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組（24）

接到那个笨蛋老哥打来的电话，是在十二月即将结束，一年快要过去的时候。

「没事别打电话给我。」

「…我没报警抓你就不错了。」

电话对面传来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两人之间不对付，这也是对方第一次打电话给高山。对方是高山的同学，也是高山曾经的情敌，还是那小鬼的老哥。但和那小鬼不同，他老哥是个无趣又胆小的人。所以对方会打电话来的理由不言而喻。

「我看到蓝身上有很多痕迹…」

没问是什么痕迹，毕竟高山最清楚不过了。

「哼，那又如何？」

「…是你的杰作吧？」

「是我又怎么样，你别盯着妹妹的身体乱看。」

「蓝只有十六岁，才刚刚高一！你怎么能对她做出那种事！」

「吵死了，是他自己让我做的啊，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和那小鬼发生关係的事，他老哥应该早就知道了。最初对方当然是反对的，还慌慌张张地来找高山问话。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任由事态发展。因为就算上床，高山和那小鬼也不是恋人。而且恐怕还因为那时有花花公子在吧。

对方和花花公子关係很铁，所以看在花花公子的面子上，才对这一段三角恋保持了观望态度。

但现在花花公子已经不在了。放任那小鬼和高山独处会有危险，他老哥就是这么判断的吧。

而且花花公子不在了后，直到最近那小鬼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但最近特别入迷，情不自禁地在那小鬼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看见那些的老哥自然没法默不作声。

对方知道高山的背景，平时怕得要死。但现在却一副想决斗的语气。最近高山一直缺勤，因为没法在学校找到高山，才只能打来电话吧。明明是个笨蛋，却很会逞强。

「蓝觉得自己是男生，所以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她的身体确实是女性。算我求你，不要对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你是指我会让他怀孕吗？」

「……」

好像火山爆发前的一句压抑的「绝对不可以」。

「那你知道他说到了十八岁就要去变性吗？」

「…蓝确实有那样的想法。」

「你觉得这样也行吗？比起变性，不如变成我的东西不好吗？哼我反倒想问问，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容许他去医院谘询。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要去谘询的吗？是为了被确诊为性别认同障碍，然后就可以申请变性了！作为老哥，你倒是在他提出时阻止他啊？」

「高山，蓝不是物品。」

对方语重心长地说，

「蓝有蓝的想法。从小到大蓝就没有变过，她一直想成为男生。或许在你看来是很奇怪的事，但那就是蓝。」

「我没觉得他奇怪，但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的。与其变性后一辈子背负别人异样的眼光，就算是假的也装成个女人的样子不好吗？他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啊。」

「...就算不变性，和你在一起还不是一样遭受异样的眼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废话，别把黑帮和变性相提并论。」

「蓝还小，以后的想法或许也会改变。蓝才刚开始谘询，要达到变性的条件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期间充满了变数。所以现在不可以陷入那种无法挽回的状况。」

就算不提高山的背景，要是十六岁就怀孕生子那一辈子就毁了。

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没办法地退让了一步。

「避孕就好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对蓝…你真的喜欢蓝吗？最初你们关係不是很差吗？」

「最初？啊啊那时确实没觉得怎么样，只觉得是个口无遮拦的小鬼。」

虽然现在也是个口无遮拦的小鬼，但就是很可爱。

「不如说你怎么不反过来想，也有可能是他喜欢我吧？」

「不可能的，蓝不是同性恋。」

「你他妈真的不会配合我说话啊。」

「我知道蓝对你提出了什么事。但那只是因为她渴望了解男性的身体，并不存在其他特殊的感情。」

他老哥说着和花花公子一样的说辞，

「说得难听一点，只是碰巧是你。虽然我也不赞同她为此去找男人，但至少应该找个更加普通的对象。」

「你以为他真的找得到那种愿意无条件让他摸的男人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

「至少千岁还在的话……」

那个花花公子和笨蛋老哥是死党。就算花花公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失蹤了，对方还是很偏袒他的。

「那个花花公子就可以吗？」

「至少比你来得好。」

「可惜那家伙已经不在了。那么，不如你和美风分手，亲自让他摸怎么样？」

「...我承认，你也算帮了蓝的忙。但这是两回事。以前暂且不论，现在蓝应该也没再提出那种要求了吧。那你就不应该再和她维持身体关係。还是说你果然是同性恋吗？」

「我不是同性恋！但他确实不讨厌我。你看他身上的痕迹，像是挣扎后的样子吗？」

「……」

「他没有反抗，那就轮不到你说什么。」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我不觉得蓝会无缘无故任你宰割。或许她是很亲近你，但...」

「哼你只是不甘心吧？因为他不再依靠你了，而是选择了我，所以你就来我这里找茬。」

「……你说的或许也没错，但这不是重点。」

对方压抑地说完后，继续说，

「不管怎么说，就算蓝喜欢你，考虑到你的家业，你也是选择之外。」

「哈，你还真害怕我家啊。」

「废话。我说的只是世间的一般见解。」

「还真是了不起的一般见解啊。」

「高山，别让蓝误入歧途。」

曾经不会在意的话语，现在听来却尤为刺耳。因为内心的一部分也认同这种说法。

「吵死了，他昨天还在我床上呢。有本事你来带回去啊？」

「你！」

似乎在强忍情绪，能听见对面传来咬牙的声音，

「下次我会去把蓝带回来的。」

「很有胆量嘛，当心回不去。」

「蓝是普通人，不适合你那里。」

对方一本正经地说，

「高山，你应该也明白的吧。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小鬼才刚刚十六岁，而且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懂上床的意义。那为什么和他上床？最初是他说起的，高山只是顺水推舟，之后是为了打消他想去变性的想法。高山找了很多借口，但也不能否认一直在拖延着没有放手。

他老哥是个实打实的妹控，眼看着小心翼翼保护至今的妹妹误入歧途，当然会急了。但就算相处的时间比不上他老哥那么长，高山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那个小鬼。

那小鬼从来不曾疏远过高山。他老哥没事绝不会接近高山，虽然不爽，但那才是普通人对待黑帮的反应。然而他和他老哥不同，是个奇怪又惹人怜爱的小鬼。有他在身边，时而吵架，时而玩闹，不知不觉间高山变得普通了。即使只是一时的，感觉也得到了某些珍贵的东西，明明从来不曾羡慕过普通人。

最初是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后，伴随着不安定要素，两人间的关係变得比以前更紧密了。就算因为高山遭遇什么不测，那小鬼也是不会说后悔遇见高山的吧。

「在我看来，他可比你这个哥哥要强多了。」

高山的周身确实危险，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游走在犯罪边缘的活动数不胜数。自己和那小鬼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一见到那小鬼的脸，感觉自己就变得普通了。

当然高山本来就是高中生，也有学校生活，但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感觉就像双面人一样。

日常和非日常的边界在不断模糊，比起说高山让那小鬼误入歧途，反而是高山被他拉了过去。

「居然在这种地方。」

第二天高山在一所冷寂的图书馆内，打开一本小说精装本。整本书只比巴掌大一点，但内部可大有玄机。

毒品就藏在这里。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书，内部却被挖空，改造成了能藏毒品的盒子。装在内部的毒品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分量大概有200g左右吧。

「横夕呢？」

「已经控制住了。」

拿着手机的上条回答。预先派去的人似乎已经在横夕家抓住了横夕本人。

「好，绝不能放跑他。然后给我搜。」

就算找到贩卖渠道，只要毒品不是在他身边搜出来的，横夕就可能抵赖。而且他或许已经做好一有不测就跑路的準备了。

「之前没有证据，现在人赃俱获了，可不能让他逃掉。这里的只是一次交易的量吧。他手里多半还藏着毒品，不管事务所还是家里，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

高山的视线落到手中的精装本上。装着毒品的书十分普通轻便。没兴趣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有谁会想到毒品会藏在图书馆里。

图书馆内不能喧哗，但这家图书馆位置偏僻，几乎没有人来。管理员也很摸鱼，柜檯竟然是空着的。人员的进出很随便，也没有监控，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横夕看中了吧。

让某个组员的小孩带着加工过的藏有毒品的书，放到这家图书馆的指定书架位置上。不一会后对面就会有人来取毒品。有时是妇人有时是年轻人。应该就是买家派来的人。这些人全都不是正式的组员，所以很难抓到尾巴。利用外行人来贩毒可真是龌龊。

已经查到横夕背后是一个名叫罗盛组的大组织。毒品原本是罗盛组的货，但被转交给了横夕组去卖。

「是条大鱼啊。」

「这样的话，凭我们就难以应付了，必须报告给老爷。」

既然敢指使横夕组去卖葯，本来就不觉得背后会是个小角色。但发现这个出乎意料的大人物时，还是惊讶了一下。

道尾组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组织，实力放在全国也不容小觑。而罗盛组隔了一个区，是掌管着隔壁地区的龙头。各家井水不犯河水。虽然旗下组织纷争不断，但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这下看来对面可是来势汹汹。竟敢指使别人旗下的组触犯禁忌去贩毒，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挑衅了。

现在已经控制了横夕，接下来也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般把货扣下来。但对方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弃毒品。一个搞不好就是全面战争。

「既然敢和对面勾结，恐怕横夕那家伙早就有门路了。」

「据说横夕从以前开始就和罗盛组旗下的明常组组长有深交，这次想必也是明常组牵的线。」

「原来如此，攀上直系了啊。是打算另立门户吗？」

「有可能。」

「那个背叛组织的家伙。」

高山把伪装成书籍的毒品扔在桌子上。

横夕贩毒赚来的钱想必已经到了罗盛组的口袋，但他手里应该还有毒品。

这之后，不光有横夕的处刑，还有和罗盛组的交涉。在交涉中，横夕的人头和他手上残留的毒品是重要的筹码。

但要找横夕和毒品的也不光是罗盛组。

「买家已经确定了吧？」

「是的。是某家地下赌场的老闆。虽然赌场是某个组织开的，但老闆本身并不是组织里的人。」

截了货，惹上的不光是横夕背后的罗盛组，还有出钱买货的买家。

出了钱却没拿到货，买家一定会找横夕问个明白。甚至可能让他身首异处，但本家也不能就这样把横夕交给对方。

这次可以说是本家御下不严。就算是横夕组擅自卖货，本家也不可能撇清关係。在毒品买卖上出尔反尔，不论对卖家还是买家都会造成极大的风险和损失。放任横夕贩毒，给买家造成了麻烦是事实。如果对方连定金也拿不回来就太亏了。不补偿说不过去。

「看来要去交涉一次啊。能见一面吗？」

「马上就去安排。」

毒品、赌博、争斗、尔虞我诈，这就是高山所处的世界。虽然禁止了，但旗下像横夕这样偷偷摸摸贩毒的组织肯定还是有的，高山知道骯髒的事数不胜数。叹了一口气。每当到这时候，就会觉得这样的世界确实不适合那个普通人的小鬼。

之后事情循环渐进，和买家取得联络，交涉约在了三天后进行。

在高山忙着工作的期间，那小鬼就过着普通的学生生活。

但平时就算和同学在一起，他的表情依然很无聊。

有一次在街上和他偶遇了。他站在商店街的炸鸡店前面，身边有好几个同龄的男女正在柜檯买东西吃。他没有发现高山，也没有点单，而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街景。

就算偶遇了也只能擦身而过。穿着西装，身后带领着一众小弟的高山是不能和他搭话的。

但在转头看到高山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啪的亮了起来。没有发现高山时，他的表情是死气沉沉的。

「南！」

然后毫无顾忌地叫了高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