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得太迟了,如果在它们完成群聚之前就一一杀掉,或许现在还能够突破重围。但如今落地窗外的草坪上就已经站了十多只,其它地方只可能会更多。
窗是钢化玻璃的,但我想也撑不了多久。这些明显不是这个星球上该有的生物,有着如军刀般锋利的爪子,面部没有完好的表皮,犬牙交错的牙齿暴露在外,不停地滴落黑褐色的黏液。
「跟好我!」
我一把抓住小爱的手,向屋内跑去。
怪物的袭击对象是所有会动的使徒,但也不确定是否会攻击梦梦和老妈,我们必须找到没有被怪物包围的地方逃出去,儘可能引开它们。
但我的设想仍旧是太过于好了。哐!……哐哐!!!
背后传来阵阵玻璃碎裂声,一个个恶鬼沖了进来!
「喝!」
我将掷出的水果刀,在空中用异能转移到恶鬼的胸膛,沖在最前头的应声倒地。绿色的液体在赤月光芒的照射下,显现橙黄色的光泽。
然后抓着小爱继续向门厅疾驰。就这样径直冲向外面的沙滩。
「呼呼……小俊,你看海!」
「这……」
海水有如脓血,路旁的植物成为了一棵棵枯枝。
发生了什么?
但已经没有时间驻足迟疑了,我们踏上水泥路面,路旁的路灯也在耳边呼啸——使用闪也可以继承惯性,这样就可以让速度突破原来可以达到的极限。
虽然我一手抓着小爱让她也共享到了【闪】,但她明显已经跟不上了,脚好像一瘸一拐的。我这才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光着脚丫。
「把脚抬起来。」
底下已经沾满了泥沙,还有一些破皮,红红的汁液从皮肤的缝隙中渗了出来。
我弯下腰,抱起了她。
「小俊你好像很熟练啊?」
「嗯……」
因为之前与羽衣习惯了环抱住女孩的姿势,现在也非常熟练了。
怪物还在聚集,它们就像是一群看到鲜肉的饿狼,向我们发起围猎——但却没有任何协作精神,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互相啃食的恶鬼。
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将口袋里的硬币尽数打出!这些硬币就像消失的子弹一般,突然出现在食尸鬼们的头颅上、胸口、腹部,并让它们短暂地停止了行动。
但是!创面太小了!
根本没办法彻底击败它们。而饥饿的它们,就算倒下了,也在挪动着身体向这边爬来!
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这是自第二次进入诸神界限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开始意识到,我们或许没办法安全脱离。
之前抱着羽衣是因为怪物的战斗力没这么强,同时羽衣操控的身体能够很好地解决掉我【闪】与第二次【闪】间隙之间的敌人——利用【闪】进行移动的话必须看清楚移动位置有没有物体才能行动,这之间的判断一般需要一两秒的时间,同时会重置移动速度。
现在我缺乏攻击手段,很难带着两个人离开这里。
我可以回档到上一个存档点,但是问题在于,我现在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即使我回档一次、两次……七次!全部用完或许还会迎来相同的结局。
必须利用所有读档的机会,去知道:
——究竟是谁在攻击我们?
——为什么敌人会知道我和小爱的身份,以至于提前部署好并对我们发动攻击?
对了,儘可能大範围的搜索,是否能找到始作俑者?
「小俊,你带着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怀里的小爱对我这么说道。
「呼哈……呼哈……你闭嘴。」
「如果放下我,还能给你争取点时间的。其实我也知道你能回到过去。」
「……」
「哪有正常人会抵押自家房子,去买亏损股票嘛,还挣了二十多倍。我虽然不懂,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想想也明白了:你不是能预知未来,就是能回到过去。但现在这么危险的情况,显然小俊你是没有预知到的,所以只能是回到过去的能力。」
没有想到,我的一切都已经被她所知晓。
其实什么策略、什么逻辑,都是假的。只有身边最亲近最熟悉自己的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哪怕什么都不说,彼此的想法都是想通的。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陪我一起死在这。而是儘可能地多活一会儿,去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信息,这样才能避免下一次发生一样的事呀。」
「……」
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觉得喉咙口一阵乾燥,视线中的小爱变得朦胧。
当我预感到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手也开始了颤抖,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脚底。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一把与那些怪物的尖牙厉爪比起来,太过于精细的、勉强称得上是武器的工具。
「放我下来吧。」
「不……」
我会坚持到最后,然后一起回到重置了的那个世界。
此时一个恶鬼突然从侧面飞扑过来,由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与怀中的小爱对话中,没有注意到……糟糕!这是要扑向我的脖子,而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阻挡!
嗤——
一只纤细的手臂,挡在了我和恶鬼之间。
被咬穿了,鲜血沿着臂膀,淌到了我的上衣。将我的身体染红。
她将剪子刺入恶鬼的眼球,而我赶紧用【闪】将恶鬼的身体抛到了十米外的高处。
「小爱!」
我不得不放她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没有伤到骨头,但这个出血量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处理好的。我脱下上衣,扎住了伤口,但必须要有外科医生才行。
「关掉界限吧。我们得去医院。」
「不能害了大家。」
「就算怪物跟着我们回到现世也没办法了。更何况不一定会跟着啊,上次就没有啊!」
「试过了,不行。」
这……是比佛教还要多信徒的宗教吗?
该死该死该死!
难道我就要像这样,看着已经面色惨白嘴唇发颤的小爱,一点点失血?
「这些饿鬼数量实在太多了……小俊,你去吧。」
去?
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
「这种时候反而是你更任性呢,没办法,秘法【相印】——听小爱的话,走吧。」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喂,不是拉勾说好的,要一起活下去的吗?」
「这可不算失约哦。因为在另一个世界,小爱还在等着你呢。」
在我转过身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着。
她也在害怕,但却仍旧选择站在了我的身前。
该死,是这界限里出现雾气了么,为什么凑得这么近都看不清了呢。
片片晶莹,让我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小爱。
这一瞬间,彷彿时间也凝滞了。
她踮起脚尖,从背后,把从口袋里掏出的耳麦塞进我耳朵——
「小爱我呢……还挺怕疼的。所以可能会大喊大叫,要是影响形象就不好了啦。虽然平时就没怎么注意过形象,但好歹最后的最后,希望小俊你能带着还不算太糟糕的印象去见下一个小爱。」
「喂喂喂,你快把命令停止了!我们可以一起走……」
「嘻嘻,不允许回头看哦,听也不行。」
在笑么?
是啊,这时候笑或许会让我感觉轻鬆些吧。
「吶,小俊。要保护好下个世界的小爱哦。还有,捨弃自己只让小爱活着的结局也不行的哦,只有一起才有意义。」
这是我听到她最后的声音。
须臾之后,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向着另一侧奔跑,耳朵里也只能听见震耳的音乐声。
那是我曾经推荐给她的歌。
她说过,也是她最爱的歌。
绯袴白衣,镀金的扇子,还有一条条红白麻绳随风飘蕩……
她站在斜拉桥的桥塔顶端,俯瞰着我。
腰间别着的武士刀上,没有一点血渍。也就是说,她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就来到了这里。
当看到我的时候,她面露惊异之色,是很惊奇我居然能够在那种状况下逃到这儿的吗?当然,我看连惊异都是装的。
我利用【闪】也攀上了桥塔。
「你怎么了?怎么身上有血?」
她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你别过来,我不想现在就把路边的车传送到你的头顶。」
但是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小爱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只要在一切结束前弄清楚一些事情就行了。
所以我不能让羽衣近身,除去她未知的秘法,我对她的近身战斗力也预估不足,很有可能突然间冲过来将我斩死。
「发生什么了?」
「小爱死了。」
「我不知道这事。」
「不管你是否真的知道,你都会这么说。但你身上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
「或许是持钮人为了让我们反目,故意没有对我发动攻击。」
「我就是持钮人。」
「……」
「没有人会为了让我们反目,而对我或你的任何一方佯攻,因为持钮人就是我。所以这里的那些食尸鬼模样的怪物,只有可能是你一方的人。」
她紧咬着嘴唇。
是觉得我竟然可以拆穿她虚伪的面具,还是在思考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呢?
「看来我没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必要吗?你不也知道谁是持钮人了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世界变成这样?」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小爱?明明她只是一个……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女孩子……」
「……」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那么你现在把你的身份告诉我,是因为你知道持钮人死后在界限内死去的人会复原,想要以死代替自己青梅竹马的死;还是你可以用某种手段洗去我的记忆?」
「我不但可以洗去你的记忆,还能让一切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