这个黑洞。每次看到它,就像被迫看到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以一个具体的形象暴露无遗。乌有感到头疼欲裂。那个黑洞,既像烙印,也像刺青。如果长在自己身上,还能自我解嘲,可为什么要无辜的桐璃来承受这一切……仅这一点,就足已说明乌有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他用颤抖的手,换好药棉,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包好绷带。
那一整天,乌有都与桐璃在一起,望着窗口能看到的海天相接的地平线。太阳升起来,又落下,月亮也出来了,情况没有任何变化。地球仍在转动,窗外的世界一片宁静。乌有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就这样过了一晚,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