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雷特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他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高迪死了,队伍里的成员开始互相残杀,雷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他只是中了迷宫的陷阱。不然的话,明明自己上一秒还是意气风发的小小冒险者,现在怎么落得如此凄惨?
那位姐姐明明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却轻轻鬆鬆地把带领自己的冒险者们斩杀,现在,她只要再把雷特杀了,她就能活着走出这个迷宫了吧?
而自己呢?自己甚至连【武技】都不会!
那位姐姐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錶情,雷特第一次觉得精緻的面容如果没有了表情是会变得多么的恐怖。
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剑下亡魂了吗?
一时间,青梅的面孔划过自己的脑海,当初自己还夸下海口说出名以后一定会带着城里的高档点心回来,现在,连人都回不去了吧?
打吗?打的过吗?她刚才一下就把别人手臂砍飞了!
逃吗?逃的掉吗?高迪的尸体还陈横在角落里,那个动起来悄无声息,有着细长尾巴的人形魔物也肯定躲在哪里,说不定就等着雷特把后背露出来,然后一下把他串成串!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麻烦啊)
夜华叹了口气,挥去剑上的血污。自己云游几年,实力似乎大不如前了,果然还是懈怠了吗?而另一边,善恶公似乎準备完善,实力正盛,至少状态绝佳。
(说到底,善恶公本来就不是单挑就能打过的boss啊!)
到了公爵的等级,已经告别个体的差异了,这是人类无论如何提升自己等级,都不能,也不该与之对抗的存在,只有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队伍,才可能与之一战。
夜华几乎没有受伤,药水充足,但她的眉头紧蹙,彷彿嚼碎了苦虫。
(——儘管挣扎吧。是这个意思吗?)
除了那名夜魔以外,善恶公并没有带任何随从魔物,整个地下城也全是弱小的哥布林和猪头人,不出意外的话,想逃还是可以逃的掉吧。
(这就是善恶公的用意吗?)
骯髒,丑陋地挣扎,然后再被他抓住,杀死。
而且自己有余力带着个小孩还能从善恶公手底下脱困吗?
从一开始,夜华的选项就被善恶公一一剥夺,她别无选择地走向了善恶公希望看到的境地。
(生气啦!我生气啦!)
(看不起人也要有个度!)
(不能因为我可爱就这样针对我!)
敌人越是希望自己丑陋地挣扎,自己越是要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赴死。虽然不想听,但这就是夜华家的家训。
握紧剑柄,夜华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动。这股热量顺着自己的心跳,流过手臂,流入剑刃,又直冲天灵。
(20。还远远不够)
在「知识」里,她把这叫做「怒气」,而夜华家把这称之为【气】,在煌国研究院里,推测这可能是「魔力的变种」。但无论如何称呼,现在夜华都很需要它。长剑需要饮血,利刃需要斩开敌人的血肉。夜华彷彿有种血液直冲自己的小脑门的错觉,把视野染的通红。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
「把他放了」
听到少女开口时,雷特没来由的心里一紧,终于要对自己宣告死刑了吗?
但听到的内容却令他不敢相信。
让自己活着离开,她自己身赴死地?
自己并不认识这位迷人的少女——不如说,如果有见过,他一定不会忘了她的味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
但她却愿意为自己赴死。
也不一定呢?说不定她死不了。
看到夜华刚才的实力,雷特觉得死的不一定是这位小巧可人的剑士。——而是那边那个穿着奇怪衣服,带着石头鬼面的魔人。
♢
卧槽,啥情况
虽然我有想过他们会开始自相残杀,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结束啊,到时候我业绩怎么算!
还有,这小妮子也太强了吧,仅用了一招就把其他人秒了,【音速突击】是20级就能学会的入门技能,发动速度快而且可以位移,但伤害并没有多高。
没有多高?
我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弓手,手臂已经和主人分离在俩地。
老实说,这么强的角色我应该有印象,只是我突然想不起来了。而唯一剩下的那个名额,是专门留给她的。
现在她不要。
(我的女僕,快动手啊)
把那个小屁孩解决了,不然大鱼不就只能死这了?
无人回应。
(你给我记着,臭女僕)
不愧是未来要加入勇者队伍的角色,和我的相性真的是极差,一点主人的话都不听。我有理由怀疑某一天她会喊着「为了爱与和平!」然后从背后给我来一刀。
为了到时候找借口开脱,我是一个人都不敢杀,万一能洗白呢?
但今天不行,姐姐还在看着呢。
再这样玩忽职守下去,魔王军的位置怕不是不保,裙带关係也不是这样玩的。
「来人。」
她再次从阴影中浮现,身上的女僕服不知何时变得光洁如新,原本沾染上的血迹不翼而飞,小小的黑色尾巴优雅的画了个圈搭在她的脚边,小脑袋低着,直视地面,没有看向任何人,彷彿这里是她的客厅,与她身边那一副全然戒备的女剑士形成鲜明对比。
「在。」
「把他送走。」
「遵命,大公。」
那名小小的冒险者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被女僕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拎起衣领,就这么沉入黑暗当中。
「放心,本公说到做到,会把他送到最近的城门那。」
为了缓解气氛,我试着开口说到。
但她还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唉,你满意了吧?)
「本来大可以自己活下去的,你这是何苦呢?冒险者?」
「有些事情,你们魔物一辈子也不会懂」
她笑了,终于开口说到,声音清脆悦耳,不像冒险者一般饱经风霜而变得沙哑。
「遗憾,真的遗憾。」
「今天」
我说,
「今天」
她开口道,
「【就是你的命终之日】」
「就是你的陨落之日!」
♢
(来吧,第一回合。)
夜华舔了舔嘴唇,既然无路可逃,那不如乾脆孤注一掷。血液在沸腾,斗志在昂扬,黑色的剑刃彷彿代替主人发出咆哮一般在嗡鸣。
【音速突击】
先手抢攻,夜华用力一蹬地,双方的距离瞬间便化为了零,墨色的长剑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就这么沖向善恶公,试图把他钉在墙上。
「【哼】」
善恶公一伸手,没有任何咏唱,【屏障】便就此展开,剑刃重重的撞击在【屏障】上,激起一圈火花。
咔,咔咔
僵持不过半秒,【屏障】便出现了裂纹,不过在那之前,善恶公已经一掌打在剑身上,偏开了夜华的攻击。
夜华的突击虽然能够撞翻鬼象,但区区鬼象又怎么能与【善恶公】相提并论!
(25。)
夜华翻转手腕,一记自下而上的【重斩】就这样划开空气,直直地向着大公的头部砍去,但大公看都不看,微微一歪头,高大的身躯伸手就要掐住夜华那白皙纤细的脖子。
【重斩】就这样挥了个空,但夜华也用左手护住了脖子,手肘狠狠的击打在善恶公的手背上。
「嘶——」
(硬的要命呀)
并没有对善恶公造成伤害。
夜华并没有就此放弃,顺着挥出去的剑,身体大大地翻转,黑色的长髮飘飘四散,散发出一股梨子的清香,大衣的下摆横在善恶公的面前。
【十字斩】
在他视野被遮蔽的瞬间,黑色的剑刃快如闪电的挥出二连斩击,横斩接竖劈画出一个漂亮的十字,但攻击却落空了。
失去视野的善恶公仅凭直觉便大幅度地后仰,下腰到几乎和地面呈水平状态,水平的斩击徒劳地划过空气。
起身后再侧身,竖劈也就此落了空。
(不妙呀)
突然的不祥预感让夜华用剑护住了胸口,她是对的,紧接着善恶公的踹击接踵而来,只觉得一股蛮力袭来,完全不像人的怪力一脚将夜华踹飞十米远。
在地上打了滚完成受身的夜华,抬头髮现善恶公并没有追击,而是悠然背着双手俯视着自己,而作为武器的仪式剑,甚至还没有拔出来。
(对付你绰绰有余,是吗?)
夜华重新摆好架势。
(35。)
这次不是【武技】,而是普通的冲刺,黑色的剑刃毫无迷茫地直指善恶公的喉咙,但他依旧悠悠然地一个侧身,打算用掌击打夜华的小腹。
(这份大意会要了你的命。哼)
夜华暗暗想到,然后手腕使劲,本来突刺出去的剑立刻变成了斩向善恶公脖子的挥砍。
【斜斩】
但结果并不理想,这记斜斩还是砍在善恶公的【屏障】上,激起大片的火花,最后弹了开来。
用脚踢开善恶公的掌击,用力拉回被弹开的黑剑,奋力使出一记【重斩】,却被善恶公避开,砍到了空无一人的地面,但借着这股弹开的力量,使出上挑,又被善恶公下腰避开。重新收回的黑剑却被他一脚踩住。他的腿是怎么抬这么高的?!
(55。)
夜华用力使劲,想把黑剑从善恶公脚底下重新拔出来,可惜事与愿违,那股怪力像山一样把黑色的长剑死死压住,她甚至不能动弹分毫。
此刻,夜华的脸离善恶公前所未有的近。
近到犹如恋人一般,互相触碰着鼻头。
近到善恶公甚至可以数清夜华的睫毛。
近到夜华可以透过假面,看到善恶公那红色的,魔性的眼睛。
「【你是……】」
夜华猛然惊醒,他离自己太近了!太近了!
左拳用力挥出,狠狠地击打在善恶公的脸上,终于对他造成了一点伤害,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鬆开了脚底下踩着的夜华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