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假設

和工藤一同上路之后，路上的怪物不再是问题。

遭遇怪物瞬间朵拉发动强袭，工藤用魔法击倒沖向后方的怪物，而突破这层防线的则是我来应对。若是情况不对我也考虑使用『左臂』，但至今还没用上的时候。

「嘿嘿。果然我们很相配呢」

战斗结束后的工藤说出这话。

「……不提相不相配，我们负责的部分的确能够互补」

「是。一同战斗的时候能配合上感觉就是舒畅」

「没有压力是真的」

也不知道说的话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工藤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汇合之后的数十分钟一路上，时不时的战斗让他面露疲惫。他和我不同不能用魔力强化身体，无可奈何。

况且，他身子骨看起来就很瘦弱。感觉比起当初见到他的时候还要瘦削。在和我碰上之前，他也一直在移动，本身不多的体力就有所消耗，我不想让他勉强自己。

「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还能走吧」

可是，我的建议被工藤婉拒。

「差不多该和眷属汇合了。既然如此，休息还是等到那之后比较好吧」

离洛丝她们已经不远，但还没汇合。这地方跟迷宫一样，这种情况很正常。

不过，都这么近了，汇合也只是时间问题。

「行。要是走不了了和我说」

「那当然」

「加藤你也是。有事了就直接说」

和工藤说过之后，我的视线落到怀中的加藤身上，忽然感到疑惑。

「加藤？」

低头看去，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不对。準确地彷彿是有所愧疚。和开心不已的工藤形成鲜明对比。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

「怎么了」

「不……」

我询问道。加藤望了眼工藤和朵拉。

缩了缩瘦小的双肩。

「……对不起，学长。只有我一点用都没有」

这句话，让我知道了为什么她看起来一脸愧疚。

似乎是听到我和工藤在谈论战斗，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受打击了。的确，加藤和工藤不一样，无法直接参战。但是，这不等于她没有为战斗做出贡献。

「你说什么呢。你刚才不还用回覆魔法给我疗伤了」

「那点事……」

「这可不是小事。我不会回覆魔法。紧要关头，治疗手段的有无可是影响很大的」

就如我努力习得近身战的实力，她也努力学会了回覆魔法。其中的价值并无高低。若说有哪里不同，那不过是职责不同。

「做自己能做的事。我们不是一直这么互帮互助过来的吗」

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能毫无迷惘地说出口。

「这次也是一样」

「……是。学长。谢谢你」

加藤展颜一笑。

虽然还有些无力的样子，但精神似乎振作起来了。我鬆了口气。接下去，只要能和大家汇合，她就能彻底恢複过来了吧。

这次不过是碰巧需要能直接参战的人。而这也只是因为战力不足。可以说若是我能再强一点，加藤也就不会这么失落了。

我再次振奋自己得振作，这时注意到一道视线。

刚才的对话都看在工藤的眼里。

「怎么了？」

我知道询问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

而这并非是因为刚才的对话让外人看见——这种令人会心一笑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对工藤有所同情，然而，也没有忘记他是怎样的人。自从见到面工藤一直心情很好，但那不过是因为对我有所执着。其本质令人可怖而又可悲。

——憎恨无法根除。怨恨无法抹消。绝对饶不了。……也不可能原谅。

——啊啊，是啊。不可能停下来的。怎么可能停下。

以前工藤说过的话，那是发自内心的话语。

憎恶的火焰缠身。

而此刻，这里除了我只有工藤。若是眷属应该不会出问题，可她是人类。我预料不到工藤会怎么想。

恶意、敌意，不快，最不济，可能会採取强硬的行动。既然有这份危险，我自然也会警惕……所以，他的话让我感觉扑了个空。

「没什么」

工藤无所谓地说道。

「只是觉得你们关係真好」

没有深意。魔王就好似普通的少年一样，愉快地笑着。感觉不到一丝谎言。

想要毁灭世界的魔王，对加藤并没有杀意。

真的，没有毫釐。

「……喂，工藤」

这乍看之下矛盾的态度让我开了口。

「你来帝都，说是因为现在这里是世界的中心」

「是的」

「你想干什么？」

我早就想问了，工藤的行动给我太多的疑问。

说是要作为魔王毁灭世界，而且也在为此积攒战力。也听饭野说，伪勇者的事情他也在背后行动。

可是，除此之外工藤并没有对人们发动无差别袭击。也听说对于在脱离组的行动之下陷入危机的村民们，至少是没有表露出憎恶。现在也看不出他对加藤有负面的感情。

工藤的杀意并非没有分别。

之前在阿可尔见他的时候，我把他的这种态度理解成是踌躇。但那是错的。那么，工藤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

「学长……」

工藤收起笑容，盯着我。

我不会移开视线。

就这么10秒，通道中只有脚步声。工藤叹了口气。

「……我想干什么」

工藤再次浮现微笑。不过，这看起来和平时的表面微笑有所不同。

「来做个假设吧」

「工藤？什么意思……」

「很常见的假设。别那么担心先听我说」

说完这句，工藤滔滔地开始诉说。

「这里，有一个极其糟糕的独裁者。你回到过去，和婴儿时的他面对面。你杀了他，能拯救无数将来会被他所杀死，因为他而陷入不幸的人。那么。杀死现在还不过是纯真婴儿的未来的独裁者，是否正确呢？」

似曾相识的设问。

可是，又彷彿迫近核心。

「各人有各人的意见……我并不是想讨论这个。只是……」

工藤以毫无笑意的笑容说道。

「我自己的意见是『不能放过恶人』」

我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也许是因为这包含了工藤的一切。不过，我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意思是杀了才是正义？」

「不是」

我犹豫发问，工藤摇摇头。

「不是的，学长。『正确』和『正义』是不一样的。而『不得不做的事』也并不一定是『正确的事』。学长保护同伴，也不是因为『这是正确的』吧」

「这……是的」

「杀死将来的独裁者，毋庸置疑是罪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说辞让人好似竹篮打水。

我怎么都接触不到工藤陆的核心。也许，谁都不可能。即便是处境类似的我也并非和他经历完全一致。彼此能感同身受，但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

若说有谁能够接触到此刻工藤的核心，或许只有知道造就此刻魔王工藤的根源——事发当时在场的人。但是，就我所知没有那样的人。那魔王的意思也许到最后都无从知晓。

「哈哈，不用想太深」

工藤笑着说道。捉摸不透的神情恢複了平时的模样。

「不过是閑聊而已」

「……」

的确，是閑聊。这种对话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所以工藤说了。我知道。但是……。

「我怎么看待事物的根本无所谓。我是憎恨世界的魔王。仅此而已」

「不是的」

我插嘴的。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即便领会不到工藤的意图，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对你而言或许是仅此而已，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今天和朵拉说上了话，我再次认识到一个事情。

事关那头忠心的狼，贝尔塔。

她和其他的部下不同。她祈求着会一路跑到末路，在失意与绝望中死去的主人能得到一丝救赎。至少，她的忠诚并非出于工藤仅仅是魔王的认知。

「有人希望你能得到救赎」

「……贝尔塔么」

我有些意外。工藤立马注意到了说的是谁。

「那东西是这么想的吗」

说着，工藤流露苦笑。

「真是。那东西完全就是个半成品」

说的话很过分。魔王一如既往地对那位诚挚的部下很残忍。

可是，他的表情却大大出乎我意料。

他罕有地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恐怕本人都没注意到。否则不会丝毫不做掩饰。若是能再给我点时间思考，或许我能知道其中的含义。

但是，事情有变。

「王，请小心」

朵拉出声警醒。目光盯着前进的方向。

「有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