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禍不單行

身上披着的破烂运动衫，随风飘摇。

刺穿了莉莉脑袋的剑握于他的右手，将失去意识的她捆绑起来的锁链持于他的左手，脸上则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是已经死去的水岛美穗的青梅竹马，我虽然听说过他把水岛美穗和加藤留在小山屋里去追赶向东边进发的【第一次远征队】的逸闻，但像这样面对面还是头一次。

【好了，走吧。美穗姐】

在河川的另一侧，高屋抱起被束缚住的莉莉说道。

天真无邪的少年说话很是温柔。

在转移之前，他在原来的世界想必也是这样和水岛美穗说话的吧。可这份温柔如眼下的局面是如此格格不入，甚至令人产生了是在舔舐温暖肌肤的印象。

莉莉正是因为高屋本人的攻击失去意识的。

这样下去莉莉会被带走。思考到这里的瞬间，我奔了出去。

【等……】

【别来碍事】

高屋语气一转，冰冷道。

他望向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怨念般的感情。我背脊一寒。在异世界摸打滚爬至今所培养起来的生存本能想起了警钟。

【姐姐就还给我了】

高屋手中的宝剑绽放出光辉。

虽然没有出现魔法阵，但是强大的魔力气息切肤可知。正打算飞奔过去的我反射性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高屋脚边的地面升了起来。

【魔法道具……！？】

大量的沙土从河对岸铺天盖地向我们沖了过来。

裹挟着溪流的水，沙土的重量愈发沉重。现在这个位置。躲不了——

【——主人！】

就在我将被逼近的砂石吞没的千钧一髮之际，灰色的长髮飘入我的视野。

【洛丝！？】

洛丝拖着负伤的身躯，挺身挡到了我的前方。

她架起盾牌，正面抵住了冲锋而来的砂石。

【唔……】

持平和崩溃不过一瞬。短促的叫声被爆炸音一掩而过。

洛丝的身体被撞飞了。下个瞬间，我们所在的河岸就被大量的沙土给淹没了。

【唔，咕！？】

因为洛丝的介入，蜂拥而来的砂石攻势微减。然而，涌过来的量哪怕只考虑其质量都是莫大的威胁。不一会儿，我的视野上下颠倒。分不清上下左右。

我屏住呼吸力图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用力咬紧了牙关。

【唔哦！？】

不意之间，左手被用力地拉了过去。差点以为关节都要脱臼了，但多亏了这我的身体得以脱离沙流。在眼花缭乱的风景里，我看到左手手背上的艾莎莉娜正缠着近处的树木。把我身体拖出来的是她。

【唔咕】

我连姿势都调整不好，就这么难看地摔到了地面上。我无视身体的疼痛，儘可能迅速地站起了身。我吐掉嘴里的沙土，拔出剑——。

【……？】

自己害怕的追击并没有到来。

反而，连高屋的样子都已经找不见了。

【……！难道说！？】

我从现在的位置连忙赶回原本的河岸处。

河岸的地面被整个掀起，样貌大变。

但高屋不在那里。

……被他抓住的莉莉，也不见了。

【可恶，让他得逞了！】

刚才的魔法攻击并没有多大威力。

只是让细碎的砂石大範围地飞散罢了，除了我们所在的那一小处河岸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害。然而，高屋却连一点追击都没有。

是我看错了意图。

看他毫无踌躇的攻击，兴许是想着若是能顺手把我解决了自然是好，但他终究不是为此而来的。实际上，若是高屋有那个念头，他甚至能全灭我们。而他却没这么做，也就是说他一切以自己的目的为优先。

目的。

莉莉，被带走了。

【……】

我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液。

好似发热，好似冰冷的不安定感觉涌上全身。

让我回过神的是加藤的叫声。

【真岛前辈】

转过头，只见坐在地上的加藤正被饭野抱着。

她似乎没怎么受到刚才沙土流的影响。看她颤抖着双腿站起身的模样，应该是没受伤。

【请问没事吗？】

【啊、是啊。我没事。加藤你看起来也没事的样子】

【是的。饭野保护了我】

【饭野？】

我的视线望了过去，饭野却毫无反应。

似乎还因为未曾料想过的高野的出现和攻击处在茫然自失的状态。

刚才高屋无视饭野的存在发动了攻击。在饭野看来，高屋也同样是探索队的一员，是自己人。肯定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被攻击的一天。

但就算是这么混乱的状态，仍旧保护了加藤，着实值得钦佩。

高屋的魔法是沖着我来的。饭野虽说处在攻击範围内，但并没有受到直接的攻击。靠【韦驮天】的力量，就是脚受点伤，要保护不过一个非战斗人员，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洛丝情急之下把我推给了饭野……】

加藤的手握在胸前，仰头望着我。

【……那个洛丝，居然？】

◆ ◆ ◆

我在距离河岸稍远的地方找到了洛丝。

她被土砂埋了大半，我只得把她挖出来。

加藤用河川的水洗了一块小布，手脚灵活地为洛丝擦拭满身的泥土。

洛丝仰躺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或者说她也只能老实待着了吧。

铺在被整个掀起的地面上的裙子下空蕩蕩的一片。

洛丝失去了她的下半身。

本来就受到了饭野的攻击，还这么胡来。腰部以下的部分完全被折断，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

【……无颜以对，主人】

【没。你做得很好了】

洛丝不惜大破仍旧挺身而出。因此我也没受什么重伤。

【但是，要夺回姐姐大人的话……】

【……】

为了夺回莉莉，必须找到高屋的所在之地，追上去，势必要和他战斗。

只是找到他的话还好说。我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连接的。虽说离得太远会失去效果，但至少现在还是能够知道莉莉的方位的。

问题在于追上去又能怎么样。逃的这么乾脆，说明高屋没有要交战的意思。哪怕他还带着莉莉，要追上一位全力逃亡的作弊者可不容易。

再加上就是追到了，要救出莉莉也只能和高屋一战。

然而，接二连三的袭击耗光了我们这边的战力。

葛贝拉、紫兰、菖蒲和惠都走散了，洛丝大破了。加藤不算战力。能战斗的，只有我和艾莎莉娜。不管怎么考虑都不足以从强化了战斗能力的战士高屋手上夺回莉莉。

【该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就找不到莉莉了。过度的焦躁感让我几欲呕吐。

【说到底，为什么高屋会在这里……】

【关于这个，主人】

就在我烦恼呻吟的时候，洛丝出声说道。

【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是在意。方才饭野小姐说的话】

【饭野的？】

……说起来，洛丝在莉莉出现之前似乎想说什么来着。

【她说【希望能够带她到山道的入口】。【只要到那里，就能用留在那里的马匹回去了】】

【啊啊。是说过。怎么了？】

【就算集体行动会减慢速度，我们离开树海之后道瑟拉达附近的住宿也花了近2周的时间。快马加鞭的话需要4天。饭野小姐说她只用2天就跑到了。……那为什么，会有马留在山道的入口？】

我猛然醒悟转过头去。

坐在地上的饭野抬起了头。面色僵硬。

我三两步走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抓起她的胸襟，拉到眼前瞪着她问道。

【我、我是骑马换乘过来的啦】

被我拎起身，膝盖撑地的饭野因为勉强的动作导致脚上的伤作痛，眼角有些抽搐。

【我从艾贝努斯要塞回来，途中路过瑟拉达了。因为路伊斯让我这么过来所以……】

【从那里开始，就是骑马的。……是因为高屋也在一起吧？】

饭野点点头。

【在我去艾贝努斯要塞和头领谈话的时候，高屋君已经离开要塞了。我和他合流是在瑟拉达。我和高屋君一起到了这里，然后在山道入口分开了。在路上的集落为了打听事情人手是越多越好，但是都已经到了这里只要追上就行了……】

刚才，听饭野来这里的经过，在惊异于她速度的同时也感觉这行程时间很富余。

但是，考虑到饭野的性格，理应用最快的速度就过来了。

而她没这么做是为了配合高屋的脚步。

在我理解了状况呆然的时候，饭野说道。

【高屋君，居然会做这种诱拐一样的事情……肯定是什么地方误会了】

【……误会？你也被高屋的攻击波及到了吧？】

【这个……但是，他真的是个很勤勉的人，是个好人】

饭野稍稍地摇着头。但态度显得很无力。

【他一个人赶到要塞的时候，身心俱疲，惨不忍睹。说白了，他在战士里也不算强。独自一人穿过那么大一片森林，心理上肯定不堪重负。精神上的负担很重，考虑到怪物的袭击晚上肯定也睡不好。体力不支，集中力跟不上，自然也会受伤。更何况高屋君还急着赶路……】

【……】

【但是，高屋君还是赶到了要塞。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救救美穗姐】。说【自己的事情先别管了，快点去救姐姐】……就像是梦呓一样一直在说】

饭野当时见到的高屋的模样，我似乎能够在脑海里鲜明地描绘出来。

他为了救水岛美穗真的是拼劲了全力。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心只希望自己恋慕的青梅竹马能够得救而苦苦挣扎。且不论结果如何悲惨，他的行为堪称高尚。

然而，这不意味着我同意饭野说的【所以他会发动袭击肯定是什么误解】。

听完她的话，我反而能够理解为什么高屋为袭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