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創傷

王都的仓库街。

此处是堆放从王都近郊的浮岛上运下来的物资的地方，其中一部分因老化而近乎崩塌。

因为新的仓库街已经出现，有意见认为希望把周边用作其他用途，因而有许多仓库被閑置。

在这其中有一间已被半废弃的仓库。原本是放置砖块用的仓库，现在被用来放废品。空贼们将其作为王都里的活动据点。

空贼们堂而皇之的将黑色的头巾缠在头上，在那之上印着的是表示长着翅膀的鲨鱼的【翼鲨空贼团】的标识。除了废品以外，空贼们将带有的物资堆放在一块。在那之中有三副机铠 ——四米高的力能装束跪立着，驾驶舱门大开。这些即是空贼们的机铠。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一面绘有翅膀鲨鱼的空贼旗。

「我把人带来了！」

四个身着学园制服的女生出现在此处，其中一人正被绳子绑着。四人一现身，围着桌子赌钱的干部们便站起了身。这帮空贼团的干部即是负责王都的人。其中一个男人身材瘦高，一头金髮扎在身后。或许是因为生活不节制的缘故，他脸颊十分瘦削，有着长长的黑眼圈。一身衬衫和裤子，腰上别着刀枪。这让人害怕不已的男人名为【达德利】。他拔出手枪，枪口对準了将玛丽艾带来的三名女生。他转了转头，示意把玛丽艾搬过去。

「辛苦了。那就把她绑在那边的柱子上吧。」

儘管达德利看起来不是个严酷的男人，但他身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不禁让那三个人感到害怕。按照他的指示，三人将玛丽艾绑在那柱子上。

达德利趁女生们不注意，向部下们使了个眼色，部下们开始安静地移动。当她们将玛丽艾绑好时，部下们已经把守住了所有出入口。领头的女生胆怯地告诉达德利想要回去。

「那，那之后，就拜託你们了。我们回学园了。」 但当她看到门口已被空贼们把守住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那个」

达德利将手枪对準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生们。打开旋转弹仓的枪机，随时準备开枪。

「——我在一个乡下的浮岛上长大，那儿的领主就是坨狗屎。他为了给女人上贡，就对我们课重税。我因为讨厌这点就逃到大城市里来，可这边没什么好工作给我做。等到回过神来就已经变成空贼了。」

听着达德利这番话，三人都不禁歪着头。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大概是这么想的吧。达德利扬起嘴角笑了笑。

「所以呢，我做了很多调查，想知道那领主到底是把钱扔哪去了。结果却发现他居然是把钱全上贡给了自家老婆。我吓了一大跳——毕竟因为那女的那么奢侈害得我们这么痛苦。」

说到这，女生们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达德利老家的领主之所以收那么重的税就是因为要让自家老婆过上奢侈的生活，其根源就是王国扭曲的现状。达德利向着女生们脚下开了一枪。

「噫！」

砰！一声枪响过后，三人当场坐了下去。达德利见此状不禁大笑起来，眼中布满了血丝。

「真他妈是杰作啊！老子一介空贼，居然能让贵族男人们怕得要死的女人们发出悲鸣啊！」 一个女生刚强的反驳道。

「你，你们，干这种事可不会就这么被放过哦。我们受斯蒂芬妮大小姐之令，别以为干了这还能平安无事——」

「就是那个大小姐的命令。要我把你们三个处理掉。」

「诶？」

三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达德利等人却嘻嘻笑着。

「她担心你们会不会背叛她，所以就说随我们处置。那，要咋办才好呢？要不把你们卖到外国去？」

一听说要被卖到外国，三人颤抖着抱在一起。达德利将枪口对準领头的女生。

「不，在那之前先和其中一个玩玩也不错啊。我倒想听一次贵族女人的哭喊呢。」

没人阻止达德利的恶趣味。部下们听到后反倒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在此时，「啪」的一声传来，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本该被绑在柱子上的玛丽艾，现在却解开了绳索跳了出来。她那娇小的身躯奔跑着，在靠近达德利之时飞身一跃，无言地一拳砸向达德利。

「噗！」

拳头深深陷进达德利的脸，他就那样被打飞了。达德利一个大男人愣是被打飞到几米开外，撞进了一堆木箱中。

空贼们见此状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望向玛丽艾，而她则用响彻整个仓库的声音宣告着。

「就这就想抓住我啊！你们这帮货色和山林中的野兽相比不过一帮菜逼罢了！」

◇

玛丽艾冒出一身冷汗。

（失败了啊。本来想趁机逃走的，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把人打飞了。）玛丽艾成功解开绳子后本打算一个人逃走的，可是一想到女生们会在自己面前被枪击——便下意识跳出来揍了达德利。

玛丽艾便想着该怎么办，边马上奔向达德利。然后，趁着他还没站起来对着下巴就是一脚。接着，她立刻拿起达德利的手枪，将枪口对準他，把他当做人质。

「别动！不然老娘毙了他！」她环视了一圈仓库内的空贼们，他们一脸痛苦地放下了步枪和手枪。

玛丽艾叫了一声那三个女生。「你们能逃得了吗？」被自己一直欺凌着的玛丽艾叫了一声，三人吓了一跳，随即摇了摇头。

「不，不行的。腰动不了已经。」

「站不起来也给我站起来！接下来我们要从这逃走了！」 不管玛丽艾再厉害，也不可能和这么多空贼交手。三人拚命站起，想要和玛丽艾一起逃跑。

就在此时。

达德利绑着的头巾掉了，绑头髮的绳子也掉了。「小丫头，我会让你后悔的。」

达德利逞强着不愿意服输。可当玛丽艾看到达德利时不禁吓了一跳。前世的记忆，正在眼前闪回。前世交往的男友——那个杀了自己的男人开始与达德利重合。

玛丽艾的呼吸开始紊乱，冷汗直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明明要快点逃走的，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对于玛丽艾来说，杀死自己的前世的男友，是一个心理创伤。一名女生髮现了玛丽艾的不对劲，便靠近她。「不，不逃走吗？」

但玛丽艾的呼吸十分紊乱，大汗淋漓。达德利也注意到她的异常，便一把将她甩飞。

「玛丽艾！」领头的女生叫道。但被甩飞的玛丽艾却站不起身。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我在发抖啊。就因为他长得像那家伙——为什么要害怕啊！）

脑中浮现出前男友那张与前世的死有关的脸。那脸和达德利像的不得了，就连氛围都是一样的。

达德利将手枪拾起，走到玛丽艾身边一脚踹去。「刚才那嚣张的气焰哪去了！瞧不起老子们还以为老子们会放过你？就让你见识一下为你特别準备的地狱吧。」 说着，他连踢几脚，然后一脚踩到玛丽艾的头上。

玛丽艾被踩的咔咔直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开什么玩笑啊！我的人生难道要在这结束了吗？我才不要这样——）玛丽艾没有想到，要杀了自己的竟然是和前世那个前男友很像的男人。

感到悔恨的人——女儿和父母。并且，明明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哥哥的脸，但那个前男友的脸却在见到达德利的一刻清晰的回想了起来。明明无论如何，都想回想起重要的人——女儿和父母，还有哥哥的那张脸的。

然后，玛丽艾祈祷了。（——救救我啊，哥哥）她明白哥哥已经不在世界上了，但还是忍不住向着哥哥求救。但，愿望似乎实现了。

仓库的入口被炸飞，正把脚踩在玛丽艾头上的达德利不禁吓了一大跳。达德利将枪举起，朝着入口的烟雾中扣动了扳机。「发生甚么事了？」儘管他没有确认，但应该是觉得有异常状况才开火的——但，就在玛丽艾抬起头的时刻，她看见里昂正一拳挥向达德利。达德利被一拳打飞，里昂转头对空贼们说道。

「我是来找你们要回我的熟人的。顺带，要不把你们送去王宫那边领一笔赏金吧。」单枪匹马杀进敌营的里昂，笑着宣告着。那副模样，让玛丽艾有了一种莫名的怀念。有那么一瞬间，里昂的身影和哥哥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她小声喃喃道。

「大，大哥。」

里昂似乎并未听清她的声音，本人毫不在意地看向玛丽艾。看着被脚踹，被踩头，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玛丽艾，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贵族大人登场了。做好觉悟吧，空贼们。」 左手提着霰弹枪的里昂，脸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一副严肃的表情。他似乎已经怒火中烧了。

「玛丽艾，还能站起来吗？」

「诶？啊，嗯。」

「之后我来想办法。」

看到说着要来想办法的里昂，玛丽艾眼中映射出了哥哥的影子。（为什么这家伙看起来这么像哥哥啊）

◇

为了救出玛丽艾，我带了一把路库西翁製造的霰弹枪冲进了空贼的藏身之处。消去身形的路库西翁，向我报告着敌人的行动。

「右斜后方有个拿着步枪的敌人。」砰！一声枪响，子弹在击中我前被路库西翁的能量障壁挡下，掉了下来。我看向开枪者，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人也向着我扣动扳机。

「你们开多少枪都打不到我的。可我的攻击却能打到你们呢。」

充满着未来感的黑色霰弹枪上装有弹鼓。每扣动一次扳机下一发便会自动装填，是可以连射的霰弹枪。每一发弹中都有数颗小弹丸。儘管是非杀伤性的橡胶弹，但由于是路库西翁製造的，威力相当可观，就算死不了也得受重伤吧。「好了，赶紧投了去医院吧。」

正当我将枪口指向到处逃窜的空贼们时，有几人向机铠跑去，其中也有那个踢了玛丽艾的男人。玛丽艾见状，便用手指抓了抓我的裤子。

「那，那个，敌人去机铠那里了。」

「我知道。路库西翁。」

「没问题。」

空贼们的三副机铠在驾驶员的帮助下开始动了起来。而因那副样子取回了威势的空贼们，向我破口大骂。「你以为你赢了啊，小哥？这下形势逆转了——呀！」

我二话不说就用霰弹枪射击，子弹似乎糊了他一脸。他双手捂着脸，倒在地上翻滚着。

「别吵了。」

我正手持霰弹枪站着。路库西翁好像说他叫达德利来着？那空贼干部因为进入了机铠而变得强硬起来。机铠的外部麦克风传来了达德利的声音。

「装成是骑士来救女人的臭小子，看我不把你直接撕成碎片！」

达德利的机铠持有一把长柄斧。机铠本身比剩下两架要更华丽，上面有一大堆刺。

「改造了这么多刺，总感觉挺『贼』的啊。」我小声发出了感想，脚下的玛丽艾抱住了我。

「别在这装从容了！赶紧跑啊！」

「因为没必要跑啊——路库西翁。」

「——阿洛冈次，该出场了哦。」

路库西翁言罢，一台黑色机铠冲破仓库的墙壁出现了。这并不是达德利他们所驾驶的四米级机铠，而是六米高的机铠。机铠有着灰黑色的涂装，背包里放着三个收纳箱。看到粗大的机铠登场，被状况变化搞得混乱不堪的三个女生大叫起来。

「这不是旧式的吗！」

「这种东西怎么赢得过那种瘦型机铠啊！」

「完蛋了，我还以为能得救了呢！」

之所以她们会认为这是旧式，是因为最近的主流是细长的高机动型。像是越大越结实等于越强是旧时代的理论了。在现代，像这样的被认为动作迟缓像个大靶子所以弱。玛丽艾似乎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是这样吗！？明明你一副没问题的态度，把箇旧式的拿来是干什么呢！」

「——你啊，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準备的机铠，绝不可能只是箇旧式机铠。

路库西翁的摄像头闪烁着。「阿洛冈次，让玛丽艾见识一下你的性能吧。」 让玛丽艾看看——也就是想要消除玛丽艾的不安。

这家伙，也太宠玛丽艾了吧？收到路库西翁命令的阿洛冈次，双眼转变为红色，逼近空贼的机铠开始与之搏斗。

那家伙虽然只是达德利的部下，但面对阿洛冈次却觉得有余裕。「蠢货！空有一副大体型的机铠也想在力量上战胜我的机铠？赶紧打倒——诶？」

块头大不等于力量就大。就机铠来说，大型机铠会为了维持体型而消耗能量。因而相较于小型机铠，常常会在力量比拼时败下阵来。用车来说明，就像大型车安普通发动机动力却不够一样。有些人兴许会想开发更大的发动机，但世界上主流观点认为，与其整那么大的发动机，倒不如把车缩小一点。

倒不如说，把车子做的更小更有速度和力量不是更好？这便是现行的设计思想。因而这个世界的那些大型机铠们，为使机铠动起来往往力量不足。但机铠与这台阿洛冈次抵在一起时却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不禁膝盖跪地，关节开始漏电。达德利与另一位部下见状，向阿洛冈次挥下武器。

「可恶，到底怎么了啊！」

「放开，放开我啊！」

虽然他们向阿洛冈次挥下了武器，但它却毫髮无伤。它就那样用力量压扁了那一台机铠，然后打飞了另一个部下。被打飞，撞在墙上的机铠头部被阿洛冈次强行拔了出来。

驾驶员空贼从舱内探出头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在这压倒性的景象面前，玛丽艾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阿洛冈次。

「——这不是很强嘛。」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路库西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是我给 master 準备的专用机铠【阿洛冈次】。凭这个世界的技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现，性能什么的也没得比。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选项，各种情况都能自如应对哦。」

看着自满的路库西翁，玛丽艾似乎很在意阿洛冈次的名字。

「阿洛冈次？那不是傲慢的意思吗？」

「正解。玛丽艾比 master 知识渊博啊。」 听了这话，我『啥？』的一声看着路库西翁。

当时我也听说了阿洛冈次名字的意思，但当时路库西翁对我说的是『这名字挺适合 master 的。』

「喂，你咋没告诉我啊？傲慢是几个意思啊，你想说我傲慢是吗？」

「master 最开始不也挺中意这名字的么。」

「不，随便咋样都行啦！不过，你那副阴阳的样子真让人恼火啊。」

正和路库西翁争论的时候，达德利飞向了天空。仓库的天花板破裂，瓦砾掉了下来。阿洛冈次覆盖住我们，保护我们不受瓦砾的伤害。达德利最后留下一句话。

「今天到此为止了！但你们的长相我已经记住了。一定会打倒你们的，给我做好觉悟！」 达德利丢下部下逃走了。我轻叹一声。「——你不会觉得你能逃走吧。路库西翁，做得到吗？」

「没问题，master。」

阿洛冈次弯下腰打开了驾驶舱，玛丽艾和女生们因为里面没有驾驶员而大吃一惊。我走进驾驶舱，路库西翁紧随其后。玛丽艾站了起来，一脸不知所措。

「等等，我们怎么办？这还有空贼呢。」

「那边没问题。你们赶紧离开仓库避难去。」

「大——你怎么办？」 玛丽艾好像说错了什么，但现在在意也没意义。我向上面指了指。「我去追捕那家伙。」 接着，把舱门关上了。

◇

阿洛冈次起飞时，一群机器人进入了仓库。这些浮在空中的机器人双手都握着武器。然后，机器人开始靠近空贼们，将他们绑了起来。

「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欺凌玛丽艾的三个女生被眼前发生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玛丽艾抬头望向天空。「——什么啊，我为什么会管他叫大哥啊。」在此处再会什么的，绝对不可能的。她这么想着，内心深处却因喜悦而温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