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突然熄灭,我赶忙钻进被窝里装睡。
怦怦直跳的心还没来得及平息下来,就听见隔扇打开的声音,随后是浅村君钻进被窝的响动。中间隔着父母的被褥,我们俩的被褥在两端。
不用过多地在意双方在同一个房间一事,只要脸不朝向他那边就不会露出无防备的睡颜。如这般的距离。
没有暴露吧。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的声音在耳边吵闹着,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脸颊好热。明明窗外已经是冰点以下的温度,被被褥裹住的自己的身体却是无比的燥热。
担心着自己的急促的呼吸会不会被听到,我将被子拉到自己的头部上方。
『又善良,又诚实——是努力家啊,沙季她』
他是这么说的。
毫无疑问他是这么说的。而且,是沙季,没错吧。沙季。
不是,绫濑同学。
去上厕所的时候注意到了浅村君不在房间里。但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只是想着「啊,不在呢」就离开了房间。
在长长的走廊上微微迷茫着的时候,隔扇那头传来了浅村君的声音。
没有想过偷窥的。
只是,下意识地就靠近了而已。
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用凛然的声音这么说着。
对于母亲和太一继父结婚一事没有任何的不满。
不仅如此。我还为我辩护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会让他说出此话。但是——。
又善良。又诚实。是努力家,说到这个地步是我没有想到的。就连我都担心起来自己是不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
我很开心。
同时也很害怕。
我没有做过被喜欢上的训练。
对我来说,对于会伺机攻击的人只要「武装」起来就好了。
但是,对于打自心里想要好好相处的人做好被喜欢上的武装,这样的预想是不曾有过的。
既然想要一个人生存下去,会这样也是理所应当。
因为没有感觉到要和谁搞好关係的必要。
这一信条崩溃的时候大概是在半年前。
我不会对你抱有任何期待,所以也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
我这样对浅村君宣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他喜欢上。何止如此,与太一继父搞好关係,也是因为害怕打碎母亲的幸福,仅此而已。
但是,浅村君不仅答应了我提出的磋商的契约,还花了很长时间小心翼翼地与我相处。
我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太一继父也不再只是母亲的结婚对象,我开始明白他是个好男人。
从那时起一点点的,对于心上人重视的人,我变得想要珍重他们了。
这次随继父回老家我也大可找个理论逃之夭夭。
因为想要学习,因为有打工要做。大概,但凡说出自己不想去的话就不会强行带我去了。
想去是我自己说的。
正如继父在来时的车上所说的,家族四人的旅行什么的,这之后很难会再有了,从母亲地方也听说了继父和长野的老家以及亲戚们关係都很好。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可以的话我也愿意喜欢上。
但是,与没有血缘关係,距离遥远的亲戚间的来往,我最开始觉得是很困难的。
再婚对象的亲戚,这种距离感,要是遇到我们这种外人直接与之接触的场面的话,是需要相互理解的时间了。在此期间,就需要能够成为盾牌的助力的,能够与亲戚这种,比家人更宽泛一圈的社交圈也能相处融洽的——起到「防波堤」效果的人。
浅村君,就是这次的「防波堤」。
亦或是「缓冲」吧。大概,在场的太一继父也是一样的。
得益于此,继祖父严厉的目光从明天开始恐怕会柔和些吧。光是不抱有偏见的情况下对待我,我的紧张感就能减少许多。
当然,他和我的亲戚相处时就轮到我来成为防波堤了。
明明决定了想要一个人生存下去,不知何时就想要和在某人的身旁共同前行了。某人——浅村君的身旁。
将注意力聚焦到房间外后就发现走廊已经变得悄无声息了,没有人靠近的气息。母亲和继父也在忙着和亲戚以及大人们聊天吧。现在这个房间内,只有我和浅村君。
将裹成一团的被子轻轻扒开后,我匍匐着向他的被褥靠拢,随后轻轻触碰他的肩膀。连磋商都不经过就这么单方面地进行身体接触什么的,我觉得真是不像自己了。更别说是在随时可能会被双亲看到的情况下。
我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这么做就擅自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谢谢你,悠太。」
在至近的距离下我贴上了那宽大的后背,温暖与爱慕都感觉像是通过手心涌了过来。
就像融化的冰之结晶一般,理性正如不规则形状的矿物一般歪曲成了杂乱的模样。
但是面前的这一刻,就连这份歪曲也显得惹人怜爱。等待着身体僵硬了的浅村君疑惑地呼喊我的名字前如同永恆般的数秒内,我只是一直触碰着他的身体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