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中醒来,不自觉地向右斜后方伸出手臂。
过了很久也没抓住闹钟,我感到奇怪,这时才想起自己没睡在床上,而是床垫。
我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眼睛。
呈现在眼前的是前辈的容颜。
「早上好,远也君。」
她跪坐在我的旁边,一边看着我,一边露出慈爱的微笑。
「…………——!」
这时,我迷迷糊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太意外了,没想到刚起床就看到如此女神般的表情。
前辈不解地歪着头。
「没事吧?是不是做了噩梦?」
「没、没有。早上好…………那个,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哦哦。就是早饭做好了,本来想叫你起床的,但看到你这么可爱的睡颜,就忍不住盯着看了会儿。」
「忍不住……这种时候请正常把我叫醒…………早饭做好了啊……现在是几点!? 」
仔细一看,前辈穿着昨天穿过的橙红色围裙,而闹钟的指针正指向早上八点。
我想着自己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但挂念前辈才没有设闹钟,结果适得其反了吗。
「不好意思,让前辈一个人做早饭。」
「没有没有。说是做早餐,也不过是味增汤与煎蛋、小香肠这样简单的搭配。」
「完全足够了哦,谢谢前辈。姐姐还在睡觉吗?」
「藤城老师比我起得早,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不上班的时候,她一睡就睡到午前算是常态,所以及今天应该有社团指导之类的吧。而她明明昨天还喝了那么多。酒豪可真是厉害。
前辈站起来笑了笑。
「好啦。洗个脸清醒一下,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饭吧。」
我和前辈于餐桌共进早餐。
温暖而微甜的味噌汤渗入空空的胃中,我的心情顿时放鬆了下来。而四边焦脆中身蛋黄粘稠的煎蛋、以及香脆多汁的小香肠填充了愈渐强烈的饥饿感。
我正为这份温情满满的早餐感到幸福时,坐在对面的前辈开口问道。
「远也君,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本想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马上又改变了想法。
在这平和的早间情景中,我的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但前辈于此得理由却恰好相反,相当严峻。为了儘早恢複前辈的正常生活,能用的时间就应毫不犹豫加以利用。
「今天我想去学校。」
从过去前辈放弃假日解决商谈这点来看,虚像应当还在学校里。要和她再次接触寻找解决的线索。尤其放在平时玲奈前辈会在她的身边,无法接近,就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前辈后,她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下来。是知道我要去见虚像了吧?
「得到帮助的我来说这种话显得有些自私,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去。」
「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战斗,只是收集情报而已。」
「可是还是很危险……」
「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乱来的,我保证!」
前辈的视线落在料理上,一副踌躇的样子,不久,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我不可动摇的意志(还是觉得说服不了就放弃了),她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啊—啊,难得今天可以在家里一起看电影、一起玩游戏,我还想着好好享受一番的。」
「欸,这样的嘛!」
「如何?改变主意了吗?」
「没、没有。」
脑海中浮现出甚至于梦中才见到过的场景,差点儿就要答应她的邀请了。使其成为现实还得在消除怪异现象这一障碍之后。
「总之我去学校了,前辈就在家里放鬆放鬆吧。」
「那可不行,我也要跟着去。」
「但前辈再出什么事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也可以从相对的立场来说。如果远也君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在自责的驱使下做出不好的举措……这样可以吗?」
像是在打着什么比方,她将握着的筷子的前端对準自己的脖子,从她这副姿态中,我感受到了她只有这一点决不让步的气势。
看来既不能改变、也不能无视她的意见。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吧。」
***
我和前辈伫立于绿色网栏外眺望学校东侧的网球场。其中穿着白色和粉色为主色调网球服的虚像和穿着同样服装的网球部主将正在进行练习赛。
吃完早饭,我换上制服,和前辈一起去学校寻找虚像。
果然不出所料,虚像来到了学校,正和别人商谈着,听说她尚有三个预约的商谈。
根据目前为止的观察,我么得知了她还有其他的商谈者,但没想到即使是休息日也有这么多学生来拜託她,太小看虚像作为解决者的力量了。
插队是不行的,得依次等待,这段时间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和别人商谈的场景。
从那之后过了两个小时——现在,我正在参观最后一个商谈。内容是希望进行网球练习赛。
「厉害啊……」
我对在球场内激烈展开的来回击球表示感想。
「啊—厉害厉害。另一个我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就是厉害啊——和我完全不一样。」
在我身边同样注视着眼前光景的前辈棒读着回道。
「我并不是在夸奖另一位前辈哦。」我连忙委婉解释。但前辈还是一副闹彆扭的样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和虚像说话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而且此前的两次商谈,她都对虚像燃起了谜之对抗心理。
先是当图书委员提出『想要关于图书介绍海报製作的点子』的时候,她就在于草稿纸上绘图的虚像旁边开始同样画了起来,完成后她便「肯定是我画得好看点吧」激烈地向我徵求同意;而后有女学生询问『想做手工曲奇送给男朋友,能教教我有什么好的做法吗』,她也用剩下的材料做了同样的东西,做好后就让我试吃,追问道「我做的好吃点吧!? 」
因此在商谈者看来,东西不可思议地增加了,为了矇混过去,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一样,你和她说话的时候话就会很多。果然比起我,远也君觉得另一个我更好吧。嘛、另一个我的言行举止确实很成熟呢——」
前辈用手指拨弄着挂在脸旁的头髮,更闹彆扭了。
像这样的表述该怎么说呢,总感觉有点可爱。平时便是冷静、可信任的大姐姐气质,所以像孩子般怄气的模样看起来蛮新鲜的。
「前辈果然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比起这个,接下来该轮到远也君了,请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似乎被说中了,前辈不自然地强行转换话题。
虽然我对她在嫉妒这一点感到很开心,但又怕她真的会生气,所以还是坦率地答道。
「我想揭发另一位前辈是冒牌货。」
「……太难了吧?连我看来,她能称作冒牌货的要素都完全捉摸不着。」
的确,即使主张虚像是虚假的夕凪茜,也不会有人听信吧。更别说还是受人厌恶的我的说辞。要想让人相信,就必须有相应的根据。
而且,在前面的三次商谈中,我发现了其根据。
前辈和虚像在能力方面有所差异。
一直以来,看到长相和性格我便以为虚像是完全複製了过来,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无论是做海报还是做曲奇饼,前辈製作的东西都能看出作为人类的欠缺点,但虚像的造物却是尽善尽美。仔细想想,本身前辈是为了追求完美的自己而向少女像祈祷的,所以彼此的能力不可能相同。
我认为,这种差异与断定其为冒牌货的说服力紧密相关。
但是若是就这样说出来,会被认为是闹情绪,因此要转换表述。
「不,前辈和另一位前辈之间有些违和感。」
「违和感?」
「比如现在眼前进行的网球比赛。我记得上次聊天你说过,初中的时候非常活跃,甚至当上了部长,但升入高中后就没怎么打过了吧?」
「最后一次正经打球还是高一体育课。」
「儘管如此,另一位前辈却还能和现役选手打得有来有回。一般而言有三年的空白期可打不出这么好的比赛。」
「这种程度我还是有余裕的。」
「还是别逞强了。如果以外行或者社团新成员为对手,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但以主将为对手这可就有点离谱了。」
「我说的是真的哦。」
「……总之,这就是所谓的违和感。从周边的人对此完全不作怀疑这一点来看,要证明她是冒牌货似乎不太可能,但如果能找出其他决定性的差异,我觉得就能向问题解决靠近了。」
「…………」
「并且我需要前辈的相关信息。前辈被拿来和另一个自己比较肯定会不高兴,但我希望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拜託了。」
「…………反正你也是为了我才行动的吧。我相信远也君。」
虽然她还是一脸不高兴,但总算答应了,帮大忙了。
过了一会儿比赛结束了。我看了下记分牌,网球部主将以微弱的分差获胜。
两人凑近隔网说了些什么,然后向网球场的出口走去。
虚像走到拦网外侧时,主将大口喘着气向她道谢。
「夕凪同学,感谢你陪我打比赛!多亏了你,今天我得到了很不错的训练。」
「嗯。我也很久没运动过了,心情很舒畅啊。随时再叫我哦。」
「你不如乾脆加入网球社吧?」
「我很高兴受到你的邀请,但我没什么空,有点难办。不好意思。」
「哈哈哈,毕竟夕凪同学很受欢迎呢。」主将苦笑道。可以明显看出她内心的遗憾。
虚像和主将分别后来到了我们身边。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能告诉我商谈的内容吗?」
刚才还在进行别的商谈,思绪也切换得太快了。
「前辈刚才还比赛得这么激烈,不用这么慌张。至少先换身衣服再说吧。」
我担心的不是虚像的身体状况,而是她那身漂亮的网球服。平时她的容貌足以引人注目,现在的样子更加显眼。我希望避免看到的学生会随意过来搭话,妨碍商谈的进行。
「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看上去这样其实我还有体力,所以不要紧的。而且这是向朋友借的衣服,也不是必须马上就要还。穿过一次必须得洗一洗…………啊,难道说有汗臭味吗!? 」
她慌忙地闻了闻自己的腋下,我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的颈后、以及脖颈淌过的汗水如此煽情的部分,意识变得奇怪了起来。
「呜~!? 」
我的侧腹忽然被戳了戳,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前辈正盯着我。
「H。」
「————咳!不是……」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又止住了,我摇了摇头。但前辈实现中的怀疑却没有变化。
「是吗,那我放心了。那就这样和她商谈吧。」
这期间虚像也错会了我的动作,于是我便和她进入了商谈的态势。
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无法集中精力说话。从改变谈话氛围这点出发,姑且先换个地方吧。
环顾四周,校舍旁的长椅映入眼帘。我马上说道「站着说话也不太好」将她引导到那边去。
虚像在一端坐下,我也正要落座时,前辈立刻佔据了虚像身旁的位置,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