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一次接近后，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既没有被责备，也没有被胁迫，甚至没有怎么聊天。

之后她一直以和镜头里一模一样的姿势看着半空，就当我不存在一样。我这个偷看她的犯罪分子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直到她一句招呼都不打地转身离开逃生楼梯为止，我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叫去？不想再被偷看所以为了警告我？这也是当然的。于是第二天开始，我没有再去活动教室用相机偷看她了。

但这样就见不到她了，犹豫着要不要去逃生楼梯，结果还是去了。

照理说作为犯罪分子的我不应该再去接近她的。

但还是按耐不住想看她的心情。

她一直都在，就算看见我打开三楼的逃生铁门从中出现，也没有躲避我，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是你啊，害我把烟掐灭了。」

转过头来的她就这么说了一句，就又转回头，以背影示人。

我从逃生门走到逃生楼梯处，坐到了她身后的楼梯台阶上看着她的背影。

从活动教室改到了逃生楼梯。

从远景改到了近景。

从正面改到了背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为什么要吸烟？」

「没什么，就是想吸。」

随便问一下问题，她也会回应我。

「那么，你为什么要看我？」

我摸着照相机回答，

「就是想看。」

她是个普通的女生。独来独往，面无表情。虽然有些不合群，但也没到会被排挤的程度。

虽然吸烟，但也不是不良分子。既没有穿得花里花俏也没有染髮，不如说完全没化妆。

现在拍照的话，天上的无人机或许能比距离更近的我拍得更清楚吧？

我为什么想偷看她？就算在接近她后也不知道答案。或许就是因为她的那份普通中的疏离感。

就算只是背影，她的姿势也很漂亮，身材也很棒。袅袅烟雾围绕着她周围。也漫进了我的鼻腔。

吸完烟后，她偶尔也会来坐到台阶上。

但不是为了和我说话，只是发獃而已。我们之间没有对话，和隔着镜头看她没有区别。

一天，两天，三天就这样过去了。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吧。

但我其实一直在浪费时间，所以无所谓。离得更近一点，烟味就更厉害。万一被发现了身上沾着她的烟味不太好糊弄，但也没有不去逃生楼梯的选项。

她也一次都没有拒绝我去过。面对身为犯罪分子又堂而皇之入侵她地盘的我，她的态度就好像果冻一般，没有太大抵抗地就接纳了我的存在。

「怎么发现我的？」

有一天我问了。

「嗯？」

她叼着烟，用背影回答我，

「我看到有个东西一直在闪。」

我知道了，是uv镜的原因。因为教学楼在社团楼的右边，她是位于我的侧面，所以我有时会用能使光线折射的uv镜，这样能看她看得更清楚。但这种装在镜头前方的uv镜会产生强反光。是我疏忽大意了，还以为她不会发现的。

但她没有责怪我，只是一如往常地叼着烟望着半空。

所以我也没有道歉，就那样坐在她身后的台阶上，看着她的背影和她说话。

「你，会偷看女厕吗？」

「等等，我没有做过那种事。」

我可以对天发誓，但她只是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过了几天，她又问，

「为什么要偷看？」

为什么偷看，好像被她提出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为了排解压力吧？看着别人的事，就好像在看电影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因为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没有现实感。」

说实话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只是个冷酷又无耻的人，在拿别人的喜怒哀乐取乐而已。

「欸，不会更累吗？」

她叼着烟淡淡地说。

我不问就得不到回答，所以问道，

「为什么？」

我就是想听她的声音。

「嗯因为我没什么想看的人。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事。」

我知道她总是望着远方，眼眸里也不曾映照出任何人。

包括现在就在她身后的我。

但透过镜头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不满，我曾经很喜欢她目空一切的眼神。

现在好像有点变了。

但她却没变。

就算看见了我，她的视线也如预料的那样穿透了过去。

「会累代表你有在关心别人吧，和我不一样。」

要是她把我的事说出去，我会身败名裂，搞不好还会被退学，留下案底。

所以最初面对她时，我有点紧张。

但更多的是兴奋。

哪怕会身败名裂，能有接近她的机会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而且她也没有把我扭送警察局，甚至没有鄙视我。

不知不觉间我竟傻乎乎地在为暴露了的事庆幸。

她一次没有问过我的事。几年级？什么班级？擅长什么？成绩怎么样？就连捡到我学生证的事恐怕也早就忘在脑后了吧。

所以在别人面前戴着的假面具，在她面前也无从戴起了。

我或许是第一次得到能这么平等又平淡地相处的朋友。

所以我才更加想在她面前表现。明明身为犯罪分子，却一次又一次厚脸皮地跑来她身边。

但这次不想像以前那样装模作样。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要看她？

因为就是想看。

所以移不开视线。就算不再通过镜头，位置也移到了背后，也没有停止看她。

「头髮怎么那么长。」

「没钱剪头髮。」

「那么，烟是哪来的？」

「啊，这个？」

她拿着烟盒笑了，

「别人给的。」

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笑。

听说她几乎不会在班级里笑，也几乎不会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就算是在人的背后，她也不会笑。

在我面前的她一次也没笑过。

总是用淡淡的眼神看着远方。我看到的都是她的侧脸。

但现在她笑了，注视着我不知道的某样东西。

注视着不在这里的某个人。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嘛。

我也有。

但能让她笑的却不是我。

「你，没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嗯……」

她回答得模糊不清。

「没事。」

「我好歹还是班长，虽然不是你们班的，但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声吧。」

「真的？」

她迷茫地转过头来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然后问了，

「那我会不会被退学？」

「……不会，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

「嗯，你说出去也没关係。」

就好像在说你不在这里也没关係一般。

「我不说。」

「哦。」

「但你注意一点。」

「没事，这里没什么人来。」

她又看了看我，

「除了你之外。」

淡淡地笑了。

瞬间，感觉彷彿被天空亲近了一点一般。

不由得皱着眉头。这种感觉不好受。

不好受的事情在变多。

喜欢装模作样的人也不好受呢，假面具戴多了就撕都撕不下来了。

于是不由得跑到她身边喘一口气来了。

她就好像透明人一样，不论看到我在做什么，也什么都不会说，不会问，所以这边也不需要回答。她身边的空气也很清澈。

虽然有烟味。

「餵给我一支吧？」

听见我的话，她挑了挑眉，

「你能吸烟？」

「……没吸过。」

「会呛哦。」

她说着打开烟盒，朝向我颠出一根烟。

我犹豫了一下，从烟盒里抽出了那支烟。

「要火吗？」

「啊嗯对，没火怎么吸……」

还没吸就在慌张了，她瞥了这边一眼，拿走我手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