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维达,天气转凉了,要不要来条弗兰雀斯卡?」
「弗兰雀斯卡?」
栞听见这陌生名字,疑惑道。
这一天,有客人拜访迪亚多拉斯餐厅的厨房。
不,正确来说是平时有往来的业者。
那名业者叫做「丹纳」,是「托托亚」的领袖。「托托亚」正是王室御用的迷宫探险商。
丹纳目测年龄接近四十岁上下,五官深邃,外貌充满异国风情。肌肤是红铜色,一眼就知道是外地人,但是菲尔达尼亚的种族形形色色,他的肤色在这个国家不算显眼。身高接近两百公分,身材壮硕,见者无不诧异。
钢青色长发随意绑在头的高处,他总用一条漂亮的蓝色发绳绑发,成了他的标记。托托亚的招牌颜色……也就是作为记号的颜色,就是蓝色。
丹纳浑身散发独特的领袖风範,不愧是阿尔•法达尔指标性的探险家集团之首。
所谓的迷宫探险商,是指经过国家许可,专门贩售从迷宫取得的物品、迷宫探险用品,或是隶属商店的探险家,托托亚正是老字号的迷宫探险商。
他们是最初获得许可的十间探险商之一,又称「起点十商」。
如今迷宫探险商发展兴盛,大大小小的探险商店超过上百家,不过在起点十商刚起家的年代,迷宫探险家根本被视为怪胎。
托托亚是布丁殿下──也就是马克西米利安指定的御用商家,专门为饭店旗下餐厅供应食材,迪亚多拉斯餐厅也不例外。丹纳因此认识了栞。
「对对,就是弗兰雀斯卡。」
丹纳听了栞含糊的发音,大力点头。
他的本名叫做「凯利」,但是几乎无人用本名称呼他。
托托亚作为老字号探险商,领袖代代都被称为「丹纳」,似乎是探险商之间的荣誉头衔,所以每个人叫他「丹纳」的时候,都满怀敬意。
(那发音应该是出自日文里的「鱼店」跟「老闆」吧。)
连商店、称呼都能窥见日本的影响,有趣极了。
菲尔达尼亚与日本关係密切,是由于传说中的大魔法师迪尔基特•欧尼奇斯创造了门,这扇门通往日本,所以菲尔达尼亚自建国之初就多多少少和日本往来,但是门为什么会通到日本,还是个谜。
栞暗自认为,菲尔达尼亚很像瑞士或列支敦斯登,整体氛围非常欧风。不论外观、各种风俗民情,见者都会认为这里的门通往欧美比较合理。
(魔法、魔术之类的,感觉真是神秘……)
或许有某种「要素」影响,让门非通往日本不可。
「既然是托托亚卖的食材,是水生动物?」
「对。」
招牌同为迷宫探险商,型态可说是五花八门。
有些商店不探险,只贩售物品;有些商人整天探险,完全不经营店面。
商店类型也是形形色色。例如「银摇篮」的规模超大,「魔人之斧」专门贩售迷宫取得的装备,「魔术王的烟斗」专卖魔道具。
托托亚就是其中一间专卖店。
托托亚主要贩售大迷宫捕获的鱼类。
虽然栞暗自怀疑,卖这种特殊渔获做得了生意?但去到店里总是门庭若市,想来应该很受欢迎。
「『弗兰雀斯卡』听起来好像女人的名字。」
「也有女人就叫这个名字。听说是这种鱼姿态优美,才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按照阶级、民族、种族,穿着有千千百百种,不过丹纳这人很神奇,穿什么都非常有型。
他平时穿的裤装看似日本的「绔」,称为「锡亚巴拉」;上衣綉有萨岗皇国风格的精緻刺绣,腰间配刀。迪亚多拉斯饭店的主要客层皆是高贵又富裕,他的装扮明显格格不入,却又完全不逊色。
「取个女人的名字倒也算贴切。」
「?」
「毕竟弗兰雀斯卡擅长绞死人。」
「丹纳,这话真过分。」
丹纳豪爽地大笑。
因为餐厅进货的关係,两人最少一周会见一次面,彼此语气变得不太拘束。
「话说在前头,我可没干过会被女人绞死的勾当。」
「难说。」
「真狠啊,维达以为我这么人渣?」
「丹纳看起来很受欢迎啊。」
「少说傻话。我老是被说不懂女人心,三天两头被甩啊。」
「啊,可以理解。」
「维达说话才过分吧。」
「才没有~」
「先不说这个,我免费送妳一条小条的弗兰雀斯卡,妳要不要试做个料理?今年地底湖似乎出现异常大量的弗兰雀斯卡。再堆下去,好不容易带回的渔获恐怕值不了几个钱。」
「这还真伤脑筋。」
「就是。这状况给探险家公会添了不少麻烦。搞不好需要悬赏请人驱除。」
「那好,我很乐意接收新食材──除了虫以外。」
栞很自豪,自己身为厨师,有胆子烹调大部分食材,唯有虫类例外。
她勉强能看别人吃,却绝对不敢自己吃。
栞在原本的世界,只看过※佃煮蜂蛹、蝗虫,不过在这个世界,昆虫是家常食材,处处可见。(译注:以酱油跟砂糖熬煮。)
「怎么?妳还是不敢吃虫?阿尔劳尼大蜘蛛的脚可是珍馐中的珍馐。皇帝飞蝗的脚还是高级品啊。」
「不不不,我胆子再大,就是不敢拿虫当食材。」
「这么夸张?我倒认为管他外表长什么样,好吃就好……喂,加尔,你跑一趟店里,把上次那条弗兰雀斯卡拿过来。维达,借用一下那边的法阵。」
「请用。」
一名见习生少年正在厨房后门和迪南聊天,此时丹纳对少年喊道。
「是,丹纳。」
少年叫做加尔德──他在半年前终于进入托托亚工作。他正和迪南叙旧叙到一半,突然整个人弹起来,迈步狂奔。他的背影一下子就缩得小小的。
托托亚不只专卖鱼类魔生物,旗下也拥有许多身手了得的探险家,店员一律取得了探险家资格。加尔德也是其中一人。
「也不用跑这么急呀。」
丹纳无奈地苦笑。
丹纳持有探险家资格已经将近三十年,资历深且实力强悍,又是个时髦的成熟男人,那抹苦笑很符合他的气质。
「什么?有食材要来吗?」
迪南被加尔德抛下,捧着豆茶走过来。
早餐时间的善后已经结束,今晚的準备工作也差不多完成,现在是自由时间。假如没有特别行程,他们可以悠閑过到晚上。
「听说是弗兰雀斯卡。」
「嗄?」
迪南似乎不太喜欢。
「不好吃?」
「弗兰雀斯卡不是骨头很多,又没什么味道吗?只有鱼身很大,不好吃啦。」
「咦?体型很大吗?」
栞早就知道,这世界的食用生物比另一个世界大很多。但是连迪南都说「很大」,栞不禁露出「完蛋了」的表情。
虽然他们已经完成晚餐时间的备料,但是她让莉亚去办事,没办法做太费工的食材处理,量太多也很难收拾。
「啊,那鱼就扁扁平平的,全长二十公尺以上,栖息在大迷宫的地底湖底。冬天才会游到上层产卵。」
丹纳大致解说了一遍。
栞很难想像鱼的模样,但一听到全长超过二十公尺,马上举白旗投降。
「……丹纳,请帮忙处理。」
「好啊。应该是古阿拉尔负责搬过来,就让那家伙帮妳一把。」
「谢谢。」
「那鱼没有毒,但我们还是去过毒了,放心煮吧。」
「好。」
迷宫探险商有一项规矩,经手食材必须经过处理,能让人族安全食用。
会以人族为基準,不是看人口多寡,而是因为人族最柔弱。
这世界有个共同认知,先不提各种族各有相应禁止的食材,只要纯血人族能够安全食用,其他种族大多也能吃下肚。
若有商家随便贩卖有毒食材、没有去毒处理的加工食品,当场就会取消经营许可,按照规定处罚。无所属的迷宫探险家贩卖食材时也受到相同规範。
也因为这类规定非常确实,即使栞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食材,也勉强能使用迷宫食材。
「那是白肉鱼?」
「对。那小子说得没错,鱼肉味道清淡,骨刺多。前半部的骨头还好处理,后半部……尾巴部分长满小鱼刺,没什么用处。不过,我想异世界搞不好会吃这种鱼。总之先让妳看看一整条鱼长什么样。」
异世界人或许想得出其他吃法──栞面对丹纳的期望,笑得有些无奈。
这个世界的人只因为日本位于别的世界,总是误以为日本是无所不能的梦想国度。
从栞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顶多是远一点的外国地区,扣除另一边机械工业比较进步、有些工具很方便,两边其实没太大差别。
(我知道两个世界大不相同,可是……)
这个世界有魔法,有妖精、兽人之类的种族,食材总是千奇百怪。
会发生战争,也存在现代日本难以想像的犯罪案件,与另一个世界相比,人命轻如鸿毛。
儘管如此──
她觉得像是人与人的交流、关心、体贴,这里和另一边其实一模一样。
理所当然的,两边的人也一样喜欢美味的食物。
「说是异世界,我觉得两个世界其实差不多……二十公尺这么长,搬得进来?料理台放得下?」
「鱼身身宽不到一公尺,最多十公分厚。捲起来之后,其实不太大。」
「是喔。」
「方便的话,能不能想想看别的吃法?最好是维达以外的人也做得出来,不要只在这间餐厅卖。靠这里进货消耗不了多少。最好是食谱能在大众之间流传。」
「可是那不是魔生物吗?一般人有办法剖鱼吗?不是有抗魔影响吗?」
任何抗魔都难不倒栞,所以她常常忘记,并非人人都能烹煮魔生物。
厨师的魔力压不过魔生物的抗魔效果时,刀子甚至切不进肉里。
「弗兰雀斯卡很容易处理。每个个体等级不同,不过平均等级不超过Ⅲ。而且这种鱼死了之后,几乎没有抗魔效果。」
「真难得。」
「是啊。相对的,这玩意儿吃了也没多少效果。反正这鱼的卖点不在效果。」
「但是鱼身很大的话,普通人家很难食用……啊,切成鱼片来卖就好了。」
回想托托亚店内陈列的商品,大多数早就经过事前处理。切成鱼片也会减少抗魔效果。
他们为了贩卖魔鱼,还下了其他工夫。
托托亚的贩售区分为左右两边,右边提供给魔力水準普通的人煮食,左边则摆放高等级人士专用的素材。
「就是这么回事。」
阿尔•法达尔与大迷宫关係紧密,也因大迷宫而繁荣,古书甚至称之为「迷宫城市」,当地居民自古食用魔生物。
然而这不代表什么都能做成料理。
顶多火烤、水煮……而且这两种方式无法烹煮大部分魔生物。人们知道魔力火焰能有效烹煮魔生物,却难以维持足够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