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真正绝杀的场景。

一瞬之间，整个世界陷入了黑夜——并不是比喻，所有的自然光彷彿都被驱散了出去，留在大地上的，就只有「能量」这种东西。

狂暴肆虐，八个超位魔法一起发动的能量。

如果有人说这是星球即将爆炸的前奏，不明真相的人大概都会相信。

沙漠变成了漆黑的碎片，伴随着灰白色的光柱向上空蒸腾，一圈圈冲击波像水面的波纹一样在空间中蕩漾，整体发出一种亡灵哭嚎般的声调。

——『终焉的大地』

深红色的激光光束从天而降，一股股粗暴、单纯的攻击能量在光束中涌动，击中地表的瞬间便引发了半球形的爆炸……而这只是开始，那光束突然加粗一倍，持续的输出！

——『彗星镭射』

相比之下细了很多，彷彿有些温柔的魔法射线从旁边切入，而在直击相同的目标之后，却立刻引发了更大规模的爆炸，而且螺旋升空，每一股烈风都如同锋利无比的刀片。

——『龙破斩』

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一座倒立的山峰，它的山尖朝向地面，然后它……先是一丁点碎石和树木，紧接着就是整个山体，全部朝向大地倾颓、轰然崩塌！势要将整个大地掩埋在山脉的碎片之下……

——『须弥山之崩塌』

如波涛般汹涌，如山脉般高耸，这样的大火突然之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炽烈的火舌侵吞了一切，在狂风中猎猎飘摆，不仅燃烧着可见的一切，也葬送掉潜藏的虚体。

——『七日之火』

一大丛一大丛紫蓝色的电火花从乌云中现身，彷彿神明愤怒的脸孔，无数道雷霆霹雳而下，发出隆隆巨响，撕裂光与影，如箭矢般全部汇聚在渺小的目标之上，

——『宙斯』

数百…不，数千颗纯粹漆黑色的光球自空间中涌出，咕噜咕噜、大大小小，连成一片漆黑的星云，笼罩大地，向着正中心的目标开始拥挤、纷纷爆裂出黑暗的魔法能量。

——『阿波菲斯』

最后的最后，一只首尾相连、形成一个永恆圆圈的大蛇出现在上空，像是一个风格怪异的天使之环。

它叫乌洛波洛斯，此次降临的任务，是让目标把这段时间内受到的所有魔法伤害再承受一次。

也就是说，实际伤害量等价于整整 14 个超位魔法。

——『衔尾蛇•循环灾厄』

这般末日的景象总共持续了九秒。

尘世毁灭的绝景。

震耳欲聋，天翻地覆经久不息的巨响。

不可能有人能从这种攻击中倖存。——14 个超位魔法的伤害量，因为是範围攻击，而且最后的衔尾蛇也是以集团为目标，所以哪怕对面是一整个叠满了 BUFF 的百级玩家小队，也绝对死完了。

正所谓，杀手锏。

「啊……美。……太美了！」

人是一种奇妙的动物，即便是在核爆的蘑菇云中也能体验到美感，更不用说这种远远更加震撼的末日。

－Remix－张开了怀抱，两只手臂轻轻在半空中有规律的挥舞，那是乐队指挥的动作。耳边彷彿已经响起了《命运交响曲》。

「这就是我们的力量。」

「这就是八欲王的力量！」

虽然魔法造成的景象已经全部消散，但风暴捲起的沙尘还在持续，满目儘是在空中反覆轮迴的黄沙。

遮天蔽日，视野被全部染成飞舞的沙色，彷彿整个世界堕入了混沌…

「这里是我们的世界。」

交响曲的音符升高、回落、再升高——

「永远属于我们的世界！」

没错。

为什么我们会带着 YGGDRASIL 的力量来到这里？难道只是偶然么？不，世间没有偶然。

——这一定是，一定是 YGGDRASIL 选择了我们！

「我们是注定的王者！无上的至尊！」

不可能有高于我们的存在出现，即使出现了同等的玩家，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用必杀的战术将其抹杀就好。

似乎会不定期出现玩家，但是没关係，之后可以在全世界部下警戒体系，只要发现玩家，就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用超位魔法轰杀成渣。

「太棒了……太棒了！这种解放感！啊……」

月色浊白四只手全部捂在脑袋上。不断使用『向星星许愿』、又不断通过大量杀戮从土着人那里收割经验值的他，可以说是这个战术中贡献最大的人。

「……今晚我要干二十个，而且要二十个不一样的种族。」

「？」中枢神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起？」

虽然中枢神经的外表是类似青蛙的亚人类，但那方面的生理结构是侵入式的。

「那种事情回去再谈如何，先回收对手的装备。」

人形齿轮出言呵斥，一方面是出于不甘，因为整个队伍中就只有他是没有性的能力的。就连外表是布娃娃的咪西～，也在体内藏有许多兇恶的器官，能「仔细品味」吞下肚的人。

合力引发那种末日之后，整个团队陷入一种轻鬆、舒畅的状态，像是刚刚洗完桑拿，在房间里聊天。

「那么机会难得，乾脆－Remix－桑、马基桑、士桑，今晚大家一起如何？」

「乾脆让我也加入如何？」侯爵夫人故意摆出一个艳丽的姿势。

「不要。」

「不可能。」

「不行，绝不。」

「哈哈哈哈……嗯？」

因为侯爵夫人虽然外貌绝美但存在异味，所以大家都毫不留情的拒绝她，而对这幅场景发出笑声的公会长，仇∞士乐到一半却突然停止。

——眼角余光中好像捕捉到一丝银白色铠甲的闪光。

错觉吧。

一定是在这漫天的沙尘暴中，产生了错觉吧。

如果不是错觉？……怎么可能不是错觉，那种事怎么可能……

不由自主，仇∞士握紧了腰间的太刀。

「怎么了，士桑？」月色浊白乐呵呵的，向突然紧张起来的仇∞士打趣，「怎么啦？想搂一搂侯爵夫人么？我可以亲身经历劝告你，别那么做。」

傻子，不是那种事……！

又一下。

那股银白色，又在沙尘暴的间隙里闪烁了一下。

不是错觉。……怎么可能？？但……真的不是错觉！有人在那里，有人、站在那片末日的中心！

「哈——」仇∞士花了很大力气才下定决心开口。

「準备战斗……！」

「唉？」

虽然发出怪声的只有月色浊白，但是大家都感到了奇怪。

「马基桑，探测！中枢桑，用特殊技能！」

公会长下达命令，两个探索员犹豫了一下，先后发动了魔法和技能，结果——

「有、有、有人在那里…！」

「开什么玩笑？」

「真——」

霎时间，所有人也说不出话。因为磅礴的气场突然从那里，从沙尘暴的中心升腾出来。

那真的是区区一个玩家的气场？

大气彷彿被击穿出空洞，所有人感知到的重力彷彿加倍了一样。——仅仅是一个玩家，能让另外八个玩家感觉到这种程度的压力么？

浮现在八欲王心中的，是一个疑问：那真的是只有一百级么？

气场甚至产生了实际的力量，吹散了漫天的沙尘。

没人去关注他身后那头巨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银白色的存在身上。

何其精湛无瑕的全身铠甲，胸口有一颗绽放光芒的蓝色宝石，背后，鲜红的披风微微飘摆。而在这之上更加重要的是——

「这是、这是完全无伤的意思么？！」

在五个人透过〈生命精髓〉的探视下，塔其米的生命力磅礴高涨，像是一座山一样。而他身后的白金龙王，居然也是无损的状态。

怎么可能？？

安然度过 14 个超位魔法的攻击量，毫髮无损？！

这简直就是怪——

「怪物！！」

如果地球联军向外星人飞船发射了一批核弹，结果核爆过后外星人飞船完好无损的话……八欲王此刻就是类似的心情。

难以置信、挫败感、愤慨，以及虚脱感。

而为了顺势强化这种惊吓的效果，为了最大程度让对手战慄，塔其米配合时机取下了隐藏气息的戒指。

他心中冷汗直冒，但伪装成轻鬆无比的语调：

「啊呀呀……真是小看你们了。」

塔其米向前踏出一步，用伪装出来的从容挥挥手。

「差一点就被你们给干掉了。」

伪装的语调轻鬆甚至愉悦——被这种语调吓住的不仅是八欲王，还有白金龙王，他甚至不敢吱声、不敢眨眼。

但塔其米说的其实是实话。

即便是安滋•乌尔•恭其他四十个人全部聚在这里，恐怕也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末日给击溃，就算是像飞鼠那样通过复活戒指自动复活，也逃不过『衔尾蛇•循环灾厄』带来的第二轮伤害。

——除非塔其米也在场。

每个世界（伺服器）仅有一个、整个 YGGDRASIL 只有九个的终极职业，世界冠军。

这个职业不仅具有杀手锏攻击技能〈次元切断〉，还拥有号称绝对防御的〈次元断层〉。但是，即便是〈次元断层〉也并不足以挡下八次超位魔法的叠加攻击。

每日限定使用三次的这个技能，可以完美防御任意一次攻击——哪怕是世界级 BOSS 的最强攻击，或者世界级道具的效果。

这正是〈次元断层〉的可怕之处，它具有和世界守护同等的效力，而且因为是防御攻击的技能，所以哪怕是纯粹攻击性的世界级道具、比如『几亿之刃』，落在塔其米的头上也会被这招完美防御。

然而弊端是仅仅只能防御一次攻击。

即便将今天的次数全部用完，也只能挡下三个超位魔法。再算上衔尾蛇带来的伤害二重化效果，那就是还得承受八个超位魔法的伤害。即便是变成 101 级的塔其米，体力也会瞬间变成濒死。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次元断层〉只能为塔其米一个人提供防御，白金龙王和他肚子里的巫女公主必死无疑。

所以，塔其米的选择，是捨弃了「世界守护」这个特权。

抵御世界级道具的效果，这种世界冠军的特权，是可以被捨弃的，而以这种永远无法恢複的代价所换来的，则是仅仅 10 秒的「集团无敌时间」。

在 YGGDRASIL 中这显然是鸡肋，因为与其永远放弃世界守护这种强大的特权，绝对是索性死一次比较划算。

仅仅是在这个时刻，仅仅是在不可退让、不容失败的战斗中，这个能力才真正具有了使用的价值。

所以塔其米成了唯一使用了它的世界冠军。

现在塔其米的〈世界断层〉已经被降格，无法再抵御世界级 BOSS 的特殊攻击以及世界级道具的效果了，并且这种惩罚是不可逆的。

——也无法抵挡始源魔法了。

这就是谜底。但是不可能对敌人说出真相。

「哈哈哈……世界冠军拥有完全免疫超位魔法的特权！」

「胡扯！怎么会有这么赖皮的事情！……垃圾运营！」

「世界冠军……！五右卫门？！不对……是其他伺服器的冠军么！」

仇∞士脱口而出自己伺服器中世界冠军的名字，但是外貌情报明显对不上。

「五右卫门……挺怀念啊……嗯？不会吧……」

五右卫门这个玩家名应该是取自「石川五右卫门」这个历史人物。回想起来，自己不是听妻子说那位石川医生也是玩家……

「不会吧，没这么巧的吧？石川是个常见姓氏……不会吧。」

微笑了一下，决定把这种巧合的事情放到一边，塔其米举起了自己的剑，同时，发动了自己唯一没有留在纳萨力克的神器级装备品——某个戒指的效果。

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了。一旦八欲王超位魔法的冷却时间过去，塔其米就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