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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a carte.01 布丁協奏曲 

作者:汐邑雏 字数:4514 更新:2023-03-03 05:11:44

菲尔达尼亚王都为阿尔•雷多拉,这座城市经过缜密的都市设计,整体井然有序。

王城位于都市中央,十二条大道呈放射状,向外延伸,最外围建起十二座高塔,围绕整座都市。

迁都前,阿尔•雷多拉被称为「死亡沙漠」,土地荒瘠,很难想像能有现今的繁荣模样。精心设计的水路,遍地绿野……横跨大陆的主要干道上,难寻如此繁盛的商业之都,名气响亮,每天如同庆典般热闹非凡。

于是阿尔•雷多拉又有一别名──「不眠之都」。

而不眠之都最具重要地位的,即为菲尔达尼亚王坐镇之宫殿,人们称为「白夜宫」。

进入白夜宫的后宫,再往最深处,设有一道连接这个世界与异世界的魔法阵,是传说中的大魔导师迪尔基特•欧尼奇斯创造了这道「门」。有些人称之为「大门」,是同样意思。

同样名为魔法阵,阵形也有五花八门。

白夜宫的「门」若无动静,通常很难察觉魔法阵的位置。

因为魔法阵并非刻在地板或墙壁,平时甚至根本看不见。

这道「门」的魔法阵,烙印在空间。

必须等待星辰、月亮移动至一定的位置,耗费大量魔力,动用菲尔迪亚王室保有的钥匙,才能启动魔法阵。

要等星月移动到正确位置,换算成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大约每三年才有一次。不过,若是能献上庞大魔力,平时也有可能开「门」。

这个地方扣除「门」的设置,就只是空蕩蕩的大厅。不开门时,里头摆了一张大圆桌。

这张圆桌使用产自迷宫的阿拉塔那橡木,表面打磨如明镜,散发金属般的光泽。

桌旁总计有十三张椅子。

第一张为王座,有资格入座的菲尔迪亚王室成员,会依序围绕圆桌就坐。

但是任何人都不许坐上第十三张椅子。

从王座绕一圈,第十三张椅子正好在王座的右边。这是迪尔基特的座位,别说是王后,连国王都不许坐。据说迪尔基特以外的人坐上去,就会受诅咒。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

国王的弟弟──乔书亚大公尤利乌斯笑咪咪地开口。

大公拥有菲尔迪亚王室独有的紫眸,以及美丽金髮,外表年轻俊美,看不出他已年过四十。菲尔迪亚王室数度与妖精族联姻,许多后代外貌与实际年龄不符,其中,尤利乌斯的外貌特别出众。

名声响亮的王公贵族前来求婚,他却全数婉拒,保持单身,但求婚者至今仍大排长龙。年过四十,其绝世美貌仍日渐艳丽,崇拜者也随之增加。

他的全名为尤利乌斯•艾迪亚多•鲁迪乌斯•乔书亚•维•菲尔迪亚。

长达四十几年的时间,无人不认为他生错性别。外表看似绝世美女,内心却是中年男子。

这副容貌害得他至今不悦经历无数,而他的性格也如同菲尔达尼亚的王室作风。

说到邻近诸国的王公贵族如何评价菲尔迪亚王室,那就是「外貌如天使,内心如恶魔」。顺带一提,换作形容第三王子马克西米利安的话,则变成「外貌勉强如天使,内心大魔王」。之所以选择「大魔王」这个词而不是「魔王」,其中蕴含了各种意义。

「西伊王兄方才捎来消息,他会迟到。」

「艾米姑姑从裘达尔之门下了迷宫,今天告假。」

双胞胎姐妹开口回答。她们的长相极为神似,分辨不出谁是谁。

她们留着光彩耀人的蜜色捲髮,双眸是偏淡的薰衣草色……分别是第一公主耶莉亚与第二公主琉希亚。她们之间的可辨别之处,只有头髮绑成一束或两束。

两人现在一起居于菲尔达尼亚南部……就任阿达那地区的总督。

她们如果改成相同髮型,几乎无人能辨别两人。不但她们的父母无从分辨,双胞胎本人有时也难以区别彼此。最后周遭的人不再努力区分她们,反正只要把事情告知其中一人,等于同时传达给两人。

「好。那么先开始吧。」

国王雷格鲁斯宣告会议开始。

◆◆◆◆◆◆◆

这间房间每月定期举行两次「圆桌会议」,是国王直属的谘询机构。

成员皆是菲尔迪亚的直系王室成员。王后、大公夫人是从他国嫁入,没有资格入列。

最多十二名成员,但多半不会额满,现阶段有三处空位。

会议议题繁多,大多与迷宫诸多事项有关。与其说讨论政策,会议本身比较接近迷宫管理者会议。因为菲尔达尼亚的国本与迷宫密切相关,迷宫相关的决策会直接成为国家政策。

毕竟有大迷宫,才有菲尔达尼亚。也可以说,迷宫的管理方针几乎等于国家的营运方向。

国王雷格鲁斯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六十,不过外表年龄还在三十岁前后。下一辈长子,第一王子亚历克西斯明年将满四十。假如只论外貌,他可能称得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一个外表年龄三十岁的人,有一个看似二十五岁的孩子,一般人谁也不会信。但是王公贵族并非常人,他们拥有较充沛的魔力,老化缓慢且长寿,因此这状况并不稀奇。尤其菲尔达尼亚王室出了名的魔力强大。

也因此,他们讲求自由恋爱,儘管别国王室会来提亲,他们却不太会考虑政治联姻。

而事实上,自由恋爱只是个借口,目的是不让多余的外人进入权力中心,也不轻易交出必要人才。算是一种弱国独有的处世之道。

「首先第一个议题是什么?」

第四王子卢修斯举起手。现任国王夫妇总共有六名孩子,四男二女。这名青年是么子,遗传了母亲金中带红的发色,双眸色泽如同唯美的紫藤花。

他以文质彬彬的学者性格着称。毕竟菲尔迪亚王室成员偏重武艺,卢修斯可是珍贵的文官人才。

「卢西。」

尤利乌斯担任司仪,他点名卢修斯发言。他们的名字较长,又经常继承祖先的名字,为了方便辨认,多以昵称称呼。

卢修斯是「卢西」,马克西米利安多被称为「西伊」或「马克西」,雷克珊德则是「雷克斯」或「珊迪」。

「笨王兄上个月访问格劳贝尔帝国时,发言不慎。」

他身为么子,只有三名兄长。

但他提到「笨」,一定是指王太子亚历克西斯。

「我、我才没有发言不慎!」

亚历克西斯胡乱挥手,拚命摇头。

不过他至今犯行累累,谁也不信他。

「他说了什么?」

雷格鲁斯笑容可掬地问。

「……餐点很难吃。」

会议顿时一阵寂静。

这是哪来的小鬼发言。众多质疑视线刺向亚历克西斯。

「没办法啊,难吃的东西就是难吃。我根本没这么孩子气,但是那菜难吃到极点,我只是不小心说溜嘴。而且出口的时机太糟糕,不小心传进很多人耳里……」

语尾愈来愈含糊,最后消失在喉咙里。

众人的视线,刺得亚历克西斯全身瑟缩在一起。以王族来说,那行为的确不得体,他自知理亏,所以愈说愈心虚。他基本上很少被诬赖,找太多借口,下场更糟糕。至少他学乖了,不敢开口狡辩。

「所以?卢西,你是怎么帮忙掩饰?」

尤利乌斯幸灾乐祸地问。

「倒称不上掩饰,只是表示『帝国料理是成熟大人的菜肴,王兄的味觉还像个孩子,担待不起』。」

「……那真心话是?……对不起,我迟到了。」

第三王子马克西米利安正好走进室内。

王室成员多是金髮,顶多色泽有些微差异,只有马克西米利安是一头黑髮,显得特别突兀。虽然他的长相与其他兄弟相像,但在这些金髮之中,他的黑髮还是格外显眼。

不只卢修斯、第二王子雷克珊德,尤利乌斯、雷格鲁斯也长着微微上吊的凤眼,紫瞳更是菲尔迪亚王室独有。马克西米利安的深紫色眼瞳有「紫水晶」、「圣紫罗兰」之称,代表魔力极为浓厚,儘管身在魔力强大的王室成员之中,仍被视为特别的孩子。

「西伊王兄。」

「您来得比预期早呢。」

「王兄,请来坐我们中间。」

双胞胎公主总是黏在一起,但琉希亚主动往旁边挪了个位子。

「嗯……卢西?」

马克西米利安为迟到致歉,并走向空出的座位坐下,以锐利的眼神催促说话者继续。

「呃,是。那菜肴的确很难称得上美味,原型可能是朴素的乡下菜肴。帝国太顾忌我国,太想表现出自国料理的独到之处,结果用一知半解的知识做料理,成品反而诡异。但儘管餐点不美味,谁会大庭广众曝露真心话?王兄真的太蠢了。」

「你看,你自己也觉得难吃啊!」

「我没有说难吃,只是认为不够精緻。」

「什么成熟大人的料理,那只是失败品。」

亚历克西斯不悦地抱怨。

「那种时候不多抱怨,乖乖吃完,才称得上是成年人。他们确实精心挑选食材,也儘力使用魔生物类材料……但大概是厨师微调魔力的技术不够高明,食物硬了点,也稍微弄错调味方针。」

「你根本把我当小孩!更何况,那才不是有点难吃!布托鸟、诺卢托品种的鸭肉有腥味,用柑橘酱汁中和之后确实会好吃,但应该要活用柑橘的酸味吧!为什么要涂果酱!涂果酱欸!他们可是用砂糖和蜂蜜腌过又老又臭的鸭肉,又涂上果酱。那根本是在亵渎食材!!!」

「呃,那味道的确很具冲击性。维达•席莉刚来的时候做过格拉纳羊炖肉,跟那道炖肉并驾齐驱了。」

有几个人被那句话勾起了记忆,纷纷脸色发青。

誓约者•席莉……本名「前岛栞」。这名异世界来的女子,现在成为菲尔达尼亚最重要的人物。

她不但是菲尔达尼亚国营事业计画招募的厨师,更成为第三王子马克西米利安的誓约者,前往第三王子领地阿尔•法达尔的迪亚多拉斯饭店,担任主厨。

王室早已昭告天下,她的身分等同王室成员,在异世界人之中受到特别待遇。但是她很少离开迪亚多拉斯饭店,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地位。

「她有让你们吃过格拉纳羊炖肉?」

马克西米利安疑惑地问。

「呃……」

「卢西大笨蛋。」

「你没资格笑亚历克王兄了。」

「卢西……好好解释。」

马克西米利安笑容满面地说。他的嗓音非常温柔,带着一丝宠溺,令人陶醉。

卢修斯极为敬爱这位兄长,却打了个哆嗦。

他比任何人都尊敬兄长,也深知兄长为人。因此他知道,兄长这张笑容并非慈爱,而是恐吓。他笑得愈灿烂,就愈令人毛骨悚然。

「不,就是……以前、那个……我趁维达丢掉之前……悄悄借走炖肉……」

栞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尚未习惯这个世界的食材、调味料跟厨具,便以此为由坚持不提供菜肴。她当时为王室製作了饼乾和磅蛋糕,证实厨艺并不差,却不愿意提供像样的餐点。

她的理由是自己身为专业厨师,绝不能让人吃到失败品。马克西米利安更是完全支持自己的誓约者。

马克西米利安对菲尔迪亚王室而言,是个特别的孩子。

由于他地位特殊,他的意向比国王更有影响力。

马克西米利安天生自带强大魔力,在魔力丰沛的菲尔迪亚王室中,仍是出类拔萃,人们以为这是他受礼遇的原因,事实上,「黑髮王族」对于菲尔迪亚王室本就与众不同,甚至有「约定之子」之称。

栞身为马克西米利安的「维达」──誓约者,其他人也就无从干涉她的决定。

但是国营事业重要的一环,就是招募异世界厨师,藉此推广自国料理。招募来的厨师迟迟做不出料理,自然会让人怀疑她的手艺。

卢修斯不好甜食,很少品尝栞的点心,当然无法坐视不管。

对方可是与自己敬爱无比的兄长立下了誓约。卢修斯一半动机出自嫉妒,另一半则是坚信自己为了国家,必须了解那女人的厨艺。

于是,他悄悄拿走栞準备处理掉的试作品,趁马克西米利安不在,带到圆桌会议上让众人品尝。之所以把大家牵扯进来,纯粹是担心事后被马克西米利安发现,不想独自挨骂,然而,卢修斯衷心感谢慈爱的女神,没让他选择单独品尝那道菜。

单就成分来说,菜肴没有毒……反而提升了魔力,令人诧异。而且光是料理产生效果,栞身为厨师的价值就不同凡响。

……然而,比起厨师本人的价值,菜肴入口瞬间实在无比冲击,难以形容。

那味道……不,用冲击形容更贴切。卢修斯至今仍对那冲击记忆犹新,回忆一涌现,拳头便微微颤抖,又或者其实是全身发抖。

「你们真是傻了。席莉说是失败品,一定很失败。谁教你们随便捡要丢的东西来吃。」

「您说得是……我个人也觉得做了蠢事。不过,往后或许没机会品尝维达的失败品,这经验称得上珍贵。但那味道已经变成心灵创伤。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吃格拉纳羊……不过,帝国的那道菜,瞬间勾起我当时的记忆。」

「哎呀,味道这么可怕?」

「哎呀,味道这么惊人?」

双胞胎同时发问,卢修斯则是摇了摇头。

「不……我认为帝国那道菜勉强比炖羊肉好一点……」

「你看,你自己也是觉得难吃到吞不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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