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組（26）

到了约定的地点后，下了车的高山整了整西装衣领，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物。

这里是开在红灯区的夜总会。光鲜亮丽的招牌和五颜六色的灯光照明，无一不显示这里是严禁未成年人踏入的店家。就算同样是风俗店，这里似乎也属于低俗的一类。旁边就是爱情旅馆街。虽然没想要约在高级酒店，但被直接找来这么低级的地方还真是没想到。

「真的是这里吗？」

高山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上条。上条肯定地说，

「没错。之前已经事先来踩过点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让其他人在店外待命，我和另三人一起陪同你进去。」

「别那么紧张，对方也不会突然就搞袭击的，他都不是组员了，怎么惹得起我家。」

「但这里也是对方背后组织的地盘。」

「哼那又怎样，就算这是对方组织的陷阱，那也不过是个比不上罗盛组的小喽啰，否则爸怎么会让我来？他就是觉得我搞得定。我可以的，多半没那么危险。」

进入夜总会后，可以看见一条笔直的通道。通道两侧都是镜面的装潢，反射着自天花板上照下的阴暗光线。

「您好，是高山先生对吗？请跟我走，我来带路。」

穿着旗袍式连衣裙的女人在恭敬地弯腰打了个招呼后，就走在高山前面带起路来。

路过一扇扇沉默的黑色门扉，当走到一处更加巨大的大门前时，女人停下脚步，握住门把手打开门。瞬间喧哗声从门内扑面而来，大堂里到处都是穿着旗袍拿着金属託盘走动的女人和清一色的男客人。

「这里还提供角色扮演吗？」

「不是，这是工作服。」

女人客气地回答后，带领高山走到大堂的一角。这里靠近角落，并用垂帘和周围隔了开来，比较安静。

垂帘内侧的座位上坐着个中年男人。

「久仰大名，是高山先生吧？」

翘着二郎腿，坦然地靠着沙发靠背的男人朝高山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他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身上穿着高级西装，身材很健壮。

「没想到能一睹高山先生的真容，甚是荣幸。」

「你知道我？」

「哪能不知道呢。高山先生可是有名人。」

出名的恐怕不是高山，而是家里的名号。

高山是道尾组本家唯一的嫡子。打小就在这个世界摸打滚爬，认识他的人确实不少，但其中也夹杂着眼红和算计。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高山就像是捧着金饭碗出生的吧。可以随意使唤手下，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同样是黑帮，高山也很特殊，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高山确实养尊处优着过来了，但相对的他也有作为继承人的责任，不能给任何人抓住把柄。

高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乾脆挡回对方的抬举。

「呵我哪有什么名气，只不过是按家里的吩咐来工作的而已。你就是宫部？」

「没错，这次真是幸会。」

面前的玻璃桌上放着路易十三。对方没有叫女人，而是亲自给高山倒了一杯酒，

「我并没有夸张。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果然大组织的继承人就是不同凡响。」

高山无视了对方的话，板着脸说，

「这次的事是我家旗下的横夕组惹出来的，不能不给你一个交代。今天我就是为此而来。」

「说起来确实有这件事呢。」

对方装傻般地用手拍了下额头，

「交代什么的，真是言重了。我和横夕组长不过是泛泛之交，这次也是第一次和他做生意。虽然听说道尾组不经手毒品，但横夕组长说只要不惊动上面就可以。触犯了道尾组的禁忌，我反倒不好意思呢。那么横夕组长现在是被处决了吗？」

「这不是局外人该关心的事。」

「哈哈没错，不过没想到真的不贩毒，不愧是大组织，真是有格调。我本以为不管再严格的规矩，只要在毒品的利润面前都不堪一击。」

没空和对方打哈哈，高山直奔主题，

「你有什么要求？除了钱之外，在其他方面也可以儘可能满足你。但想要横夕的人头是不可能的。」

「就算给我那种东西，我也很困扰呢。不过，真的可以提其他要求吗？」

「说来听听。」

「其实，我早就久仰道尾组大名。要不是这次意外，说实话根本无缘与高山先生相见，或者还应该感谢横夕组长呢。」

「我家没那么高贵，不过就是黑帮。」

「不不，论实力可算得上是全国领先了吧。」

对方在称讚了一番高山家后，压低声音说，

「那个家，能不能让我也加入？」

高山挑挑眉瞥了对方一眼，

「挖墙脚可不值得称道。我家也不想随便被人怨恨。」

「我不是组员。」

宫部苦涩地翘了翘嘴角，

「我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但你还在干着组里的工作不是吗……怎么，受到胁迫了？」

「内行人就是理解得快。」

个人只能服从组织，地下世界就更是如此了。规矩更加严格，手段更加骯髒，不允许任何例外。

「你当初为何会被赶出家门？」

「没什么，做烦了而已。」

据调查宫部以前是组织的打手，看宫部的体格也不难猜想。

「骯髒事做得够多了，但一旦失手就被当做麻烦一脚踢开。」

宫部意兴阑珊地喝了一口酒。

「黑帮啊真是无聊的东西，虽然在高山先生面前这么说不太好，但结果最看重的还是利益。有用就用，没用就扔。就算是喝了结拜酒的兄弟，一到关键时刻也只是颗棋子。我已经受够受人摆布了。」

宫部努了努嘴，

「但就是离了组，背上的刺青也消不掉，结果自己只能像个虫子一样在地上爬。」

高山哼笑了一声，

「哈，哪里不都一样？你以为到了我家就能变成清清白白的正经人了？」

「也是呢，」

宫部一脸沧桑地低语。

「但人都是这样吧。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做着违心的事。」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高山，

「不过对高山先生来说，应该没有离不离组这种困扰吧。毕竟您天生就是道上人。」

离组？怎么可能，太离谱了，比让那小鬼当情妇还要不可能。

这个选项对高山来说是不存在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但再过不久他也预定要去上墨了。等到了大学就要正式入组，然后是相亲，结婚……就在不久的将来，转眼间一切就会物是人非，不管高山愿不愿意。

高山的意志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他至今都享受着比大部分人都要高端的生活。所以关键时刻就必须听命行事。不可能任性。这是等价交换。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只要得到庇护，就能安心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没人救得了你，就算吸毒也没用。」

宫部的表情扭曲了，

「真糟糕，活到这把年纪连这个都搞不懂。」

「我家不允许贩毒，也不允许组员吸毒。连毒都戒不了的家伙，连进我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高山让上条把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

「毒品的定金在这里，另外给你的补偿金，你就用这个去别家买货吧。吸死了也就解脱了。」

「哈哈，不愧是高山家的继承人，够冷漠的。」

「我家不做慈善。像你这种败家犬收留了也是浪费狗粮。那就告辞了。」

走出夜总会后，高山坐上停在门口的轿车。车子往前方开去，高山望着车窗外不断流逝而去的街景陷入沉思。

想起刚才宫部陷入泥沼般的阴暗眼神，宫部应该也知道就算另找靠山，也不过是踏入另一个深渊。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无力摆脱这个世界。毕竟就算不会被追杀，一旦堕落，要改头换面从人渣变回正经人可不是简单的事。而且他似乎还拷着脚链。要是他想逃，恐怕他背后的组织也不会放过他吧。

既然踏入了这个世界，就不可能简单离开。因为永远无法摆脱以前做过的事。弄髒的手只会越来越脏。

即使如此，想要脱离这个世界的人也是有的吧。特别是被压榨的底层，无法出人头地，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于是嚮往普通人的世界……

虽然也不是完全不理解宫部的心情，但这和高山是完全无关的话题。

和半路失足加入黑帮的人不同，高山从出生开始，甚至连出生都是为了道尾组。他没有其他的世界。

他只是道尾组本家的一颗棋子。

「南。」

那小鬼一直直呼高山的名字。只有那个小鬼……

学校里的人只叫高山的姓，手下都把高山叫做少爷，连父母都不怎么叫高山的名字。高山只是高山。南是不存在的人。

和宫部不同，高山如果捨弃了道尾组，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甚至连自己这个存在也不复存在。

第二天接到保镖的消息，那小鬼似乎在拒绝搭讪的时候惹上了麻烦。

「怎么了？」

「是的，在路上受到三个年轻人纠缠，然后就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你们在干什么！而且区区三个男人那小鬼怎么可能打不过。」

虽然他身体是女的，但运动神经堪比男人。只是三个混混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我们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把一个人打倒了。」

「然后呢？」

「但另两个人逃跑了…然后他就甩开我们追上去了。」

「追上去了？」

高山莫名其妙地问道，

「为什么？」

「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小妞被带走了。」

一下子听懂了来龙去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马上让人把地址说出来，穿上外套。当时高山正在家里补这些天没碰过的课业的进度，因为没有外出计画，所以上条不在身边。

难得没在有空的时候找那小鬼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不想让那小鬼在不知道的地方发生意外，但也不能保证高山的身边就是安全的。

保镖正在跟蹤着那小鬼，最终跟到的地址是某个熟悉的地方，不禁觉得这也太凑巧了。

不，哪有什么凑巧，多半是陷阱吧。

这次高山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普通的皮夹克，骑着摩托车去了那里。等到了店门口后，高山脱下头盔。

五颜六色的招牌和低品位的灯光还是一如往常。

昨天才来这里工作，今天那小鬼就被绑来了。很难不觉得这是故意的绑架。当然宫部不是这家店的老闆，只是普通的常客，也有可能不是宫部。但只要调查高山的周身，就会发现那小鬼时常出现吧。就算没发觉他是女的，也可能利用他来威胁高山。

没有等谁来迎接，高山径自推门而入。考虑到这里是对方的地盘，靠高山一个人或许没法解决，但已经联络上条做好準备了。

不客气地踏着大步快速走过通道。或许是行色匆匆的高山很可怕吧，就算有人看见高山也没有上前阻拦。当然，前方很可能是陷阱。

昨天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但该给的钱也给了，或许是不满意金额，又或许是藉机找茬，宫部的目的无非这几个。

找到了那扇眼熟的大门，乾脆地推门而入。

今天的客人比昨天要少，零零散散地分布着，然后宫部也在。

高山昨天是坐在角落的位置，而大堂中间有着三张玻璃圆桌，圆桌周围是红色的皮革沙发。

沙发上坐着宫部……和那小鬼。

那小鬼身上穿着黑色的旗袍式礼裙，裙摆的开衩很高，露出了白皙的大腿。长长的黑假髮，右耳上戴着单边金色大圈耳环，浑身上下都是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的成熟气质。

「南！」

但在看到高山的瞬间，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瞬间变回了高山熟悉的模样。

这时高山才发现他身旁还有一个人，那女人也在。彷彿和小鬼对比般穿着珍珠色的旗袍，后背袒露着，肩上披着毛茸茸的白色皮草披肩。正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

「小蓝...」

「没事的小萌，我一定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