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柔的，我們許下誓言，共同邁向前方

冷风拨弄着窗帘。

带着冷意的风通过窗户，从翻飞的窗帘旁吹进路边公寓的房间里。

虽然此时是气候宜人的初夏时节，但偶尔也会有这样较为恶劣的天气，因为厚重的云层完全将太阳隐没了起来，所以天空显得格外昏暗。

我稍稍将脖子缩进衣领里，和铃木同学一起走在街道上。

偶尔从我们身旁擦肩而过的路人都神色匆匆的低着头，步伐显得十分匆忙，如果此时有什么东西落到脖颈，那一定是雨滴。

『真的没事吗？』

『嗯。』

铃木同学发出平淡到有些不自然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

我下意识去紧握住了她那有些发冷的手，接着她只是努力朝我露出柔弱的，带有一丝勉强的笑容。

我们只是保持着沉默，就这样走在微风吹拂的街道上。

在向警察询问并核实了一些信息后，我们来到了接见室。

此时在接见室玻璃的另一边，正坐着一名男性。

『……』

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显露出了难以言说的神情，比起疑惑更像是在讥笑，似乎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了一样。

于是，我们并肩坐在了他的面前。

即使过了这么久，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还有不由得感到了无比强烈的压迫感，简直就像是当时面对晴子小姐时一样。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春雨，和以前一样令人心烦。』

他注视着铃木同学，缓缓说出了兄妹分别许久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明明早就以前就已经知道他对铃木同学有多么的反感，但当他亲口对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时，我还是不禁愣了一下。

而坐在我身旁的铃木同学只是露出了十分生硬的表情，难受，酸涩，自责，以及对家人的渴望，极其複杂的情绪似乎都表现在了她的眼神中一样。

过了许久，铃木同学才艰难的从口中说出。

『好久不见，哥哥……』

『……』

她颤抖着嘴唇，发出微弱到快要消失的声音，两只手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无力的垂放在腿上。

而铃木赤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轻轻从嘴里叹出一口气。

『别叫我哥哥。』

『……』

在一剎那，铃木同学的眼里似乎泛出了泪水。

沉默而又寂冷的气氛沉澱在我们的周围，耳边逐渐伴随冷风的「沙沙」的声音。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

接着，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啊，你小子……变了不少。』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一样令人……』

我没有继续说一下，只是又一次握住了铃木同学正在颤抖着的手。

无论是那如死了一样的眼神，还是彷彿在嘲讽般游刃有余的语气，都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令人感到难以应对。

『你貌似很不想见我。』

他注意到了我脸上那因为厌恶而露出的略微扭曲的神情，将两只胳膊搭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发出「哼」的一声。

『像我说的一样，和这个丫头在一起恐怕很麻烦吧，性格不讨喜，学习也算不上顶尖，那时也是，只是稍微惩罚她一下就会哭出来，和这种软弱的家伙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他注视着我，说出近乎蔑视一般的话语。

云层笼罩在低空，使接见室内的光线昏暗，因为受到阴影的影响，铃木赤的表情显得异常沉重，向我们投以锐利冰冷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向我质问的同时也有讽刺的意味存在，所以我变得更加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即使在监狱过了四个月左右的时间，他那扭曲的性格与对待妹妹的态度，都让我感到深深的难以理解。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但毕竟在女朋友身边还是不能失态，所以我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整顿自己的心情。

下一秒，我再次将视线直勾勾的望着他。

『怎么会麻烦呢，我感到幸福都来不及呢。』

『春坂同学……？』

我的话音刚落，铃木同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向我投去疑惑的眼神。

『我和铃木同学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一样没什么出众的优点，曾经也只是一味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而已。』

『……』

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到坐在身旁的铃木同学身上，并朝她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害怕所谓过去的阴影了，同样也不会害怕眼前的男人，因为我有了可以相互扶持的恋人，和她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大从心底感到深深的幸福和充实。

正是因为有过去的痛苦和伤口，我才会形成现在这样不起眼的性格，但我并不觉得自己不起眼。

毕竟，注视着我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现在，我们一起在互相改变着，这就是我和铃木同学一起找到的，属于我们的幸福。』

『……嗯。』

当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因为刚才那番话的原因，铃木同学脸上那阴沉暗淡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延伸到了耳根的，那因害羞而泛起的红晕。

我也不好意思的看着那蔚蓝色的瞳孔，而铃木同学则是扭扭捏捏的摩擦着双腿，眼神在我身上漂游不定。

『抱，抱歉……』

『没事的，那个……下次记得委婉点……』

下一秒，她像是终于忍不住羞涩的情绪一样，一边露出责怪的神情，一边用拳头砸着我的肩膀。

『……「幸福」吗？』

不一会儿，铃木赤轻轻发出「啧」的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望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在失去他们之前，我也理解什么是幸福的。』

『……』

他并没有如我想的那样露出反悔的目光，仅仅只是用平淡的语气承受着我的目光。

『从第一次得知自己将会有妹妹的时候，我就只是觉得只是家里多了一个「存在」而非「生命」。』

『你就是这样，看待铃木同学的吗？』

『随你怎么说，我一直都不怎么在乎她，但朋友们却总是说他们羡慕我有个可爱的妹妹……我第一次感觉到在别人眼里，妹妹拥有我所没有的优点。』

『既然这样，也就说明你知道……』

『在我的眼里，她就像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铁钉，我从不欣赏她，……因为我讨厌被「束缚」，也有可能是单纯讨厌「铃木春雨」这个存在。』

他保持冷淡的神色，从口中诉说着他的观点。

我不禁咬紧了嘴唇。

无法站在他的立场上，所以我也无法理解他的感受，或许我的愤怒根本没有依据，或许我并没有资格生气。

『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我也明白，这对已经离去的他们而言是绝对不允许的，但这就像瘾一样，得到了能够尽情虐待自己所恨之人的感觉，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从为此后悔。』

『你知道……对于铃木同学而言，那有多么的痛苦吗，她仅仅只是普通的……！』

『为什么我要去理解自己讨厌的人，你也一样不想去理解我，不是吗？』

『……』

彷彿看透自己的目光，以及他的话语令我一时有些语塞。

我握紧了拳头，努力忍着不让声音颤抖，而铃木同学也像担心似的握紧我的手。

她现在也是泫然欲泪的表情，紧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她现在在想什么？自责还是懊悔？

『哥哥……』

她缓缓开口说道，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用蔚蓝色的眼睛去凝视着他。

在注意到她瞳孔突然闪过的一丝泪光时，我彷彿看到平常难以察觉的情绪。

铃木同学缓缓吸了一口气。

『之前，我也只是认为是自己的存在才导致哥哥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我不存在才会让哥哥找到幸福。』

下一秒，她又露出轻轻的微笑，然后摇了摇头。

『但是……对不起…哥哥，我，不能不存在，和春坂在一起的时间填满了我因为罪恶感而破碎的空洞……我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她用温柔且带有歉意的的嗓音这么说，接着转头正视着我。

『可能会很自私……但我想选择自己的幸福，如果对于哥哥来说这是错误的决定，那就请让我这样错下去吧。』

带着一点自私的话语，缓缓从口中说出。

『还有要说的吗？』

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有些不耐烦的说着，而铃木同学也再一次摇了摇头。

『我会让铃木同学幸福的。』

『……就此别过吧，和你们说话真是让人心烦……』

『……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我和铃木同学缓缓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远远的，我隐约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或许也不会这样。』

◇

从接见室离开后，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稍微绕了个远路。

没有实质性的目的，仅仅只是想再多走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的眼前呈现出了一片广阔的花丛。

公园的草地上盛开了无数不知名的花，在初夏明媚阳光的映射下透露着丝丝的光点。

一阵风拂过，所有的花朵都在着阵风中微微的颤动着，一切都是那么清新，那么富有诗情画意。

『真漂亮呢。』

『嗯。』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抬起一只手去撩拨吹拂在耳边的头髮，蔚蓝色的髮丝随风飘动，伴随着花香的气味传入我的鼻腔。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谢谢你，春坂。』

『我还要谢谢你呢。』

我耸了耸肩膀，毕竟如果没有铃木同学，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要是以后有什么担心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说。』

我已经下定决心永远和她在一起，我们要一直白头偕老，一直陪伴在对方的身边。

就像刚才对铃木赤说的那样，这正是属于我们的幸福。

『放心吧……』

话语出口的瞬间，我所深爱着的女孩缓缓抬头看向我，如大海般的瞳孔中泛起了一滴一滴的泪珠。

『像哥哥说的那样，我真的……是个很麻烦的女生呢。』

『是吗？我倒觉得很可爱。』

『性格不讨喜，一点也不直率。』

『要说这一点的话我们一样。』

『学习也不算顶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