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克莱夫的话之后,阿克莉尔坐立难安地离开了房间。
只是想见见阿尔,这样想的阿克莉尔没有迷惘。虽然没有,但问题是阿克莉尔不知道阿尔加鲁特的房间位置。
既然这样的话,就索性地来地毯式搜索吧,阿克莉尔带着这样的心情在走廊中行进。
外面已经完全是黑夜了,可以看见星月正在闪烁着。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仰望夜空。
「……阿克莉尔?」
停下脚步的阿克莉尔将视线转向唤着她名字的声音的方向。在那里是她一直寻找的阿尔加鲁特的身影。
阿尔加鲁特对阿克莉尔在这里的事似乎感到不可思议。阿克莉尔重新面对着阿尔加鲁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无法言语。
阿克莉尔的脑海里闪过了克莱夫告诉她的阿尔加鲁特的故事。她轻轻地吐出连自己都觉得沉重的气息。
「阿尔。我想和你谈谈」
终于说出口的是邀请他的话语。
阿尔加鲁特听了阿克莉尔的话,浮现出的是既透明又彷彿会随时消失的笑容。
总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要结束了。
* * *
阿尔加鲁特带着阿克莉尔到他的房间。他的房间里的家具少得可怜。
最醒目的是一张用来睡觉的床、一座摇椅和一张附设的桌子。毫无生活感的房间让阿克莉尔感到一阵恶寒。
或许是阿尔加鲁特先前展露的表情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阿克莉尔产生了一种阿尔加鲁特几乎要消融而逝的不安感。
「你从克莱夫那里听说了吗?」
「嗯……」
「这样啊。嘛,先坐下吧」
阿尔加鲁特把大概是给客人用、放置在房间角落的椅子搬到桌子旁,让阿克莉尔坐下。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阿克莉尔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惊讶吗?」
「诶?」
「因为我隐瞒了很多实情。本来应该由我自己告诉你的。但是,要我自己亲口说的话,我没有自信能冷静地说出来。我觉得应该由我和阿克莉尔说的,但还是拜託了克莱夫」
「……唔嗯。那没关係。如果阿尔这么想的话」
他是当事人,会这样想是自然的。毕竟关于阿尔加鲁特所说的事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阿克莉尔觉得要他冷静地说是很难的。
儘管如此,阿尔加鲁特还是打算告诉她。这并不会让阿克莉尔感到厌恶。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为什么、吗」
「我觉得阿尔,有很多想法但自己没法好好说出来。或许没法好好地传达,但是,儘管如此还是想告诉我」
「就是、这么回事吧。……我还是希望阿克莉尔能知道吧」
阿尔加鲁特把视线从阿克莉尔的身上移开,在半空中游移着喃喃道。
简直像是看着不是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一样。然后,他掩饰般闭上了那双深红色的眼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让你知道。只是,我想让阿克莉尔了解真正的我」
「真正的阿尔?」
「我无法成为普通的阿尔。我是阿尔加鲁特•波纳•帕雷迪亚。曾是必须引领这个国家未来的王子。而且……还是放弃一切的罪人」
阿尔加鲁特用平淡的声音说着。语调简直乾涸到、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儘管如此,从他微微张开的眼睛,和嘴角微微抬起的表情中流露出了複杂的情感。
明明声音没表现出来,却表露在了脸上。阿尔加鲁特完全不协调的样子让阿克莉尔感受到他的複杂情感。
他想隐瞒肯定是发自内心,但隐瞒不了也是真心的。因为两边真假都有,阿尔现在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我很投入喔。在制订计画的时候」
「计画?是指想要支配国家的事?」
「嗯,我觉得非常有吸引力。我一直、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总是被要求、总是得不到回应、却又总是被给予。简直就像我只是个容器,但那个容器里面没有我,我只是在背后看着的感觉一样」
阿克莉尔倾听着阿尔加鲁特一点一点吐露出的话。
「是王子的话,就会成为国王。就会被给予一切……一定都是爱吧。地位也好、富裕的生活也好、未婚妻也好」
「……未婚妻?」
「嗯?啊啊、我没跟你说过吗?既然是王子的话就会有未婚妻」
「……是这样子的吗?」
「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那样的关係」
「……阿尔不喜欢吗?」
「倒不如说很讨厌」
这次换阿克莉尔的声音变得平淡了。是注意到了、还是没注意到呢。
但是,阿尔加鲁特并没有点出来。他一想起未婚妻的事就只露出苦笑。
「即使是客套话我也称不上是优秀。因为父亲大人他们对我肩负起国家的重任抱有不安,所以给了我优秀的对象」
「是个很厉害的人吗?」
「是啊。是我望尘莫及的程度。她很全能、完美、简直无懈可击得让人不讨喜」
「儘管如此……还是没喜欢上她吗?」
「嗯。因为她……超出了我的能力。到底是为了哪一方的婚约者。和她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附属品」
附属品,这个单词让阿克莉尔皱起眉头。会让他这么想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是个坏人。反而说我对她做的残忍行为也感到后悔」
「……果然还是喜欢她吧?」
「……从成为朋友的意思上没错。但如果要成为伴侣,现在可以说是会断然拒绝」
阿尔加鲁特诉说的嘴角不再是苦笑,而是转变为平静的微笑。或许是闭上眼睛回想起过去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带有某种怀念和开心。
不是喜欢。但是作为朋友的话可能会喜欢上。作为伴侣的话则会拒绝。不过,如果两人不得不作为伴侣结合在一起的话……。
「……进展的不太顺利吧」
「嗯,是啊。各种事情都是如此」
阿尔加鲁特说了各种事情时,阿克莉尔的视线也垂了下来。
简直就是错位。但是缝合在一起的形状却是扭曲的,一直无法鬆开。扭曲的形状是恢複不了的。
「如果能接受这一切就好了。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思考、只要认为那就是幸福。那对自己来说是必须的事,对此抱有疑惑才奇怪」
「……但是,阿尔做不到」
「是啊。……那个人,太耀眼了吗」
「那个人?」
「我姐姐」
阿克莉尔的心脏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对阿尔加鲁特来说是个无法忽视的人物。他的姐姐――――安妮丝菲亚•文•帕雷迪亚。
从阿尔加鲁特口中说出她的存在时,阿克莉尔自然有做好心理準备。但是,阿克莉尔却愣住了。
因为阿尔加鲁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能感受到他像是拿出宝物欣赏一样的温暖。
「我……一直很憧憬那个人吧」
「憧憬你姐姐……?」
「是啊。因为在我开始懂事时,我最初的记忆就是我姐姐」
「现在也还记得很清楚」,说出这番话的阿尔加鲁特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温柔。
「我们俩个经常被骂。尽做些荒唐和超出常理的事。但是,那样做总让我快乐无比……跟在姐姐的背后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尔……」
「那个时候、大概是我最做自己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
阿尔加鲁特闭上眼睛,像是为了要确认那样的想法而细细品味着。
「但是,姐姐把我推开了。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姐姐会妨碍我成为国王。姐姐自己也这么想。我没能向真正想要追求的人伸出援手」
很深、很深沉的悔恨声音。冲动地几乎想要大叫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所以阿克莉尔咬紧了嘴唇。
阿尔加鲁特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话语过于撼动。像是要震撼阿克莉尔的内心一样。
「结果我背叛了她。责任、家族、所有的一切。这不叫罪孽还能叫什么?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可以被原谅的空壳之人」
「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