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話 彩飾燈下

压到背上的重量。耳边传来和猫一样的尖锐声音。路上行人的眼神聚集到我们身上，就感觉像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微笑的东西一般，笑着穿过我们。为了支撑她而摘下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我想起向小声发着牢骚的绀野提议要不要去咖啡馆或者什么地方。

某一个寒冷的日子。放寒假的我和绀野约会着。

我不自觉地回忆了起来。

「真是的，该怪你穿不习惯的鞋子啊」

「烦，烦死了，烦死了，笨蛋笨蛋笨蛋！都是因为春人长太高了！」

「但还是比优马矮一些呢」

我们一边聊着这样的俏皮话一边走着。身高低于女生平均这件事，是我所知为数不多绀野的自卑之处。和将近一米八的我站在一起，就像一个初中生，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点之后，绀野对身高的在意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天她也穿着特别高的高跟鞋来的，结果脚跟被鞋底磨破，打乱了计画。

嘛，这一点也很可爱啊，不过当时的我完全没把这点放在心上。

看到那个公园里有个咖啡店，把绀野放在和我一个座位上，点起了单。我自认为已经能把握绀野的喜好，几乎不会有所错过。

「好了，伸出脚来。」

脱下脚跟渗着血的袜子，脚跟到处都磨破了，几乎令人心疼。我把已然成为常备物品的消毒液浸在纸巾上，擦拭她的伤口。然后再贴上创可贴，应急处理算是结束了。

「我稍微去洗下袜子。」

「可，可不要闻味道哦！？」

「好好，我没那种趣号，放心好了。」

说是洗，其实只是把洗脸台的水浸在纸巾上压到上面罢了。儘管这样，应该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从厕所回来，我用纸巾盖住绀野的脚跟，让她穿上袜子。自己穿上鞋子之后，绀野的脚还是蠢蠢动着，但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多……多谢」

「不必客气。」

看到绀野一脸害羞地向我表示感谢，过去的我舒缓双颊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强横而在外内向的绀野让我看到这种弱态，我记得格外清晰。

「我这边才是，多谢你等着我啊」

「这，这是当然的吧！？别说傻话赶紧吃吧！」

「好的好的」

漫无边际聊着杂谈的我和绀野，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情侣。「冬天去水族馆！？」绀野一脸不悦，「那就等到夏天吗？」我开玩笑道。在水族馆一楼转了一圈就离开。我们约好了要重新挑战。

在临近圣诞节时也有过这类事情，和群体里的大家一起玩完之后要不要两个人出去，之类的会话聊得很起劲。作为圣诞礼物收到的耳环，最后只带了几次就收起来了。

当时用穿孔器打的耳洞，大概已经闭合了吧。

「还能走吗？」

「这种程度，没什么问题啦！」

与她那副逞强的样子相反，绀野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我觉得很有意思，笑了起来，绀野对此愤愤不平，而这又勾起我的笑点。

「快饶了我吧！年纪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能被背着了！」

「那怎么了，是抱着比较好吗？」

「那不是丢死人了吗！」

怎么会，对于绀野的蛮不讲理，我也只是一笑而过。为了掩饰害羞而提出不讲理的要求，是窝里横绀野的习惯。包括这点在内，当时我喜欢着绀野。

边互相询问着对方要什么圣诞礼物，一边在店里转来转去，然后赶着比预定时间要早的电车回了家。「送到离学校最近的车站就可以了」，我无视坚持这样说着的绀野，硬跟着她回了家。

因为她虽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实际上看起来行走很不方便。

「不特意送我到家也可以」

「那么下次就请穿着不磨脚跟的鞋出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会做这样的梦呢？

在被甩之后，我极力地不去回想有关绀野的事情。Line的聊天记录全部删掉，也解除了好友关係，收到的东西虽然没有扔掉，但也藏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是因为发生了黄金周的事情后，我时常回忆绀野的缘故吗？

「本来还以为你会住在更像豪宅的地方呢」

「什么啊，讽刺？」

「不是，没想到你家里是庶民派啊」

话题被我拉回到这样的玩笑上。第一次去的绀野的家，是哪里都有的带庭院独门独户房。在红色轿车旁边，门扇处，绀野回过头来，向我笨拙地道谢。

「哈哈哈，不用客气。」

虽说是梦，场景也是隔三跳四，并没有完全再现。

就像是被噪音干扰了一般，我所看到的映像混乱着。

绀野向正要走的我说了些什么，我獃獃站着。

「这个嘛，我初中也参加过社团活动啊」

然后我就为了矇混过去摆了摆手。心里很着急。因为我并不想让绀野知道自己打过篮球。如果知道了我曾经是篮球选手，在不久前发生的那个事件也会知道了吧。不管有过还是没有过的事，不管是谎言还是事实。

到那个时候，绀野还会喜欢我，留在我身边吗？

说实话如果我坦白的话，就无法完全相信这件事了。

「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话语与绀野的追问相撞。

我不想和她争吵。

那个时候，绀野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我并不知晓。因为她的脸已经背过去了。为了矇混过关，我已经没有余裕去看绀野了。还是说，可能是因为被追问到没有余力，所以连记忆都没有了呢。

绀野大概说了些什么。我对此叹了一口气。

「那就学校见吧。」

周一圣诞夜举行的结业式，是去年最后的上学日。

「嗯。」

噪音稍稍消失，我看向绀野。

绀野露出一副落寞，不满的表情。

咔哒，我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呢。」

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