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話 魔學所追求之物（後篇）

「咳咳！欸—……因为盖君的原因，气氛变得奇怪了……」

「是我的错！？」

「盖君稍微安静一会儿。要教授你们魔学没关係哦。当然，还是不要到处宣扬比较好。因为我的想法还是异端。要记住这一点。」

「好的！」

哈尔菲斯小姐精神饱满地回应。回答得真好啊。旁边点着头的马里昂也露出了不错的表情。至于盖君……我才不管。

「只是魔学并不是为了追寻增进魔法的方法的答案。相反，探索寻求答案的手段才应该被称为魔学。」

其实是利用了前世「科学」知识的魔科学，我简称为魔学。但是从魔法中学习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所以称之为魔学也是正确的。

「魔学跟在帕雷迪亚王国成为主流的魔法课程、精灵学和神学相比，被认为有着更加激进和深刻的观点。神学很重视对精灵的祈祷和信仰，但是在魔学中，我希望能够尽量剔除这样的观点。」

「剔除，是吗？」

「解明实际发生的现象的就是魔学。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在发动魔法前要进行祈祷，或者魔法是神和精灵赐予的奇蹟这种理由就放弃思考，这是魔学入门的第一步哦。」

对事物抱有疑问，然后解开世界的法则并化为己用，简单来说就是这样。魔道具也是从这些知识中得到的实证品和副产品。

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停止思考，持续抱有疑问。这是魔学入门的第一步。正因为有疑问，所有的探究才会开始。

「那该怎么办才能消除疑问呢？必须得收集情报才行。但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资讯呢？要获得知识，就必须获得对先决条件的认知」

「资讯很重要吗？」

「嗯。举个例子。假设我有三个苹果。我逐一收到了它们，也就是说给我苹果的人有三个。如果这个故事中缺少了『给我苹果的人数』和『给的个数』的资讯，那么到底有几个人给了我苹果呢？从哪个人那里收到了几个苹果呢？就不知道了吧？给我苹果的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两个人，但是不会超过三个人。思考所有的可能性并从中寻找答案，虽然只是个大致的说明，但希望大家认为这是魔学的基本。」

听我说话的各位，原来如此，一副点头思索的样子。盖君挽着胳膊歪着头。

「不，但是既然给安妮丝大人苹果的有三个人，所以应该是每人给一个吧？」

「……那是因为我先前给了情报才知道的事，为了弄清楚疑问，必须先从那个『情报』开始寻找」

「好难啊！」

我已经尽量提一个这么简单易懂的说明了，没想到盖君却，哼哼。

「也就是填空题」

「填空？」

「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么，要用怎样的公式才能得出答案呢。我拿到了三个苹果是『结果』。把给苹果的人和得到苹果的个数的情报加起来，就会得出我拿到三个苹果的结果对吧？」

「……喔喔！如果空格变成是两个人的话，就代表有一个人有两个苹果，另一个则是只有一个对吗！」

「没错。看似相同的答案，但到达那里的『过程』可能不同，所以反覆验证是很重要的」

嘛，若能像比喻这么简单的话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光是把可能性排列起来，就会有无限多个。想要消除那些可能性，只推导出正确答案是非常费时费力的。

儘管如此，只要累积了知识和经验，就能凭直觉得出答案。但有时候经验会成为阻碍，明明是简单的事却发现不到，所以好坏取决于时间和场合。

「所以我进行了调查，为了达到我不能使用魔法这样的『结果』的『过程』，问题在于魔法吗。那魔法是什么？产生魔法的是什么？是精灵吧。那精灵也得调查一下。你看，有这么多事要调查。所以不能停止质疑。但是也不能被疑问淹没。

「这和安妮丝菲亚殿下的精灵论有关呢……」

「哈尔菲斯小姐，态度好僵硬啊。安妮丝就好，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

「诶?啊，既然安妮丝菲亚殿下这么说的话……」

今后是必须教他们很多东西的关係，若被异常尊敬着我会很受不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盖君的态度让我很自在，但是与他现在一副头开始冒烟的样子相抵，是负面评价。

「哈尔菲斯不能很好的使用魔法是什么意思?」

「……我的适应性很低，那种适应性也只是比评价基準来得高一点而已」

「嗯—或许是精灵不喜欢的魔力体质吧……可能和我比较相近」

「有精灵喜欢的魔力吗?」

「我只是为了方便起见所以这样说。只有这一点，才能达到共鸣，如果没有传说中可以沟通的大精灵的证言的话，就无法确定。目前的假设是魔法的适合性根据是否拥有精灵喜欢的魔力而变动，有些人的魔力像我一样完全不受精灵的喜爱，也有像尤菲一样能让任何精灵都喜欢的魔力体质」

「体质……那已经无法改变了吗?」

哈尔菲斯用求助的眼神向我问道，但我摇摇头否定。

「这可能没办法。魔力、或者魔力的根源是充满着灵魂的东西。我把它定义为没有实体的血液。魔力是从灵魂溢出来的血液，已经是个人固有的东西了。首先要将它替换掉是做不到的。虽然让它变质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吧。」

「安妮丝菲亚大人有试过让它变质的方法吗?」

「嗯ー……如果我不想当人的话应该就能做到了吧」

也就是说身边变质的例子是吸血鬼蕾妮。如果从存在的本质改变到这种程度的话，也许我也能使用魔法了。只是，我没有能保持自我的自信。不过相似的桥已经走过了。

「……如果没有这种觉悟，就没有办法增加魔法的适应性吗」

「本来并不是说只要增加就好了。因为被精灵吃太多魔力也有可能会生病。如果灵魂和魔力的平衡破坏，有时会导致心理和精神上的疾病」

坐在哈尔菲斯旁边的马里昂担心地窥探她的脸。哈尔菲斯一副焦思苦虑的神情。看来她的自卑感是相当根深蒂固。

我应该对走上歧途前就依靠我这件事感到安心吗。当我这么想着时，盖君突然提出疑问。

「唉呀?但是安妮丝菲亚大人，不是可以使用身体强化吗。那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使用了像魔道具一样的产品。只是因为有风险所以不打算普及哦。因为是只对自己做才可以被原谅的不人道的手段」

「……连那种东西也碰过吗」

「不碰的话就没有办法使用魔法。没办法啊。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让别人效仿。这样的话，只能说走上研发魔道具的道路吧」

刻印已经狠狠吓到尤菲了。而且还被伊利亚、父王和母后狠狠地训斥了。自己的话姑且不论。我也不想给别人动手术的，真的。

所以对脸色不太好的马里昂温柔地微笑着，我不会对哈尔菲斯这么做的，请放心。

「……没有挖苦人的意思，但我根本就没有『适应性』的感觉。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尤菲突然举手发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那是个相当敏感的发言，但是，确实被这么一说的话，我没有在意过尤菲使用魔法时的感觉有何差异。

「是什么呢。没有反应吧?」

「没有反应、吗?」

「在祈祷或祈愿的同时吟唱，但那也只不过是句话而已吧?就算要我把祈祷或想法寄托在上面，我也……，这种感觉。因为感受不到的东西要怎么才能抓住啊?」

「安妮丝大人是这种感觉吗。……其他人呢?」

「……我的话并不是说，没有反应」

代替尤菲发言的是蕾妮。她畏畏缩缩地举起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对我来说，是感觉的重量不同吧。如果是有适应的属性的话，很容易就能触发，但如果是其他属性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有那么大的差异吗?」

「是的。总觉得魔力的通性变的很差。所以在发动之前魔力就被带走了，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塑造出形状」

「我明白!我也有相同的认识」

哈尔菲斯对蕾妮的意见大为点头。若是在她旁边的话，可能会抓着她的双手用力摇晃。

「就这一点来说，魔道具很容易流通魔力来使用，所以让人吃惊」

「可能是因为那是一开始就完成的魔法吧。因为一开始就成形了，所以我觉得没有以魔法这种形式製作时的『多余的情报』」

「……从一开始就完成了吗?没有多余的情报?安妮丝大人!那件事我能再详细询问您一下吗!?」

「诶?唔、嗯」

这次哈尔菲斯气势逼人地紧咬着我不放。虽然些许困惑，但还是决定说出我方才想到的假设。

「以我来说魔道具就是工具的形式，为了方便量产而有意识地不做成多功能的魔道具。例如，有用魔力製作刀刃的魔法对吧?那个魔法所需要的是刀刃，但是必须考虑刀刃的手柄部分会变什么样的吧?但是魔道具的话，我连剑柄都準备好了，然后做成了只需要出刃的设计，因为还有余裕，所以我进行了可以用魔力改变刀刃的性质的改动」

比如说「魔法」是只要施术者技术程度允许的情况下，就能够自由填入多种功能。

「魔道具」从一开始就定型了，之后只是组装的样板。

魔法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形状，但这要求本人的能力。

魔道具从起初形状就被固定了，受使用者能力左右的部分很少。

「这样想的话，不具备多种适应性的人只掌握一种魔法是最好的」

「……啊啊，不是有那样的例子吗」

「……是谁?」

「是王后殿下。希尔芬大人虽然只有风的适应性，但她是仅凭这个就站上了顶点的人」

啊啊，这么一说也是。在那个领域里，母上应该称得上是超人。让她操纵风魔法的话，无人能出其右。听说除此之外的属性都是一片空白。

这么说来虽然话题转移到魔道具上了，但是拥有众多精灵适应性的尤菲使用魔法的感觉是怎么样呢?

「尤菲使用魔法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像是拼图吧?」

「拼图?」

「嗯。虽然片块并不是确定的，应该是说从想要完成魔法拼图的时候开始製作，把它们拼凑起来成形的感觉」

「连片块都不确定，就有想要拼拼图的感觉?不是画画吗?」

「和画的、又不太一样。虽然有形状但也没有形状。或者说透过塑造形状来发动魔法」

抱歉。我完全不明白。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尤菲以外的人的表情，所有人都左右摇头。也就是说，似乎谁也无法对尤菲的感觉产生共鸣。

「首先，我就不明白那种拼图的感觉」

别用那种看着奇怪东西的眼神看着她，蕾妮。

「啊，不过有形状但是没有形状的我可以理解。……但拼图我不能理解」

无论如何都想跟上但却失败了，哈尔菲斯。

「我对拼凑起来这件事有同感。……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拼图。我的话、恰好是积木吧」

不要跟婚约者犯类似的失败啊，马里昂。

「尤菲莉亚大人，感觉有点奇怪吧?」

喂，盖君!尤菲不是受伤得郁闷起来了吗!道歉!虽然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意外的很纤细啊尤菲!

「那—个，我想大概是情报量的不同吧」

「情报的数量吗?」

「比如说1和1加起来是2，对吧?」

「嗯，是啊」

「我想魔法也是像这样加入情报製造出来的。尤菲不是对那些情报的感受力很出色吗?是大多拥有适应性的人都是这样，还是尤菲独特的感觉，这一点不验证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使用魔法的人的感觉差异，所以很有意思。先在心里做个笔记吧。

于是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的哈尔菲斯，表情严肃地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直直地朝着尤菲看去。

「尤菲莉亚大人，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是什么事?」

「尤菲莉亚大人，您能够把这种感觉简化到『何种程度』?」

尤菲对于哈尔菲斯的提问微微歪头。一副没能领会到问题意图的表情。

「嗯……你说的简化是?」

「以尤菲莉亚大人的感觉来说……可以尽量减少拼图的片块来组合魔法吗?」

「这当然、是可能的。例如说学院教导的初级魔法，需要的片块也很少」

「就是这样!大概、安妮丝大人所说的『情报量』就是尤菲莉亚大人所说的『片块』的数量和複杂性!」

「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构成魔法的「情报」，就是尤菲建构魔法的感觉所说的「拼图的片块」 吧。

如果是简单的魔法，条件就会变得越来越简单。片块的数量也在减少，拼图也不複杂。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听说尤菲莉亚大人拥有很多的适应性!」

「诶、嗯……」

「比如说，您能把和对方一样的魔法原封不动地返还吗?」

「……要说可能还是不可能的话，根据魔法的精度不同也是可能的。但是即使是相同的魔法，由于使用者不同也会有所差异吧?」

「这种『差异』就是魔法中『不需要的情报』!」

哈尔菲斯兴奋地说个不停。盖君终于从头冒出烟来了。

蕾妮也歪着头。像盖君那样冒烟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啦。

马里昂用手托着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连动作都和未婚妻一模一样，让人有点想笑。

「谁都能使用的魔法，理所当然，是由简单的情报构成的。随着难度上升情报也会增加。然后魔法是由施术者的感觉建构出来的。这难道不是产生魔法这样的『结果』所不需要的情报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连尤菲所说的『施术者的力量』这样的要素也都是多余的。整理产生魔法这种现象的过程，也就是说能够『最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