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学究竟是为了什么?魔学的理念是什么呢?米格尔的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隔了一段时间,我重新开口,看着米格尔。
「魔学是为了服务于魔法。魔学的理念是为了解析它而存在的」
「哦……您是说魔学是为了魔法而存在的?」
「本来魔学的开始就是因为我不会使用魔法。那么,为什么我不会使用魔法呢?我想解开那个谜题。虽然也是为了使用魔法,但是更重要的是学习魔法」
为了找出不能使用魔法的原因而必须了解魔法。我不会使用魔法,却要深入学习魔法,这在某种意义上是矛盾的,在旁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奇怪或滑稽。
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知道,那个想法,是从我前世的记忆带入的,可以说是当时的我唯一的武器。
「以现在的形式不能使用魔法,那么为什么不能使用这点必须要知道。否则就不能使用魔法。魔学产生的魔道具只是副产物。我认为魔学是为学习本质的探求,是学问。现在,帕雷迪亚王国的魔法教义的基本是神学。学习神的教诲,精灵的教诲,了解其心。魔学则与其不同」
「那么,在魔学中学习的魔法是什么呢?魔法是神和精灵赐予的奇蹟,只要是贵族谁都能被赐予吧?」
「愿望和祈祷确实是对精灵有效的,因为它们就在我们身边。所以神学本身不能说它不好。但是,无论是祈祷还是愿望都得不到拯救的人们该怎么办呢。所以我必须解开这个法则,把魔法掌握为自己的东西」
无论我多么拚命地祈祷,多么迫切地祈祷。我都不会使用魔法。
儘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含着手指只是看着那里的奇蹟。因为那里有我一直嚮往的东西。没有理由不伸出手。
「我不认为祈祷和希望是错误的事情。但是,这或许不是唯一的方法。它没有被证明是唯一的方法,也没有被完全阐明,那样的话就只有我来做了。因为事情必然有始有终,那么,我想知道哪里是通向魔法的道路」
「……您从小就这么想吗?」
米格尔略带感叹地嘟囔道。也许这个想法确实很不可思议,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米格尔没有疑问吗?」
「疑问?」
「为什么自己有做不到的事呢?明明都是同为人类,如果是才能,血脉,或者是有各种各样的条件不能使用的话就毫无办法。虽然就此放弃是可以理解的,但放弃与否终究是自己的选择。换言之,我只是不想放弃而已」
就算不能以向精灵祈祷的形式使用魔法的话,也不能放弃使用魔法,只能调查魔法的事情来弄清楚。如果方法只有一个,那就只好放弃了。在那里放弃也是自由的,我只是固执而已。
在这条路上的付出使魔道具诞生了。终于可以挺起胸膛说,那才是我的魔法。那个时候,正因为没有放弃才能迎来希望。
「所以魔学是为了了解的学问。为了不放弃,或者为了认同而了解世界的真理。了解并阐明世界的形状和结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主张正和当今的主流相反啊。不过追寻的过程是不会变的」
在面对精灵的意义上是一样的。只是接近的方法不同而已。
所以我并不否定现在魔法的存在方式。用愿望、祈祷从精灵那里获得力量的魔法也很棒。
但是同样的我也爱着魔学。探究精灵的存在,解开魔法的神秘。
虽然都很棒,但我只能选择后者。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您确实是异质的,安妮丝菲亚王女。所以呢,产生了魔学的想法,魔道具的发明,您说到底只是喜欢魔法而已」
「是啊,我的心一直被魔法所吸引」
「所以说您的想法和魔法省的……不,和您所说的神学思想不相符。因为对您来说,魔法就是『结果』」
「?……什么意思?」
米格尔的说法很奇怪。自己与神学不合这一点我很清楚,但对我来说,魔法和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对着迷于神学的人来说,魔法不是『结果』,安妮丝菲亚王女」
「……那是什么呢?」
「『手段』」
「手段?」
「对许多的人来说魔法是一种手段,接近神、精灵的存在,接近那个奇蹟的手段。为了贴近久远过去的光荣,证明精灵和神的传说。魔法是为了自己能接近传说之物的手段,不是结果。这种认知差,是您和魔法省重视神学者们的巨大分歧」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啊,这样啊。我从这么初级的地方就跌倒了吗?
「……我没想过。啊,对大家来说,魔法是一种手段?尤菲也是吗?」
「……是啊。我使用魔法是理所当然的。确实,如果说是手段的话,我也不否认」
「也许正因为不会使用魔法,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有点不太好」
「不太好?」
听到米格尔的指责,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什么不好呢?确实是认识上的分歧,我自己也没有完全理解。但除此之外还有问题吗?
「说安妮丝菲亚王女亵渎神灵和上帝,不仅仅是因为精灵石和魔石的理论,也不仅仅是因为魔道具的开发。安妮丝菲亚王女『利用』精灵的存在本身。这是最容易触怒棘手的情感的部分。例如,根据王女所说精灵石是精灵的尸体,精灵本身没有意志,魔力则是作为食物的灵魂的存在的。神学的仰慕者会愤怒也没有办法」
「……那么,那个所谓的精灵大人给了我怎样的加护呢?就像这样,不会使用魔法吗?」
有点焦躁,发言变得刺耳。虽然说出口后后悔了,但实际上就是这样的。精灵这个存在对我什么都没做,明明这是我因此而调查的结果
「事实也许是这样的,但事实并不一定是被追求的和想要的」
「……那追求的是什么?」
「与精灵这一伟大的存在一直在一起。那样的话就能使用魔法这一奇蹟。它能承诺自己的地位和未来。……所以,不能接受有可能动摇其根基的安妮丝菲亚王女」
我知道米格尔在说什么。我能理解。但是不能产生共鸣。这种焦躁让我咬紧了牙关。咬牙切齿的感觉噁心的在嘴里迴响着。
「……我不否定信仰。我也不是不感激精灵。但是,这一切总有些问题」
「哦?」
「精灵只是在自然中与我们共存的存在。既不是我们的盟友亦也不是我们的父母。虽然『精灵大人,精灵大人』这样叫,但它们基本上没有意志吧?大精灵和神就算存在,对我们人类的行为加以干涉了吗?」
那绝对很奇怪。
「人类简直就像是追随精灵的奴隶一样」
「奴隶……奴隶? !哈哈哈!别说得这么过激!安妮丝菲亚王女!」
「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有人想追随精灵的话,随他的便就好了,但我觉得把它作为国家的方针就错了」
因为我们是人。虽说魔法这一奇蹟是从精灵那里得到的,但也不是应该因此成为精灵的从属,听从其教导。不承认这一点,说这话的人肯定是赢家。
因为精灵从来没有向人类明确地寻求过什么。永远是人类向精灵寻求那根本不存在的引导。精灵以人类的魔力为食粮,创造了魔法的奇蹟。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将魔法的使用限定于接近精灵这种触不可及的理想上,那不能使用魔法的人类难道就没有价值?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以为有多少平民存在啊,用这种力量守护人民大众,改善其生活,这不才是魔法的奇蹟吗?」
魔法是使人露出笑容的奇蹟。我知道现实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对我来说,魔法就是这样的美好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焦躁与不满一下子从肚里喷涌而出。怎么想也不能接受,相比一切为了所谓的精灵,我觉得这才是应该向人民揭示魔法的地方。
「王女殿下说的是事实。我们定义的魔法的用途,确实并没有融入无法使用的平民的观点。但是,说到底怎么看待平民还是贵族的自由,您怎么理论也没有用」
「……确实啊」
「但是,魔法省干涉了王权。正因为如此,我才向安妮丝菲亚王女,这位创造了魔学这一新定论的王女询问其理念……正是因为想听这句话」
「……米格尔?」
「我讨厌贵族的死板,但是那也我生来就拥有的力量。贵族家庭出身的地位和能使用魔法的力量,由此产生了责任。不管是否讨厌」
说着话的米格尔,原本轻佻的态度消失了。有了和格拉菲特侯爵家地位相称的态度。那眼神很认真地看着我。
「『贵族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存在的。豪华的房子、奢侈的生活是承担并履行责任才被允许的,不要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之类的话,被教育的耳朵都起茧了」
「……真是个严格的家族啊」
「历史告诉我们,忘记这一点的家族将会走向末路。如果腐朽的活下去,这一切可能都会丢失。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不想让这种人上位。我还挺中意这种生活,一边继续适当地乐一边想活呢」
米格尔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就那样单膝跪地,做出了低头的姿势。
「我不想破坏同盟的关係。正因为是这种关係,才有可以奉献的忠诚。所以,请把这当作我个人出于敬佩的行动」
「……米格尔」
「安妮丝菲亚王女,请一定要接受我的服侍。现在,这个国家正在悄悄迎接国难,因此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正因为如此,希望您能站在台上」
米格尔的话非常真挚。让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嗯,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只能说了。
「……米格尔,抬起头来。说到底,我们只是同盟关係。敬佩之情请藏在你的心里。而且,正因为是你,我才想告诉你」
「嗯?」
「……其实,我也有不成为王的选择」
「……哦?」
米格尔抬起头,饶有兴趣地说。我清了清嗓子,调整呼吸。
在开口之前,我把视线转向尤菲。她默默地点点头。似乎也觉得可以告诉米格尔。
「这也要看精灵契约的查明了。……因为那个结果,我可能做不了王。王族可能收养一个养子来代替」
「……那个养子,不会是……?」
「是我」
尤菲静静地报了名。米格尔的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然后笑了起来,好像在说有什么好笑的。他不停地笑着,调整着呼吸,擦去因为笑得太多而流下的眼泪。
「这也太狠了吧!不,我觉得把尤菲莉亚小姐收为养子确实是一种手段!」
「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调查精灵契约。我有可能的话就我来,我不行的话尤菲来。但如果精灵契约不可能的话只能由我了」
「原来如此!所以是王命吗!这真是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米格尔一边重新坐在椅子上,一边开心地拍手。我说了很重要的事,没关係……吧?
「但是,假设尤菲莉亚小姐被领养成为女王,安妮丝菲亚王女怎么办?」
「这……」
如果尤菲为王的话,我不再有成为王的责任的话。 我想这是为了万一尤菲发生什么事而做的準备。
如果这样的未来真的来了,是吗?说实话,我没想过。因为最近我已经放弃了实现那个梦想。
「……我想在尤菲的身边,为这个国家普及和发展魔学。即使尤菲成为王,也并非坚如磐石。所以我想支持她,做我想做的事,做我能做的事」
不是作为王,而是作为一个「魔法使」。
不是国家的义务,而是作为一个想推广魔学的人。
想看看每个人都拿起魔道具,让生活变得丰富的样子。
我想看看那些我没有想到的创意。
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如果尤菲能背负起王的使命,我愿意成为她的支柱。
如果允许我自由的话,我比什么都想和给予我自由的尤菲一起生活。
现在可以挺起胸膛这么说。因为我喜欢这个人。因为我爱这个人。
米格尔看着我的表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原来如此,尤菲莉亚小姐」
「是的」
「……您想保护的东西,是这个吗?」
「……是的」
两个人好像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是什么呢?莫名地觉得不好意思。不,确实有尤菲在保护我!主要是心灵的安宁!不过破坏这份安宁的也是尤菲!
「哈哈。不过,听了这个我也不会改变态度。不管谁当了王,都有比现在更好的希望。而且对安妮丝菲亚王女的敬佩是我个人的事。立场可以区分开」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老实说,最近遇到的同龄人都是那种,所以让我心里踏实了……」
米格尔虽然说很敬佩我,但不会把我和侯爵家的身份混淆吧。我在这个茶会上得到了那个信赖。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推心置腹地和米格尔步调一致。
不能说是完全的伙伴。但是,只要我不犯错,只要不与米格尔的利益发生冲突,就可以建立合作关係。这反而让我安心。
「我不想说那是魔法省的安排……」
「……我并不想否定思想,呢」
信仰自由就好。但是,如果不与政治彻底分离,就会感到不舒服。
这是我和尤菲今后必须带头做的事情。光我一个人就很难,光有尤菲一个人也做不到,所以必须一起努力。
这一点无论谁成为王都不会改变。所以没有不安。
「魔法省的动向由我来打探。王女殿下的话很难获得情报吧」
「帮了大忙了。谢谢你、米格尔」
「这是为了国家。还有,如果魔学普及的话,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我暗中帮助您,让推广魔学的茶话会顺利进行的话。当然我也能被邀请吧?」
「嗯,一定要来。能把『朋友』带来就太好了」
听了我的话,米格尔报以一笑。我想我也会满面笑容地回答。
之后就没再纠缠不休了,我和米格尔分别了。虽然不能频繁地直接见面比较好,但还是希望能取得一些联繫,我们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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