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致使瘋狂之物

「吸血鬼们很可能已经延续到了现在。我曾经认为吸血鬼本来就是人类转变而成的魔物，但这既对也不对。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吸血鬼这一魔法体系的继承者』」

吸血鬼的起源，始自一位明知自己死期将至的魔法使最后的挣扎与挑战。

摒弃伦理观念之后得到的，是夺取他人的生命让自己活下去的魔法。

「比如，从别人那将血液作为食粮夺取，以及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而使用的精神干涉之类。」

为了製造同伴，或者说为了魔法技术的传承。

毕竟可以超越寿命的极限，就算抛弃伦理踏上邪道，也要追求永恆的生命与青春的大有人在。

不难想像有希望拜师学艺，受魔法之慧的人。

正因如此吸血鬼才会被当作魔物。就算作为异端被驱逐世俗也不为过，既然危害人类，这也是理所应当。

但就算如此那个魔法使依然对超越死亡念念不忘。不知是採取了何种对策，还是进行了某种优化之后实现了进化。不管是什么动机都不重要，他们已经将自己改造成世间称之为吸血鬼的存在。

「而那集大成之作就是魔石。或许这就是作为继承魔法体系、获得成为吸血鬼所需的能力的器官扎根在人的体内。并且，随着宿主的成长，魔石也在『成长』。接下来，那个魔石也会不断继承给下一代吧。」

吸血鬼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增加同伴。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人类生小孩那样，还是传说中通过牙咬那样来继承就是了。

儘管答案不确定，但至少可以推测。因为吸血鬼与人类十分接近，可以说是从人类当中诞生的新种族。

「蕾妮之所以至今也没有产生吸血冲动，大概是因为身体还不需要，毕竟魔石处于不稳定状态嘛。这样的话，比起后天的吸血鬼，蕾妮更有可能是天生的吸血鬼，也就是所谓吸血鬼的孩子。」

「那么如果魔石发挥力量的话，会怎么样。」

「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吸血鬼，有意识地将魔力注入魔石使用魔法的话，身体自然需要补充魔力。大概一般人的魔力并不足以使用魔石之力，因此自然会想到从他人那里夺取的手段。就像是铭刻在心底的本能一样吧。」

「但是，说我自己想要干涉别人的精神什么的……」

蕾妮不禁迷茫地左右摇头。看到她的样子，我竖起手指。

「关于这点我有个猜想。蕾妮大概有不得不进行精神干涉的理由。」

「理由？」

「蕾妮，我就直问了。你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

听到我的提问，蕾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稍加烦恼之后蕾妮带着有些痛苦的语气说道。

「母亲活着的时候……」

「不是现在西亚男爵家的后母，而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是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那么，之后还有可以称为幸福的时刻吗。」

「没有……」

母亲亡故之后不得不一个人生存下去。但在那时遇见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开始作为贵族千金生活，甚至来到了魔法学院。我不知道蕾妮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但是看到她的反应，我也说不出她应该很幸福之类的话。

原本作为平民生活的少女，突然有一天不得不成为贵族生存下去、受到严格的教育、限制自由、遵守贵族的礼节。对于憧憬贵族的华丽生活的少女来说这自然是无上的幸福，但对蕾妮来说却并非如此。

「嗯。这么说蕾妮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呢，因此才会无意识干涉别人的精神。魔石的机能对于吸血鬼而言说是本能也不为过，所以才会无关本人的意志发挥力量。」

「原因就是感受到压力吗。」

「身体会本能地抵抗压力。感受到疲劳之后身体不想活动之类就是一种防卫反应。同理可以推断，蕾妮会出于自卫的目的本能地使用精神干涉。比如不想被别人讨厌的时候、想让别人对自己温柔一些的时候，就会无意识魅惑别人。但是魅惑虽然很简单，之后如果不加控制，就会成为失控的力量。扰乱感情，出现相反的效果也不奇怪。」

尤菲和伊利亚像是听懂我的说明一样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蕾妮完全是出于不可抗力，很难要求她负责。不然的话就得从她出生开始一件件追究责任。那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蕾妮之所以魅惑别人，是她为了生存本能行动的结果。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意识到自己被魅惑，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没办法抵抗。毕竟谁也想不到世上真的存在吸血鬼，而且对他们也不怎么了解。

「魅惑对尤菲似乎不太起效，之所以如此我认为应该是尤菲的思考和价值观的原因。」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呢。」

似乎只要感情变得激烈，尤菲就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概已经成为习惯了吧，为了好好履行作为王妃的责任，任何多余的感情都会被迅速排除。

正因如此，儘管对蕾妮产生了好感，但尤菲却丝毫没有动摇。正因为没有动摇，才能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这个……该怎么说呢，跟别人很难相处吧，毕竟除尤菲以外没有人拥有那样的自制力。

「尤菲之所以遭人排挤，大概就是因为尤菲的自制力和蕾妮的精神干涉过度影响到了周边吧。这么说虽然不好，但在那种精神不成熟的小屁孩聚集的学院里，你们两人简直是致命般糟糕的组合。」

「是啊……」

尤菲双目失神望向远方，至于蕾妮则是用双手捂住脸颊。连伊利亚也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对于无可奈何的不可抗力，现在只能一笑了之了。谁也想不到对策的情况下，竟然没出人命，这都多亏我那天闯进晚会啊，我真棒！

「我要怎么道歉才好呢……」

「没关係……要是我当时再灵活一点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怎么会，都是我不好……」

「没有……」

蕾妮和尤菲带着彷彿死掉一般的眼神互相道歉。我明白她们的心情所以忍住没说多余的话。

「嘛，既然弄清楚了原因，就能採取对策了，都高兴点嘛。而且如果控制成功的话，会成为很不错的力量哦。要我来说的话，可是丝毫不输于尤菲的才能哦。」

「真的吗……可是，迷惑别人的力量什么的……而且还可能变得渴求人血……」

「那只不过是体质罢了，谁也没法选择自己诞生时的模样。正因如此，更要让这股力量为人所用。我觉得干涉别人的精神也不会只有坏处。只要使用得当就能物尽其用，比如说自然疗法什么的。」

「自然疗法？」

一不小心说出别的世界的辞彙，但她们好像没听懂。啊，对了，在这个世界魔法才是主要的治疗手段。

「人是很容易得心病的生物，但是只要使用蕾妮的力量或许就能缓解痛苦。比如可以理解别人的烦恼，也能帮别人打起精神，这么一想不是很不错的力量吗。」

「是那样，但是……我做得到那种事吗……」

「让现在的你去做肯定不行，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天才，不锻炼的话永远也没法成长。不过如果搞错锻炼的方法，很容易就会伤害别人。蕾妮什么也没做就可以在学院里魅惑这么多人，不小心谨慎的话，岂止是学校，让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也是有可能的。」

必须让蕾妮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危险。虽然蕾妮露出了怯懦的表情，但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蕾妮，不可以逃避。已经存在的东西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会改变，就算你压抑自己的力量，那也不是自然的状态，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不管你使不使用那股力量，为了避免变成那种结果，你都要学会控制魔石。绝对不可以逃避现实。」

「不可以……逃避……」

「我也不会逃的。拚命挣扎到最后找到的真相或许会很可怕，但就算那样我也不想半途而废。一方面是不想半途而废，另一方面我也不打算逃避责任。」

「那是因为安妮丝菲亚公主太强了……」

「才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只不过是有很多不愿捨弃的事物而已。从一开始我就不愿意被别人当作很强什么的，因为那样的话想哭的时候就不可以哭了。」

知道自己用不了魔法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就算如此我还是开拓了魔学这一道路。只不过，为了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我不得不拼尽全力。

现在想来，我既是面对现实，又是不愿面对现实，因此才会胡作非为。不这样的话，我很怕自己会驻足不前，到那时就只能面对现实了。

「嗯？这么说我确实在逃避现实？不对，应该说可以逃避，但不能一直逃避下去。逃避不是为了迴避责任，而是为了更好地的未来，所以才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不能逃避下去……」

「因为用不了魔法我曾经想过自杀，因为这那想法而胡闹给伊利亚添了不少麻烦，有时还干出把父王和母后吓得够呛的蠢事。但是，儘管走了不少歪路，我还是做好了心理準备面对无可奈何的现实，何况我也找到了可以代替魔法的东西。」

儘管主观上认为自己并没有逃避，但客观来讲确实可以说在逃避现实。嗯，意识到这点很重要，我大概也稍微明白魔法省的那些榆木脑袋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

不但逃避作为王族的责任，还为了不明所以的研究坐吃山空。一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成果，所以更不喜欢我。看到我在苦苦挣扎大概也只会嗤之以鼻，但自从取得不错的成果就很少有人会嘲笑我了。

但是！这也不代表我会反省，我才不管呢！！

「嗯，只要最后能赢不就好吗？」

「也太敷衍了吧！？」

「呀，要是变困难的话会很麻烦……」

「公主不是每次一觉得麻烦就会逃跑吗？什么不要逃避嘛，难道不是一直都在逃吗？」

「多嘴，伊利亚！我那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前进而已！这就是我前进的方式啊！」

我承认自己是逃跑惯犯，因为讨厌学习嘛。但是，这是为了前进，可不是单纯的逃避。我一直都在自己的道路上笔直前进，只不过在别人看来像是逃跑一样！都是价值观不同的问题！

在我内心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蕾妮突然「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没有贵族样儿，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般花枝乱颤。她抬起脱力的食指擦去了眼角浮出的泪水。

「真的很奇怪呢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开心吗？」

「开心？……确实呢。这么说可能有些不敬，但是安妮丝菲亚公主真的好有趣。但是好奇怪呢，待在这里感到特别安心……而且……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儘管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蕾妮吸了吸鼻子，身体仍因为笑声而颤抖，已经无法压抑自己溢出的感情了。

我轻轻抚摸着蕾妮的脑袋。蕾妮的肩膀由于吃惊跳了一下，但我没有在意，继续抚摸她的脑袋。

「不用勉强哦。」

「好……」

「总有一天，就算不放弃也能好好说出自己想传达的话。但是如果放弃的话，一生都说不出来了。」

「嗯……！」

「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也可能早就错过时机了。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要勉强，不然失败的话会很痛苦。蕾妮只要按着自己的步伐就好了，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你已经自由了。在这里既不用拘泥男爵千金的身份，也不用成为不得不被人所爱的女孩子。」

坦率地哭，坦率的笑，坦率地生气，坦率地快乐就好了。

就算身为贵族或者王族，就算不能只凭感情行动，我依然认为不能一味地压抑自己。不然的话人会变的奇怪的。

当然、谁也不可能永远都自由自在。所以至少要给予她能在那里无拘无束生活的场所。

「安妮丝菲亚公主……真像姐姐一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