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会是想来找我决斗吧？」

千岁后背靠着天台的栏杆，以往后一翻就会摔出去的姿势看着找他来天台的赤诚。

今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的白昼下照射着淡淡日光。风也不大，以即将跨入冬季的十一月来说算是很舒适的天气了。

但赤诚并没有享受这种天气的心情。他漠然地看着对面以整片天空为背景的千岁。

「视你的回答，决斗也不是不可能。」

「噢噢好可怕，这就是妹控的愤怒。」

「谁叫你要对别人的妹妹下手，被打死也是活该吧。」

「果然，小萌向你报告了吗？」

双手插在口袋的千岁不慌不忙地说，他不可能猜不到赤诚为什么把他找来。

当然他也知道和萌交往的事暴露了的后果。

所以他没有主动把交往的事告诉赤诚，让赤诚去打工或许也是故意想躲过赤诚的视线接近萌。称不上阴险，但又极其狡猾。

千岁就像鱼一样，哪里都能畅行无阻。

最初只是因为同班就说上了话。交谈之后就能发现，虽然外貌浮夸，但这家伙并不是个坏人。

搬入水泽家后，又发现千岁住在同一个方向。在同学当中算是少见的。这么一想他曾经和萌见过面也不是不可能。

交流增加后，自然而然地让他和萌认识了。

但即使如此，这和能不能认同他和萌交往是两回事。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小学生时候的萌，但据赤诚对他的观察，在赤诚介绍萌给他后，他对萌用的完全是和接近其他女孩一样的套路。

依然轻浮，自由，像鱼一样无拘无束。

而且对其他女孩也完全不避嫌。

「我对小萌是认真的啊。」

「明明今天早上还在和其他女生谈笑风生。」

赤诚也去打听过，虽然千岁现在确实是单身，但和女生玩在一起的事却不少。

以前就不说了，就算是现在，不论是早上、课间还是放学后，他身边总是围着女生，没有打工的时间全是桃色绯闻。

完全没有萌口中沉默寡言的『小哥哥』的影子。

「那只是普通地打个招呼吧？你不会要说今后不准我再和女生说一句话吧？」

「借口就不必了。」

咯嗒一声，赤诚扔在地上的是一把竹刀。

千岁看了咧嘴一笑，

「要赢了哥哥，才能承认我这个妹夫吗？」

「没错。」

赤诚手中也握着一把竹刀，

「没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不可能把萌交给你。」

「好啊。」

千岁捡起地上的竹刀，抡在肩上敲打着，

「我没有学过剑道，哥哥大人呢？」

「我也没有，很公平吧？」

但千岁的运动神经很好，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种古风的作法，真像你的风格。」

千岁嘲笑赤诚。没有任何口号，在一片无言的对视中，两人各自抡起竹刀向前迈进。

「为什么是萌？」

赤诚在第一回合的过招中间不容髮地问道，

「你喜欢萌哪里？反正是因为萌长得可爱吧？」

「没错，毕竟我是花花公子嘛！」

「你这混蛋。」

都不知道赤诚烦恼得要死，千岁轻佻地回答。

「你最好想个好点的理由，不然别想让我承认你。」

「这样吧，我赢了，你就承认我和小萌交往，你赢了，我就抽身，而且告诉你理由怎么样？」

「一言为定啊。」

在对话的期间，竹刀也数次交锋。发出磅磅的炸裂声。赤诚以不习惯的姿势挡下千岁的挥砍，千岁以弔儿郎当的姿势躲过赤诚的横劈。

赤诚的攻击打不到千岁，每每都被避开。

「诶哟。」

千岁从脚下踢向赤诚的右腿。赤诚赶紧躲避，偏离了重心，差点被击中。

「你这混蛋，太犯规了吧？」

「这不是比赛，而是决斗。没有犯规不犯规的。我可是赌上了绝不能输掉的东西啊。」

只有一瞬间，千岁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两人你来我往，连上课铃声都没有注意到。

「你体力不错嘛！」

「彼此彼此。」

自从开始打工，身体得到了锻炼，赤诚比以前更有力气了，身高也增长了。

「你要好好谢谢我哦。」

但千岁也还游刃有余，还笑着对赤诚说。

「开什么玩笑，这是你的计画吧？为了接近萌，让我去打工减少我在家的时间。」

本来萌的周末一直和蓝在一起，然而为了帮萌过生日，蓝和赤诚一时间变得无暇顾及萌，反而让千岁利用了这个情势。

「毕竟哥哥大人和小蓝就好像哼哈二将一样，这叫谋略懂不？」

「早知道就不该把萌介绍给你。」

「事到如今太晚了，世上可没有后悔葯啊。」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千岁忽地问道，

「赤诚你真的是为了小萌吗？」

彷彿被抓住了弱点般，赤诚的手腕一时泄力，他兇狠地瞪着千岁反问，

「什么意思？」

「哦~装傻可没用，要是为了小萌，你根本不必费尽心思弄到门票嘛，因为想送门票的又不是你，而是小蓝吧？」

被看穿的恐惧在心底游走，赤诚皱起眉头。

什么都瞒不过千岁，明明平时轻浮得要死，关键时刻却用尖锐的眼神观察着。

「那又怎么样！」

或许赤诚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但担心萌的心情也没有虚假。

「千岁！」

赤诚高举竹刀，却被千岁趁其不备，一肘子顶在胸口。赤诚咳了出来，拿着竹刀往后退去。

千岁乘胜追击，用力打飞了赤诚手中的竹刀。

「我赢了。」

赤诚第一次逃课。楼下正在上第一节课，天台上除了千岁和赤诚，一个人都没有。

「我早就知道了。」

千岁背对着赤诚，从天台上眺望着远方。

「你会来找我商量女生的事，本来就很稀奇。而且还带着妹妹一起来，比起说是为了自己，更像是为了小蓝吧。小蓝又很不擅长小萌的样子。但找我问的却是异性间的交流方式。那么就是那回事吧。小蓝外表上是女生，但内心是男生吧，而且多半，喜欢上了小萌。」

「你明明知道，还是对萌出手了啊。」

「是啊，就算对手是小蓝，我也不会放弃，大家公平竞争。而且刚才说的又全是我的推测。另外我还有一个推测…」

「……」

「你呀，喜欢小蓝吧？」

赤诚内心毫无波动。

「你太宠她了，光眼神就不一样。我本来以为你妹控才对小萌那么好，现在想来你是想赎罪吧。因为对亲妹妹的感情不可原谅，你把小萌当作小蓝的替身，努力想对她好。这种事不可取哟。」

「你很啰嗦欸。」

赤诚叹了口气，千岁依然看着周围的风景，

「你喜欢的是女生的小蓝还是男生的小蓝？」

「我不知道，蓝就是蓝。」

赤诚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能为蓝做任何事…曾经是这么觉得的……」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就算来找千岁决斗，赤诚的内心还是充满迷茫。

是要支持蓝，还是要放弃蓝？

如果能让千岁主动抽身，那蓝就不用着急告白。赤诚选择了一种退而求其次的策略。

明明知道了萌的心意，却在暗地里搞破坏。这种卑鄙的做法绝对会伤害到萌。

但想要看到千岁的真心。

也想为蓝搏一搏。

明明真正为蓝着想的话，就应该把萌和千岁交往的事告诉她，然后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以前的赤诚是不会迷茫的。

「因为你喜欢上了美风？」

千岁料事如神。他会拚命给赤诚助攻，或许也是知道赤诚对蓝的感情，想要扳正赤诚吧。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这样不就好了？毕竟就算喜欢小蓝，你也不会幸福。虽然我没有偏见，但未来是地狱哦。所以你能喜欢上美风真是太好了。」

「少来，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就让蓝和萌在一起。」

「不行，就算小蓝和小萌真的能在一起，你也一样不会幸福，而且萌是我的。」

千岁夺走了萌。但假设蓝和萌真的在一起了，赤诚就能放下蓝吗？在一起并不是结局，只是开始。面临之后随之而来的质疑和不理解，赤诚真的放得下蓝吗？

千岁最后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不论是小蓝和小萌在一起，还是你和小蓝在一起，世间都不会认可，唯独小蓝孤身一人，才是最幸福的结局吧。」

「我不会抛下蓝一人。」

只有这件事，是肯定的。赤诚望着远处的浮云说，

「…但蓝或许并不需要我。」

不管赤诚做再多的事，蓝需要的也只有萌。

但在她失去萌的时候，至少赤诚要留在她身边。哪怕代价是赤诚会失去西村。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千岁抬抬起眼镜，

「喂，赤诚，你要维持好哥哥形象到什么时候，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吧？不要把小蓝当人生价值，不，事到如今已经变成借口了。小蓝确实是你妹妹，但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吧。」

如果蓝像萌一样是个普通女孩，赤诚或许就不会对她产生特殊感情，正因为蓝很特别，赤诚才会视她为特别。

但这份感情，究竟能不能冠以爱之名，则各家各言。感情本来就是无法定论的。是亲情还是爱情，又该怎么鑒定？

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以前赤诚会把蓝放在第一位，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站在蓝那边。

他觉得现在也没变，但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