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話 期盼已久的消息

———精灵契约会失去一切。

简直就像不祥的预言一样的内容。从冒险者公会回来的我，一直在思考从萨兰那听到的话。

至今为止没有出现任何关于精灵契约的情报。就算有也只是讲述有关精灵契约的外显事实而已。就连那种事实也只是夸大其辞的抽象内容。

我对至今为止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精灵契约的事实记载内容这点感到很生气。太过抽象、无法验证实际的内容。

然后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却是要迴避精灵契约的内容。那样的内容考虑到帕雷迪亚现在的国情，被视为是禁书也不足为奇。

接着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可能性。如果，并不是没有人留下精灵契约的资料，而是「为了不要留下」的话呢?

「……认为精灵契约是禁忌吗?」

那是为什么?精灵契约会让人失去一切、到底是谁、以何种意图留下的。萨兰说他并没有持有实际的书、也没有办法得到手。最终，真相仍埋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国家把精灵当作朋友、然后将它当作神一样崇拜。那么，与那个精灵缔结精灵契约应该是值得骄傲的荣耀。实际上我看到的故事也都说精灵契约是伟大的行为。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何这种手法会消失呢。而且，警告精灵契约会失去一切的禁书。不要去追求、不要去祈愿、不要去渴望。那是……为什么?

感觉彷彿踏进了无底沼泽。不禁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就在我郁闷的发獃时，响起了敲门声。……不知为何我知道来的是谁。

「尤菲，可以进来唷」

「失礼了」

果然是尤菲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大概是我从冒险者公会回来后也表现得心不在焉吧。……隐约觉得她一定会来。

为了整理思绪我花了不少时间。对我来说最震惊的、莫过于那个不祥的警告。不是极力讚颂的抽象内容，而是告知明确危机，就算不想也会让人心烦意乱。

尤菲担心地看着我，走到我身边。我坐在床上，尤菲也坐在我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虽然有线索，但内容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精灵契约的线索?」

「嗯。不，还有一些其他想说的事，但是冲击太强都被吹到九霄云外了……」

萨兰所担负的问题也不能忽视，他这次也帮助了我，我还想问问他对尤菲和蕾妮的想法是怎么样、老家的事还有前婚约者的事……可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却是警告。总觉得没办法接受。就算不想也会被激起的不安让人烧心。

「……就这样追寻精灵契约真的好吗?内容让人变得不安」

「是那样的内容吗?」

「千万不能追求精灵契约。会失去一切。禁书里似乎记载着那样的警告」

「……失去、一切?」

尤菲睁大了眼睛，绝句般倒吸了一口气。我也吐着气，抬头仰望天花板。

「既然被称为契约，那有什么代价都不会奇怪。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最终看到的却是会失去一切的警告。……真讨厌啊。真是让人不安的时机。怎样也找不到的线索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发现」

这个警告是什么意思还不太清楚。实际上我也没有亲眼看见那本记载着那个内容的禁书。

时机真差啊。所以才会这样。讨厌地让人心烦意乱。简直就好像真的有可能因为精灵契约的代价而失去一切一样。

「……害怕吗?」

尤菲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重叠着。那只手的触感让我闭起了眼睛。

「……很害怕。最近、有点没自信了」

在哈尔菲斯的时候也是这样。总觉得最近让自己胆怯的事情越来越多。

成为王的压力比我想像的还来得重。我不觉得自己会这么脆弱，但总觉得自己不在状态。

就精灵契约来说也是这样。说实话，在现在这个阶段，我能完成精灵契约的可能性很低。那样的话，有可能达成精灵契约的就是尤菲了。

儘管如此，对精灵契约发出那样不祥的警告……果然还是会害怕。

「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吗?」

「明明对自己的痛苦毫不在意，对他人的痛苦却无法视若无睹」

这能说是温柔吗。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温柔。

双手交叠着的尤菲将我抱进了怀里。没有抗拒她拥抱的力道，我顺势靠在尤菲的胸口。

「……过去也许发生过精灵契约让人害怕的事吧」

「尤菲?」

「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份警告有重要的意义在其中。但恐怕和安妮丝大人的理由不一样」

「……尤菲也觉得精灵契约很危险?」

「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寻常了」

尤菲用脸颊贴着我的头轻轻蹭着。我感觉紧紧抱住我的力道增强了。

「至今为止我没有思考过比别人更优秀这件事。觉得变得优秀就是锦上添花。作为王后、然后成为王的话，变得比任何人都优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但是，我果然跟普通的程度相去甚远」

「……那又如何?不普通的话我不也一样吗?」

「安妮丝大人的超出常理和我的异常性是不一样的。不是害怕，但我感受到了无法想像的差距。特别是在被哈尔菲斯称讚的时候，老实说我受到了冲击。我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从他人看来是很优秀。我有着只有我才能做得到的事。……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尤菲平静地说着，平淡的声音自然而然的传入耳中。

「我不想让您当王。但是，当我达成精灵契约，成王之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能理解百姓痛苦的王」

「……什么意思」

「安妮丝大人就是那样吧。您是能贴近痛苦的人。因为您是很了解痛苦的人，所以诞生出魔学、製造出魔道具。那是『温柔的魔法』。是以被人使用为前提、为人而存在的魔法」

为人而用的魔法。……啊啊，那是正确的，一定是这样。

「我是不同的。肯定有什么不一样。我没法好好解释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切身感受到了。那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我想填补这段差距就是从今以后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尤菲确实很厉害。也许确实不怎么温柔。也或许是太过优秀。但是，这与尤菲本身的价值无关」

魔法并不是全部。因为魔法优越而崇拜、恐惧、远离什么的。我绝不承认只有那样才有价值。

所以我不想单靠魔法来评断尤菲。不管她的魔法多么优秀，尤菲也是人类。

「尤菲也能像我一样创造出『为谁而用的魔法』。之前说过吧?如果能让至今为止的魔法变的更容易使用就好了。我想这是只有尤菲才能做到的事。是比任何人更巧妙使用魔法、被称为天才的尤菲才办得到的事。像我一样，能够想像出温柔的魔法」

「是的。我想变成那样、我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是、那是因为有您在，安妮丝大人」

尤菲像是要改变我的姿势一样重新抱紧我。为了能坐在尤菲腿上而转身过去。恰好、被云层遮盖的月光穿透窗户照亮了尤菲。

淡淡地微笑着的尤菲实在太美了，但又虚幻得好像要融化消失一般。不由地伸出手，双手贴在尤菲的脸上。

尤菲就这样微笑着注视着我。那蔷薇色的眼瞳里隐约晃动着温柔的光芒。(译者注:在这里原文作者笔误写成薄绿色，推测是描写尤菲的瞳色故作出修正。)

「是您给我施了魔法。我、一定是从那天起终于成为魔法使了」

「……太夸张了啦」

「安妮丝大人真的不擅长被讚扬……不，是不擅长接受。因为一直以来都不接受、也不去正视」

尤菲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点不服气地瞪向尤菲，以示抗议。

于是尤菲把脸凑近。在被抱住的姿势下，彼此的距离缩减至零是一瞬间的事，像啄食一样被夺走了呼吸。

一次、两次、像被啄食又混着轻咬般的吻一分开，就不由得紧闭双唇。脸上的热度一下子上升。无法直视尤菲，靠在她身上放鬆了力量。

「……反对突然袭击」

「因为想要宠溺您，所以尽情撒娇就可以了」

「我、比你年长吧?」

「那样的话，安妮丝大人应该更加尊敬陛下和王后殿下才对」

被温柔地训诫，头髮被亲吻了。拥抱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

那种感觉惊人般舒适、全身的力量被掏空。

「没关係的。我就在这里哦」

「……尤菲」

「我会陪在您身边。不管精灵契约是什么，只要您对我施的魔法不解除，我就不会离开哦」

「……那魔法解除了就会不见了吗?」

「到那个时候、请再施向我吧。不论几次、将您那温柔的魔法」

咚、咚、咚。心跳的节奏敲打着我的背。

「如果，到那个魔法施不了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没有那个价值了吧」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施加给你」

「只要您想要我，只要您还要我，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等着您的。所以我会填补您的不安，我会守护您的心。如果您感到不安，请依靠我。我会毫不犹豫的为您效力」

「……好沉重」

「就是一颗重石哦。不把您拴住就会擅自飞走了」

……我说东你就说西。像是抗议一样把头压在尤菲身上转动着。

我想说「我就在这里、我会留在这里」。但是，说出来的话会很难为情。啊啊，真是败给你了。

　 ＊　 ＊　 ＊

「安妮丝大人，陛下在召唤您」

「嗯?父王吗?」

第二天早上。早饭过后伊利亚便向我报告。父王召唤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收到了那位精灵契约者的回覆」

「诶!」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终于收到了回覆，也许终于能让毫无进展的调查有所前进。

一想到这里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带着尤菲和蕾妮迅速前往父王的办公室。当我冲进去时，父王像是预料到般叹了口气。

「来了吗。虽然早就料到了，不过这么快……」

「这是当然的吧!收到精灵契约者的回覆了对吧?然后回覆得怎么样了?」

「冷静一点，先坐下吧」

父王指了指客用的沙发，我和尤菲坐了下来，蕾妮则是在后面待命。像往常一样，当我们就位后父王便在我们对面坐下。

「是收到回覆了。然后，安妮丝菲亚。我想之前也有说过，那家伙是个和你不一样的脱离世俗之人……说直白点，是个讨厌人的人」

「讨厌人吗?」

「非常讨厌和人来往。留在这个国家与其说是协助我们，不如说是为了不交给其它国家而进行保护更正确……不过，并非完全不愿意提供协助」

「是这么难相处的人吗?」

「就是那样。所以她回覆说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拜访。虽然知道她会那么说，但如果不事先联繫就贸然前去，会更惹她不高兴的」

唔嗯、那可真是散发出相当讨厌人的气息的感觉。

「可以去拜访是指，我可以直接和那个精灵契约者见面吗?」

「对，也跟你说下地点吧。那家伙在『黑之森，的深处安置了居所」

「诶?她住在那里吗?」

前阵子，我和尤菲为了魔物暴走事件而去的大森林。我真没想到会居住在那个深处。

那里是精灵的聚集地之一，据说是越往深处走越是光线昏暗的危险地带。

因为也很容易发生魔物暴走事件，平时冒险者和骑士团都会被动员去那里进行魔物狩猎。

我想会住在那里的话，那真的是非常讨厌人吧。不，一到深处的话，好像就不会有人靠近了。

「再怎么说能直接见面的机会还是相当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