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佐奴塔庫共和國

「真是的，又是麻烦的工作……」

「既然是来自陛下的命令，这也是没办法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

伊娜，即便道理上能接受，麻烦的东西就是麻烦。

「身为男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可以再抱怨个不停哟」

「是，我知道了」

好吧，既然艾茉莉姐都这么说了……。

「威尔，你真的很听艾茉莉小姐的话呢……。小孩子？」

「就说我是个大人了！」

乘坐小型魔导飞行船向西航行了一周后，我们终于抵达了魔族之国。

虽然下次就能通过『瞬间移动』来了，但现在我还没有半点再次拜访这里的念头。

根据莫尔他们的说法，感觉这是个相当枯燥无味的国家。

被称为佐奴塔库共和国的这个国家，国境範围涵盖了这座面积足有琳盖亚大陆四分之一的岛屿或者说亚大陆的全境。

但魔族的人口数仅有百万上下，所以他们的生活圈只佔用了全岛四分之一左右的面积，岛上其他的土地不是天然区域就是魔物领域。

过去这块亚大陆上似乎大部分土地上有魔族居住，但很多区域随着人口逐渐减少最终被放弃。之后就被大自然吞没了。

因此，这些无人地带中存在大量遗迹，恩斯特似乎非常渴望对其进行发掘。

然而，近几十年来魔族政府据说一直以预算不足为由拒绝拨资金给发掘项目，导致大规模的发掘活动几乎没有进行过。

因为对此很不满，恩斯特才偷渡出国跑去了琳盖亚大陆吗。

「快看恩斯特，是让你魂牵梦绕的故乡哟」

「这边虽是个高效率的社会，却非常无聊」

即便透过小型魔导飞行船的窗口看到了港口的风景，也没有什么触动的恩斯特这么答道。

的确，这座能同时供海上舰船和魔导飞行船停泊的港口，完全由混凝土地面、集装箱、吊车、预製装配式房屋等无机质要素构成，只需一会就让人看腻了。

虽然建出这些的技术是很厉害……。

这里和充满怀旧风格的萨利乌斯完全不同是那种凡事都追求效率第一的港口，绝不可能成为观光地什么的。

对这里的风景感兴趣想专门来见识一下的观光客应该也寥寥无几吧。

王国和帝国政府的人，倒是有可能来视察。

把效率第一主义发挥到极致的并不只有港口，远处能看到的市区也给人同样的感觉。

外观一模一样的箱式住宅楼整齐的耸立着，道路也被修的横平竖直，简直就像是棋盘上的划线和棋子一样。

「魔族，真亏你能拿到跟在下等人同行的许可。你不会被祖国视为叛国者吗？」

和我们同行的导师这么向恩斯特问道。

其实不止是恩斯特，连莫尔他们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似乎被视为负责照顾我们兼提供建议的随行人员。

魔族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笨到完全没察觉恩斯特师徒四人的存在，但好像因为各种缘故他们对是否追究恩斯特偷渡出国和莫尔他们临阵脱逃的罪责一事始终很犹豫。

首先，因为魔族和大陆几乎没有交流，恩斯特的偷渡出国算不上什么重罪。

魔族对此似乎普遍只有『这种程度的行为也要受罚吗！？』级别的认知。

听说魔族当中迄今为止甚至从未有人产生过出国的念头，恩斯特是时隔了很久才再次出现的偷渡者。

现在真正有权处置恩斯特的，是被他秘密潜入的阿卡特神圣帝国和赫尔姆特王国，如果佐奴塔库共和国乱插嘴的话，就会被当成是在干涉两国的内政进行。

不过，无论魔族还是人类，双方本就都没有处罚恩斯特的念头，而且我认为今后也不会有。

他已经被纳入了鲍麦斯特伯爵家的庇护之下，很难再对其出手也是理由之一。

『为了两国的友好关係，应该让他们继续留在对面！』

在此之上，外交团也站出来庇护出身自民权党相关团体——青年军属人员的莫尔三人，导致防卫队彻底拿他们没办法了。

民权党中有很多把防卫队视为军队敌视的人，也就是说，这群人其实是在用『莫尔三人是逃兵要受罚』这件事借题发挥给防卫队难堪。

防卫队原本，就对『只不过是政府为了赚取人气才把年轻人们短期雇来使唤』定义的军属人员不抱有任何期待。

所以即便这样不受期待的一群人中出了逃兵，他们似乎也懒得特意费工夫惩罚当事者。

防卫队目前有各种事要忙，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莫尔他们。

最终，莫尔他们的行为被定性为只是休假时遇上了海难，在海上漂流期间被偶尔路过的我救起而已。

青年军属人员的契约和工作，也从被我僱佣起的那一刻就作废终结了，表面上的处置大致就是这样。

老实说，我一直对民权党的外交团没什么好感，但此次对莫尔三人施以援手时那些家伙却是有点帅气。

『唔唔唔……。我在此给予你们行动的自由……以及和鲍麦斯特伯爵阁下一行同行的许可……』

防卫队司令带着嚼了黄连一般的表情，宣布不过问莫尔他们之前开小差的行为。

这与其说是武官文治的成果，更像是防卫队担心如果惩罚莫尔三人政府就会受到舆论批判导致的。

毕竟一个搞不好，以『青年军属人员，竟是一群被非正规僱佣且用完就扔的弃子！』为标题的报道就会出现在报纸上。

「莫尔先生，一模一样的建筑有好多呢」

伊娜似乎从与王国完全不同的，可以说整齐过了头的街景中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因为只有特别有钱的人，才会特意建造风格与众不同的房子来住」

房屋市场现在处于基本被各大会社垄断的状态，而无论哪家会社建造的住房外观都几乎一模一样，莫尔这么说明道。

似乎是採用了类似现代日本简易房屋的手法，也就是先在工厂里把所有组成房子的部件预先加工好，再拿去现场一口气组装成成品房。

凡事都以效率优先，只要能维持住庞大的销售量就能将薄利多销的方针延续下去，这似乎就是魔族住宅厂商们秉承的理念。

也因为这个缘故，中小型住宅厂商和专业建房工人在最近数百年里大幅减少。

「建造外观完全相同的住宅既有效率价格也更便宜。毕竟房子很快就能盖好嘛」

据说，除了外观有缺陷，这种量产住宅其实既坚固内部又足够宽敞，住起来还蛮舒适的。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也都要贷款才能买得起房子」

简直就像在哪里听说过的上班族被房贷束缚话题一样。

回忆起前世经历的我，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悲哀。

那时的我虽然因为未婚没有买房的念头，但在会社的酒会上经常听已婚的前辈或上司发房贷方面的牢骚。

「有钱人会住豪宅或专门订製的住宅。无职者们则是向政府租廉价公寓住」

「所以，那类人其实并没有资格住进这种到处都是相同房子的街区哦。因为那里是面向还算富裕之人阶层的住宅地」

「总之就是和我们无缘呢。无职者买不起房子嘛」

反过来说，穷人们即便因为没工作没钱买不起房子，也可以免费租到因人口减少而无人居住的公寓安身。

再加上可以从政府那里领到基本的衣食供给和零花钱程度的生活保障费，所以即便没工作魔族的生活状况也不会太严峻。

虽然代价是结婚的人大幅变少了。

就算吃穿住不愁，没工作没收入的话就无法结婚。

这种状况，不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用棉花把人慢慢勒死吗？

「我倒觉得这是十分美妙的世界……」

「没错呢」

「虽然整体来说魔族也许是缺乏干劲了一点，但至少比王国的贫民好多了啊」

埃莉丝、伊娜、露易丝三人，都认为无需工作也有饭吃的魔族之国是很出色的社会。

的确，王国都市里必定会存在的贫民窟的状态比这边严酷的多。

在那里，小孩子经常因为不卫生的环境或营养不良而死。

直接活活饿死的人虽然不多，但那里的人非常容易患上某种疾病。

与贫民窟相比的话，魔族之国也许确实是个美妙的国家。

「但是，领生活保障费的人几乎都没法结婚哦。因为养育小孩非常花钱」

「还有到孩子成人为止的教育支出呢」

「那个比房子和魔导四轮车更烧钱」

魔族的学生时代很漫长，如果父母不能长期稳定的提供学费小孩子就无法完成学业。

因此，穷人无关男女大多都选择独身。

「只要有一点兴趣爱好，人就能独自生活下去的嘛」

「魔族的未婚率，已经超过四成了」

「即便能结婚，最后选择离婚的人也很多……我的朋友里就有那么做的家伙」

每次听莫尔他们诉苦，我总会产生彷彿回到了日本的错觉。

「要在军港着陆吗……」

「布兰塔克先生，魔族之国不存在军队哦。是防卫队」

「明明拥有那么多武器装备？感觉完全就是在玩文字游戏嘛」

魔族的军舰是王国帝国根本做不出来的坚固全金属制，速度也比魔导飞行船更快。

而且船上配备了大量魔炮，战争真打起来的话人类的空军肯定瞬间就会被毁灭吧。

在布兰塔克先生看来，明明拥有这样的军舰却号称魔族之国内不存在军队的说辞完全就是诡辩。

「因为魔族之前没有他国这个概念，请将他们视为仅为维持国内治安和抑制反动势力而存在的组织」

「伯爵大人，你倒是意外迅速的适应了嘛」

与其说是迅速适应，不如说更像是因为防卫队给人的印象和自卫队完全一样，所以我才对他们的主张没有任何违和感。

按照事前协商好的，我们乘坐的小型魔导飞行船降落在防卫队的基地中。

「远道而来辛苦了，鲍麦斯特伯爵。我是拉坎二级佐官」

虽然来出迎的防卫队年轻将校面对我们时脸上满是笑容，但看到开小差的莫尔三人、偷渡出国的恩斯特后就变成了苦瓜脸。

他肯定有很多牢骚想对这师生四人发吧，但因为立场问题又不能真说出口。即便如此，让他把不满情绪完全封锁在内心里一点不表露出来大概也不可能。

「辛苦你们，带路了……」

「虽然你们可能有各种想法，但看起来要处罚吾辈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吶。吾辈也试着调查了一下，那样满是漏洞的法律条文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明明是偷渡离开魔族之国的，恩斯特却对自己的行为一丁点罪恶感也没有。

实际上，他好像也曾特意花时间调查了相关的法律条文，但其中完全找不到针对偷渡出国罪的惩罚条款。

我觉得如果他知道这些后稍微装出些反省的样子，眼前这位年轻将校也就能释怀了吧。

算了，要恩斯特做出那样体贴的行为本身就是妄想。

「偷渡出国明明是违法的，却没有相关的惩罚条文吶。叫拉坎的，你好像是防卫队的二级佐官来着？在构筑严谨的法律法规这件事上偷工减料可不好啊」

被恩斯特用很有学者风格的口气吐槽不存在处罚偷渡出国的法律条文一事后，魔族将校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我觉得法律条文又不是拉坎二级佐制定的，就算要指责也不该对他说吧。

「防卫队并非军队，所以即便有人临阵脱逃也不会受到惩罚——，以上便是政府的见解」

「正确来说，即便是正规队员犯下这种错误，也只会被罚关最长一年的禁闭，缴纳最高一百万円的罚款而已」

「青年军属人员，甚至不在这个惩罚条文的涵盖範围内」

有怎样师傅就会有怎样的徒弟。

因为头脑好到浪费，莫尔他们对法律漏洞吐槽时完全不知道嘴下留情。

拉坎二级佐的脸抽搐的越来越厉害。

「你们几个，只不过是因为政客们出于方便才被判无罪，同时得到了为鲍麦斯特伯爵一行带路的工作而已。所以我在此忠告你们一句，还是别太得意忘形比较好。万一因为你们的这种态度，让鲍麦斯特伯爵阁下对我国产生了不良印象的话，那事情可能就要变得有些危险了」

虽然上头的政治家是那个样子，但是防卫队的精英将校中看来存在不少像样的人。

即便被恩斯特他们不怀好意的挑衅，他也能以毅然的态度应对。

「这可真是失礼了。因为无法对这个国家的遗迹进行发掘，吾辈这个考古学者总会不由自主的向人发牢骚。如果您能当做没听到刚才的话吾辈就太开心了」

「工作我们会认真的做啦。刚才只是机会难得才想诉诉苦而已」

「和您这位精英不同，我们都是无职者嘛」

「青年军属人员的工作实在既没梦想又没希望啊。但公开场合我们不会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