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話 齒輪咬合一體

「……尤菲和蕾妮没问题吧?」

「您这么担心吗?」

伊利亚叹息着回应我的低语。我将手肘靠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盯着伊利亚。

「就是这么担心」

「是那两个人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虽然是会做些胡来的事，但她们都清楚自己的底线。和安妮丝菲亚大人不同」

「刺到我了啊……蕾妮也让我吓了一跳，但尤菲也说出了非常厉害的话呢」

「是那个计画吗?」

「那个计画」。对尤菲莉亚来说是确立自己在魔法省的立场的王牌。尤菲所出示的王牌让我难掩惊讶。

如果那个计画实现的话，毫无疑问将会对今后魔法的存在方式、以及魔法省本身的存在方式造成巨大的影响。

「确实今后魔道具如果继续渗透下去的话，魔法要是不从现在的立场重新拟定方针和立场的话就糟糕了。魔道具就是任何人都能使用，能够提供稳定的性能，这两大优点」

「如果可以用百姓的双手解决必须藉助魔法之手的问题，就会造成动摇贵族优势地位的问题」

我点头同意伊利亚的回答。贵族之所以能作为贵族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有些问题只有能使用魔法的贵族才能解决，就是这样的理由。

至今为止在开拓领地和保卫领地等方面都是必要的。这是作为承担责任与义务的有能者理所当然的行为。

但是随着国家的壮大，需要保护的人也会增多。贵族只靠强大的力量是无法成立的，领地的经营也是必要的。

平民没有像贵族那样拥有魔法这种巨大的力量。正因为贵族能使用魔法这种奇蹟保护领地内的百姓，贵族和平民的关係才得以成立。

魔学是可以颠覆这种贵族的优越性之一，自卫的战斗力。魔道具即使不是贵族也可以使用。而且从事骑士和冒险者这样的职位。如果使用魔道具的绝对人数增大的话，即使魔道具不能超越魔法，也能以量制胜。

如果不能自卫的领地百姓变得能够自我保护的话，或许就不用接受贵族的守护了。这会使贵族失去他们一直以来所承担的职责之一。当然，我不认为它会完全消失。

「我想即使这样也会有影响的。因为向贵族低头的原因之一，就是会减少它的价值吧」

「是时候重新审视使用魔法能实行的职责了」

「至今为止的事也是这样吧，新的事物能增加的话是最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也能在魔学和魔道具之外的地方大显身手」

即使作为贵族优越性的魔法价值变淡薄了，魔法本身的价值也不会动摇。如果想以魔法作为贵族的权威而自豪的话，使用魔法的人也必须接受变化。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想尤菲的「方案」是重新审视现状的好方案。但是，那样的内容……老实说、很难判断。那确实是「魔道具」不可能做到、只有「魔法」才能做到的事。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认为就会引起魔法本身的革命。

那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本质上有着和「魔学」有着相似的「缺点」。那也有双刃剑的意义。我想起尤菲提倡的事，叹息中泄漏出了低语。

「——『精灵显现』吗」

＊　＊　＊

——在安妮丝菲亚喃喃自语的那个时候。

尤菲莉亚正在为魔法省里聚集起来的一部分人们进行授课。

那是后来与魔学并驾齐驱，能够改变历史潮流的「概念」被世间所流传的瞬间。

「……『精灵显现』吗?」

「是的。这就是我想向魔法省的各位提议的与精灵建构新的关係的新魔法型态」

尤菲莉亚看向她召集的贵族们并点了点头。在那其中也有马里昂的身影。

聚集在此处的贵族们都是认为尤菲莉亚有潜力，在尤菲招揽人才时得到尤菲莉亚的许可加入阵营的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聚精会神，避免漏听了尤菲莉亚的话。那样的态度可以说是与被称为菁英魔法省的任职人员相称的姿态。

「所谓的精灵显现是和精灵契约不同的东西吗?」

「没错。可以说是既相似又不同的东西。虽然我将其命名为『精灵显现』，但其定义为存在于『魔法』延续上的事物。现在请容我再次说明概要」

尤菲莉亚确认了还有没有完全理解的人，她再度解说自己提倡的概念。

「作为前提。所谓的精灵契约是指让存在于世界上的精灵与体内的精灵产生共鸣，而具现化自己分身的精灵，以自己的灵魂和精灵之魂交换升华成为大精灵的存在。那么，与此相对的，所谓的精灵显现是什么呢?精灵显现不是和精灵产生共鸣，而是像使用魔法一样将魔力和意志投射到精灵身上并使其独立」

「让精灵独立吗?那个、我看不见它在魔法的延续上有什么关联?」

「说穿了，魔法也是改变精灵型态的『现象』。引起这种现象的是是人们的意志、祈祷、愿望。并且魔法就是精灵得到作为供给能源的魔力而改变型态的产物」

尤菲莉亚环视着大家，观察他们的反应。每个人都苦恼地皱着眉头、用手指压着额头、用各式各样的反应埋头苦思。

「请当作魔法也是精灵型态的其一。而且精灵显现作为魔法的延续是因为情报量的不同。这将成为区分魔法和魔道具的重大分水岭。作为一个道具，魔道具要求的是简单的设计，而魔法与之相反，它可以容纳大量的情报量，使精灵独立出来」

「这能成为优势吗?」

「安妮丝意识到魔道具终归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这一点。因为使用者面向平民和不擅长使用魔法的人。当然，擅长使用魔法的人也能受惠，但只要步调不一致就不会被优先考虑了吧。正因为如此，我认为魔法应该转换成狭隘而深、而且是专业性的存在方式」

「这就是精灵显现……?」

「是的。也可以说是创造出能够完成『自己期望』的任务之精灵。最终能够持有意志的魔法，也就是能够操纵『精灵』的话，可以说是最理想的」

咕噜、有人发出了咽唾沫的声响。他用难掩颤抖的声音向尤菲莉亚投问道。

「那个、也就是……也可以说是亲手将『精灵』、将『神』具现化出来的行为吗?」

「是的。正是如此。而且正因为是魔法省的各位，我才想和各位共同推进这个计画。……但是」

彷彿要给即将欢腾的气氛浇冷水一样，尤菲莉亚冰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自己创造神。确实或许这就是『精灵显现』达到的最终型态。但是，我们不能忘记。精灵是我们、人类意志的照映镜。那样的神真的被世人所需要吗、作为创造出那样的神并推广至世界的人能承担这个责任吗，这才是大家必须要有的『觉悟』」

「觉悟……」

「精灵显现和魔学一样，会对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倘若，即使能让精灵显现作为朋友，也必须坚决禁止创造出会转向伤害同胞的那种东西。不能考虑去淘汰与自己不同的想法。明白了吗?」

尤菲莉亚事先警告般说道，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谁都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样子，而是绷紧神情地将视线投向尤菲。

「而且，如果确立了精灵显现的技术，与魔学携手合作也不是梦想」

「是那样的吗?」

「魔道具的核心是精灵石。而且以安妮丝的理论来说，精灵石就是没有意志的精灵聚集在一起凝固形成的尸体那样的物品。我认为这个核心的动力可以置换成用精灵显现产生的精灵，或者使它们共存。如果能实现的话，安妮丝也会欣然接受的吧」

「喔、喔喔……!」

每个人都和身旁的人面面相觑。精灵显现，就是作为拥有精灵信仰的人赋予让他们敬畏的「精灵」以实体，使其在这个世界上显现出来。

更有可能在那之后与魔学的先驱者安妮丝菲亚携手合作。被展现出那种可能性的人们，他们的脸上清一色都洋溢着惊讶，然后又渐渐流露出了喜悦之色。

「我想很多人对把精灵石说成是精灵的尸体而感到愤怒和恐惧吧。我也不否认。但我们不也可以通过变化来推翻这个定论吗?你们不想要改变精灵石是尸体那样的认知吗?这不正是那些不相信精灵的人们、无法与精灵接触而不期望的人们与精灵心灵相通的路标吗?」

「能够使用魔法的事，能够通过魔道具感受到精灵对我们的恩惠……!」

「并不是要否定信仰。只是，改变了祈祷的形式而已。更深入地了解、学习得更多、向更好的事转变」

终于，他们看到了不用与引领魔学的安妮丝菲亚战斗就能解决的未来。而且他们觉得可以不必从根本上改变或捨弃精灵信仰。这关係到最重要的心灵安宁。

不管真相如何被揭露，至今为止培养起来的情感和信仰都不会马上捨弃。而且也被指示了不需要捨弃精灵信仰。尤菲莉亚为那些期望精灵信仰的人们指引了与魔学携手合作的道路。

绝对没必要和魔学、以及魔学的先驱者安妮丝菲亚敌对。也没有必要为了顺从而低头。只是，相互补足彼此的不足，在彼此的领域完成应该要做的事。大家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样的事是可能的。

「你们是越过龙门、才能得到认可之人。现在正是从古老的习俗中前进的时候了。我会引领你们。然后一起共创新的时代吧」

——大家都会齐心协力。

没有说出口的祈愿之语引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满怀希望。看见了明日之梦的实现。见到这副景象的尤菲莉亚满意地抿紧了嘴唇、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受到尤菲莉亚薰陶的一派精力旺盛地行动了起来，令人难以想像他们原本是见机行事的中立派。

以尤菲莉亚为中心在魔法省的势力逐渐壮大。简直就像枯竭的大地吸取水分，萌发了新鲜的绿芽一样。

没过多久，就诞生出了新时代的潮流。

＊　＊　＊

「……共同研究?和我?」

「是的。无论如何都想藉助安妮丝菲亚王女的智慧，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场合」

包括马里昂在内的魔法省的诸位请求与我会面，提出了这样一个令人惊讶的话题。

最近，一直待在由国防省準备的办公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看到特意来国防省拜访的魔法省的成员，我不禁眨了眨眼。

「我怎么没从尤菲那里听说过……」

这也是让我困惑的原因。关于从魔法省提出的申请，我一句话也没有听尤菲提起过。虽然都是在离宫一起生活的人，但她完全没有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啊啊，不过最近，尤菲和蕾妮也许有愉快地含糊其词的事。起初严肃的表情较多的尤菲和蕾妮，可能是进展顺利了，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前几天她们看起来特别开心，或许那时可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吧。

「我们已经和尤菲莉亚王女商量过了，但如果要交涉的话，就完全委任于我们了。说联繫的事也应该由我们亲自为之」

「……唔—嗯，没有尤菲吗?」

自上次访问魔法省之际引起纠纷后，我就刻意对魔法省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国防省为了普及魔道具，也必须和工匠与商人反覆交涉而忙得不可开交。只是我大多是被徵求意见，实际交涉还是由斯普劳德骑士团团长和古兰兹公负责。

除此之外，我还必须为了指导他们实际使用魔道具而四处奔波，说实话我平时都很忙，没有空管魔法省。

所以坦白地事到如今才说想共同研究，老实说我不太感兴趣。

「一想到魔法省至今为止对安妮丝菲亚王女的态度，我们不认为您会欣然允诺。但是，如果能让您认为我们的共同研究有价值的话，无论如何都想与您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