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話 午餐時間的幽會

在午休铃声宣告下课之后，我马上拿着便当离开了教室。

爬上楼梯，目的地是楼顶。立刻关上沉重的铁门，在确认没人之后，绕到了楼梯口的后面。背阴处的这里墙和围栏之间只有一人空间，大概是因为建筑物的调度，正好有一个适合做的高度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向上拢了拢头髮，不知对谁发了一句这样的牢骚。

从新学期开始不由得感觉着的这种氛围，从上次委员会召开的第二天开始，就变得明显到能感受出来了。好奇的视线好像刺过来那样向我投了过来。这大概是出于对我本身……对我和绀野的关係的兴趣以及那群人起鬨本性而出现的事情吧。

而且，同班同学向我投来这样的目光的理由不言而喻。

「这样啊……」

这也证明着绀野探访我班要比我所想更加频繁。

事到如今，已经分手的我，还有什么事的意思吗。不，这种事无所谓了。已经结束的事情哪怕旧事重提，也只会让我变得悲痛。

是因为无视LINE就删她好友？还是因为什么我都没说就退群这件事呢？

如果是甩过自己的人，希望她不来管自己也是任性吗？

明明那个时候，在走廊里相擦而过都没能注意到我……

「妈的，真是讨厌啊！」

很明显，哪怕这样啰啰嗦嗦埋头苦思也没什么用，因此我改变脑筋到吃便当上。

但从旁边走来的高坂并不让我这样做。

「有什么讨厌的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给千寻当帮手，之类的？」

高坂流利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响起了快门声。我做出惊讶表情的样子一定被激情写真下来了吧。只要把那个发给绀野，就通报完成了。

但明明如此，高坂拍完照片后，马上放下手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咔嚓撕塑料袋的声音，是我意识到高坂也带午饭来了。我目不转睛盯着她胡乱剥饭糰包装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高坂紧锁双眉。

「有事？」

「不是，你说的帮忙这样就好了吗？」

「你是想让我告密？还是说想要被追着之类的？变态？」

高坂摆着一副不快的表情，捏着手机摇了摇。那副样子就像是散落证据逼迫供认的刑警，又像抓住不怎么有趣的新闻素材的记者。

「不是变态啦。」

「其余两个没否认呢。」

「……告密也好追我也好都请饶了我吧。」

「嗯，我还没问春人的意见呢。」

喝光运动饮料，高坂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

花了好一会时间，我才明白过来这是对于我问题的答覆。

「意见也好什么也好，这只是千……绀野自顾自地找我吧。」

突然说了个头，我就把叫惯了的名字吞掉，勉强用姓氏将语言连接起来。即使作为矇混他人，也是一种极为够呛的矇混方式，但高坂没有用这个鼓捣我。用一种回望过去的眼神看着乾涸的塑料瓶，嘟囔道。

「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要顽固到这种地步」

将我捉住的眼睛横了我一眼，再次问道「你想过被甩的理由吗？」

令人感觉带有责备迴音的那个眼神，精準地刺穿了我所躲避的东西。

虽然在嘴上说过想过了，但那只是胡说八道。

我至今也不知道绀野甩我的理由。

所以就借用了绀野的话。

「『就算不做恋人也可以』的话，那没别的不做朋友也可以。」

「…………这样啊」

我也为脱口而出的感情感到惊讶。

被这话说过之后，高坂也像屏住呼吸一样，陷入了沉默。

这种不融洽的沉默，说到底谁的错都不是。

即使从绀野和她周围将关係割裂，躲开她们，揭开痂后，伤口还是容易再次化脓。在伤完全治癒之前，我无法忍耐那种瘙痒感。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罢了。

「抱歉。」

「……为什么？」

「我是因为不知道那个理由才躲开她的。」

只是，我对于替我去将脓给扒出来的高坂，感到万分抱歉。

因为将其盖上盖子，装出一副没看见样子的是我。

「所以说抱歉。嗯，也多谢了。」

明明我打算用很认真的心情去向她道歉，不知为何高坂突然笑着颤起了身体。

「哈哈哈，春人好奇怪啊」

「奇怪的是高坂你吧。在这笑别人的事——」

「诶嘿嘿，啊——真好笑啊。」

「不好笑吧。」

接着高坂又笑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

刚才为止的那种沉重氛围，轻快地消失了。

「我会很好瞒过千寻的。」

因为在我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之后，她便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让人不能完全相信。

但是，除了相信之外大概也毫无他法了。

高坂迈着轻盈的步伐，到了向阳的地方。

「你安心一个人享用午餐就好。」

「吵死了」

「啊，可能不会成一个人呢。」

这是在说什么，还没等我反问，桐谷带着一副美丽笑脸的样子迅速走了出来。明明嘴角和眼睛都浮现着一种非常完美的笑容，但却是完全感受不到开心的表情。

「你把我丢下后就女生一起吃午饭吗？」

这不是该对高坂说的台词吗？找了找高坂，她已经不在了。真是可怕的逃跑速度。

「所以说，每天都跟着我是要闹咋样？」

在依旧平静的晴天下，我如此向她进了忠言。与以往相同，稍微作了点时间差，桐谷来到了屋顶，像这样在我旁边咬起了便利店的麵包。

「哎呀，有什么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吗？」

「还有其他的，像是朋友啊，这种交际关係吧」

我叹了口气，吃了大口米饭。今天的便当是昨天剩菜的混合。

参加委员会或是社团活动的话，因为那个延长能增加人际关係。只是本来在班里的话，朋友也是能交到的吧。桐谷连今天的休息时间，也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同学的邀请。

「田崎君才是，不也没交到朋友吗？」

「我这样就可以了，哪怕一个人也不觉得困惑。」

这句话中没有谎言。

但是，桐谷几乎要说意外地疑惑道。

「哎呀，那样的话你和高坂同学是什么关係呢？」

「……只是一个委员会而已。」

「只是这程度的关係连这种地方都能跑来吗？」

她锐利而又充满确信地瞥我一眼。

面对一反常态严厉的桐谷，我毫不犹豫地扬起了白旗。

看起来只是笨拙地详作不知，会惹她不高兴。

「和高坂的话，只是因为绀野的联繫在一起玩过几次的关係罢了。」

「真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真的只有这点。」

「这样啊……」

就像是放下心来一般，桐谷面向了一旁。

高坂的哪里有让桐谷担心的要素吗？

担心？

「啊——……高坂向我表白之类的事情，没有过哦。」

桐谷吓了一跳，全身僵硬。虽然从我来说这种事情倒立也不可能会有，但多半是正中桐谷靶心。

桐谷就像是生鏽的机器一样，向我转过身来。

「没，没什么这种事，我，我完全没想……过，啊！」

说话多次语塞，脸也看起来被羞涩染红的桐谷，不管从什么角度怎么看也好，都是十分在意的样子。这时候可能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只是回了句「这样啊」，我把剩下的便当给吃完了。因为有说话对象的缘故，我吃饭相当缓慢。虽说是为了躲开绀野，绕道回到班级会变得很迟。这么想的话，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多。

是对于我这正常运转感到不满意吗，桐谷忍怒皱起眉头。

「……心眼很坏呢」

「可能吧。」

我没有否定。

如果是一个性情直率的人，大概不会磨磨蹭蹭地去考虑被甩这件事，也不会躲到这种背阴处吃午饭吧。哪怕去分这是好是坏，我的性情也是扭曲着的。

「说起来」

在我收拾着便当的时候，桐谷这样开口说道。

「你和高坂同学一起玩过几次呢。」

与她莞尔的笑容极不相称的严肃氛围令我有些退缩。

「啊，是啊」

「黄金周不也要来了吗？」

「……是啊？」

说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情之类话的说辞是哪个呢？她以脸上写着「能发觉到吧？」的标準，摆出一副对这话详作不知的态度。既然燃起了那样的对抗心的话，就不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状态怎么样。这就是叫做少女心的东西吗？

我果然还是不懂人心啊。

这样，我也不能装傻了。

「朋友的话，一起玩玩之类的很普通啊？」

桐谷突然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和她那得意洋洋的眼神对上了眼。

「只有男女两人的情况，是被称作约会的。」

「哎呀，我哪怕约会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自掘坟墓的我这次举起了白旗。再咬住不放的话，是很有可能会被安排约会日程的形势。还请饶了我。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架势。

「知道了知道了，黄金周一起到哪里去玩一玩，这样就可以了吧。」

桐谷轻哼一声，看起来这也不见得不行。

我，被她压了一头？

那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