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做千子狮子乃,是千子家的次女。
千子家是从江户时代延续至今的名门望族,原本靠纺织发家致富,又吃了战后的红利,即便在现代,财富也在不断增长。家世悠久正统。但是,
——财产与继承人之争,真的麻烦死了。
「咿呀啊啊啊啊!!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伯母发出一声尖叫,宾馆的工作人员也陷入了混乱。我一边眺望着满脸慌张陷入骚动的人们,一边吃着剩下的蛋糕。
「血,有血啊!!」
叔父的额头上刺着一把餐叉,鲜血像是水枪一般「滋滋。」地涌出。
而身为犯人的大叔父则是被叔父打中下巴一下子断了气。大叔母和另外的叔父扭打在一起,高级的蕾丝裙也凌乱不堪。而争吵的人并不只有大人,比我大的五个堂兄弟,和其他的从堂兄弟大声争吵,气派的酒店大厅成为了一片地狱。——而这场骚动源于我的姐姐。
她作为遗产的正式继承人,在留下了一张写着『剩下的就由大家和平地决定吧?』的纸条之后就失蹤了。
(真是个弔儿郎当的笨蛋姐姐!)
啊不,虽说如此,我还是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祖父的遗产如果换算成金钱有着足足超过5000亿日元的价值。就算得到了这笔巨款,也只会将人生毁掉而已。在被捲入这场纷争之前逃离,更不如说是明智之举。
「对了!乾脆,在场的人平分吧!」
「……也就是说,只要死掉一个,分到的钱就会变多是吧?」
人们目光闪烁着光芒,拿着小刀呼吸急促。真的很糟糕。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飞速从酒店中逃离,回到了千子家的宅邸。
三天之后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千子梦久夫妻死亡』
看到新闻之上出现了叔父夫妻俩的名字之后,我立刻意识到,千子家的斗争已经开始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知何时我便惨遭毒手。
但因为我一个女初中生对这种複杂的事情毫无办法,所以我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姐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诶~?现在?我现在在栃木<sup>㊟</sup>,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啊哈哈~。」
<small>(注:栃木:日本地名。位于关东地区)</small>
这种呼吸之间就能让世间人议论的姐姐真的是!
「……实际上吧啦吧啦发生了这些事情。」
『笑死』
「我真的给你一拳嗷。」
毕竟有一半都是因你而起啊。
「最近宅邸的监视摄像机拍到了可疑人物。实际上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真的很不妙。」
『那绝对还是逃跑比较好啊。』
「……但是,我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
因为我才初三啊。这年纪就算是酒店也没法一个人住。而亲戚那些谁都不可信,千子家是在是个庞然巨物,谁都不知道哪里有他们的眼线。
『嗯。那要拜託我丈夫吗?』
「……………………」
——刚才我姐姐说了什么?
「丈夫?啊?什么?」
『最近才结的婚。我觉得他值得信赖。』
什么玩意啊,完全没有听说过啊。诶,我姐姐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姑且算是她唯一的至亲了,但为什么我不知道?
「说回来你不还是个学……!」
『啊,年龄的话跟我丈夫保密。我装的23岁。』
我无言以对。
「为什么这些事情不跟我说啊,你这个秘密主义者~~?」
『抱,抱歉。因为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就完全没想过讨厌男人的姐姐会跟谁交往。
而且不知何时还结婚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乱来呢。
『我今天跟他约好见面了。我会跟他说狮狮的事情的。』
「这,这样。那,那就麻烦他了吗?」
『我一会儿用简讯把位置情报和店名发给你。』
「我知道了。姐姐也会来的吧?」
『我姑且是準备去的。』
「嗯。」
『果,果然。我,我还没做好心理準备~~』
「……你在说什么?」
姐姐还是和平常一样让人搞不懂。但对方毕竟是这个姐姐选出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就这样,我遇到了『御堂大吾』。
「你从我姐姐那里什么都没听说吗?」
「……没有。」
他脸色青了一片,肩膀不停颤抖着,汗流涔涔。
(这位,是我姐姐的丈夫吧……)
他虽然看上去有点靠不住,但是身体壮硕,还算是有男子气概。姐姐的口味是这样的吗?有点意外啊。
「呜哇。电话欠费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盯着手机屏幕嘟囔着。就算是那个弔儿郎当的姐姐也会接电话啊。但是看上去他的手机打不通了。
(难道这个人,很笨?)
「那个。比起这个,你把我和兔羽搞混了吗?」
「诶?」
「因为,我和我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根本没有理由认错。」
这次轮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了。
「『tuyu』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诶?」
他告诉了我迄今为止的事情,在相亲软体上与姐姐相识,说了很多。又因为是所谓的盲婚,在登记结婚之前一次都没见过。
——还有,今天是他们两人首次见面的日子。
「那。」
「……那??」
「那个弔儿郎当的姐姐啊啊啊啊啊!!!!」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马上又注意到了周围人们的视线。我轻轻咳了咳,坐了下来。对于我这个淑女而言实在是失态,得冷静下来才行。
「我替姐姐向你道歉。那个脑袋有毛……很有个性的姐姐给您添麻烦了。」
「你刚才想说脑袋有毛病是吧?」
好像是叫做『盲婚』来着?这的确很像是姐姐会去想的『游戏』。那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为了自己找乐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只要是想到了想做的事,就会把周围的人都卷进来,胡闹一通,自己捧腹大笑,然后马上就玩腻了,跑路了。
这样的事情反反覆複发生了许多次,我的姐姐就是个这样的人。
「我觉得还是跑路比较好。御堂先生您被骗了。大概是被她戏弄了。难道您就没有产生过一丝不信任感吗?」
御堂先生有些困扰地笑了笑。
「……我和『tuyu』聊天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诶?」
「我想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tuyu』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们一次面也没见过,但是,我是认真的。这并不只是玩玩而已。」
从这句话中很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能如此断言么。就仅凭这些事情?
(愚蠢的人)
唉,没办法。毕竟我已经提醒过了,之后也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吃苦头了吧。
「那我就先走了。」
「诶?为什么?」
「……我不能再给御堂先生添麻烦了。」
他笑了笑。
「你很困扰吧。你没有能回的地方吧。没关係,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那个。虽然我在法律上是您的小姨子,但是您并没有这样的义务……」
「这不是什么义务不义务的。」
他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目光看着我。
「有人陷入困难的话,我就会去帮助他,仅此而已。」
「……」
这绝对不是什么『仅此而已』。他难道没意识到现代社会的複杂性吗?
(果然是个愚蠢的人)
但这种『愚蠢』并不令人讨厌。我也能够稍微理解姐姐会选择这个人的原因了。
(嗯?)
但是同时——我又注意到。
(这张笑脸,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我想不起来。他的笑脸,应该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东西才对。
明明御堂大吾先生是我今天才遇到的,我的姐夫来着。
(我和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骚动,心脏在不断传递着痛苦,一瞬间甚至想要哭出来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
夜晚的横滨街道被艳丽的光芒所笼罩,晚风轻拂着我的发梢。
「今天就住我家也可以。」
御堂先生这么说着,走到了我的前面一点点。
——诶等等,这也就是说,我要住他家里?
「御堂先生,不是住在老家吗……?」
「我?我一个人住。单间配套one room。」
「单间,配……?」
我,我知道这个。就是这个「单间配套。」。我在电视剧里见到过。就是那个吧?平民所居住的那种狭小房间。就像是我家的储物间那种。啊不,虽然我知道这个,但。
(我要在一间房里,和御堂先生两个人一起住一晚?)
在狭窄的房间里,男女二人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吗。其中一个已婚,另一个未成年。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妙了。
(但难得有人愿意帮助我。而且平民的房间也不见得就一定很普通……!说到底怀疑别人本就不好!)
我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地开动脑筋思考,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那个。被子,有两床吗。」
「不是不是,你想错了。我是公寓的管理员,会让你睡空房间的。」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