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時刻

怎样才能说明一个地方环境好？

有人说，看山，看水，看民居，看集市；而作为一名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陈铭则认为，要看晨露。

从L县向西南沿大路走50里，即是陈铭的老家，Y镇，陈铭正背着谷恆飞奔而去。早时的晨露一滴滴在陈铭眉毛、睫毛上凝结，又被风吹去，惹得陈铭有些睁不开眼，但陈铭喜爱这种感觉。

这是回到家的感觉。

工业化、群居化的城市中并非没有露滴，只是没有陈铭家乡中的晨露这般清澈、透明、莹亮；与无尘露滴相对，无数杂乱的想法在陈铭心中也开始翻涌、冲击，又被强风抚平，随着沿路的风景中人居渐渐减少，自然风光不断增多，两人终于跨入Y镇的地域。

拿人口密度来讲，Y镇只有一万余人，常住人口只有三千人左右，基本都是年纪大的老人，住处也大都集中在Y镇仅有的一条街道附近，少量住在山里的也是因为在山中有田或是发展养殖业，不便住在人群密集处。

而陈铭的家则是在距Y镇街道300米远的自建房，砖混结构一层半，院子边围着一圈花坛，未设门，只需再过几分钟，陈铭就能回到自己家里，而谷恆家则是在Y镇街道中开着全镇唯一的修理厂，要说也顺路。

「先去你家吗？」

趴在陈铭背上的肥仔好像在说什么，但根本听不清，所以回覆只能是「你说什么？」

只是肥仔也听不清陈铭在说什么，还以为是在回答自己问题，所以也说「你说什么？？听不清。」

这次陈铭也没听清，所以乾脆保持沉默，加快脚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自己家！

「我靠！你干嘛！」

只是背上的人突然猛拍陈铭肩膀，搞得陈铭只能减速停下来，听听刚刚两人的加密通话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也快到家了！该放我下来了！」

这话一出陈铭就懂了，原来是自己的好兄弟爱面子，觉得被看到不太好看，甚至会被人觉得两人有gay的气息。

但陈铭不在乎，有对象的人可比一般人说话硬气！

「没差！先去我家！没人看到！我奶奶也不会想那么多！」

说完，也不等谷恆有异议，陈铭便继续跑了起来，沿路留下一句拖着长音的「我*」。

几分钟后。

两人到了陈铭家。

并且出现了意外情况。

陈铭没想到自己的奶奶刘凤叶会在家门口迎接自己。

更没想到会有一位26、7的不认识的女性在自己奶奶旁扶着奶奶。

这会陈铭也在想，一个瘦子背着个胖子，像拥有飞毛腿一样跑的巨快，这种画面有多滑稽了。

但滑稽归滑稽，陈铭还是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

「呃，我回来了，出了点意外，反正没逃课！」

「嗯，回来就好，外面很乱，回来就好。」

看样子刘凤叶也知道世界变成什么样了，虽然陈铭不知道其不会上互联网，只看戏曲节目是怎么知道的，但心事已放下，这些问题可以随后慢慢讨论。

「崽啊，你还要背我多久？」

「起开！自己回家去！」

「好好好，翻脸不认人是叭?」

乡村与家特有的气氛使人渐渐放鬆，也使陈铭和谷恆之间不再有那么多严肃，这股氛围似乎也感染了在一旁站着的女性，其轻拍陈铭后便伸出了手：

「竺雪，目前在你家暂住，负责一日三餐和卫生打扫。」

「什么时候自己加多了个家政服务员？」

虽有这种疑问，但陈铭没有说出口，这种时候观察奶奶的脸色然后行动，才是最正确的选项。

「嗯，那麻烦你了，我是…」

「我知道，陈铭对吧？旁边的是谷恆。」

看样子这家政服务员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但这是好事，本来老人一人在家陈铭就不太放心，现在多个人陪也好，还能分担家务，只要不是诈骗，什么都好说。

「就是信号不通…不然我立刻拍照发给你对象…处死！」

谷恆的碎碎念传来，陈铭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个家政服务员，姚梦羽在意这个干什么。

「得了得了，赶紧回家开你那小破车接人去，别在这墨迹了。」

也唠的差不多了，陈铭觉得还是先把身边人集合到一块比较好，便催促着谷恆快点行动，自己则回家收拾房间，準备姚梦羽来住的地方。

而一进门，陈铭便看到厅堂扔着一个拆开的黑纸盒，仔细一回忆才想起，自己两年前在父母的房间发现了这个盒子，说要看但最后给忘了，现在里面东西都被拿走了，估计是竺雪打扫房间拿出来的。

「那个黑盒子里面是啥？」

出于好奇，陈铭没想太多就问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先去歇着吧，都準备好了。」

刘凤叶给出了不算回覆的回覆，而这就让陈铭更好奇了，但又不能去追问长辈，陈铭还是决定把这事先藏起来，以后再偷偷打听。

而既然说房间什么都準备好了，要自己先歇着，陈铭乾脆就从库房里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

一套白瓷茶具被陈铭拿了出来。

上次使用这套茶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冬天，自那之后就一直被封存，陈铭也没有品茶的习惯，这次刚好家里有新来客，陈铭便突发奇想，觉得可以整一下便又拿了出来。

但问题是茶叶，陈铭家里没放什么好茶，东翻西找才拿出来一罐没开封的普洱砣茶，看标籤还是05年的茶叶，到现在都放了近20年了。

怎料陈铭拿着这茶叶出来，竺雪一句「这么好的茶叶哪里来的？」把陈铭给惊到了。

「呃，怕是都长毛了，我都打算扔了，这还是好茶？」

「是啊！你不知道普洱茶是放的越久越香？」

竺雪的话已经涉及到陈铭的知识盲区了，但这种情况很常有，所以陈铭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呀，细说下？」

「普洱茶分生熟，工艺上最大区别就是生普洱就是未发酵的，熟普洱是发酵后製作的，这就导致两种茶口感、色泽等都大有差别，而无论是……」

只是稍引一下，竺雪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茶的历史与茶道来了，对此陈铭表示自己已经陷入听梦模式，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陈铭乾脆假装自己在听，拆起茶叶包装。

事实也如竺雪所说的那样，茶叶罐拆开后，里面是用纸包着一小砣一小砣的茶叶，随便拿一块出来放入茶壶，陈铭端起热水壶就打算将水倒进去。

「停！不是你这么泡的！」

看来这下陈铭只剩享受了，泡茶都这么讲究，不知道一会喝茶时候会是怎样。

「先是水温！不能100度开水直接烫，会把茶烫死；其次是沖水的位置以及手法，要匀称，这就要……」

看竺雪的样子，陈铭就知道，自己一会喝到嘴里的茶怕都是凉的，但现在又不好打断人家，刘凤叶也不在场，只能受着了。

「看来以后不能在家政服务员面前喝茶了。」

在内心中给竺雪贴好标籤，既然是听梦，那陈铭乾脆靠在沙发上慢慢听，就当听摇篮曲了。

十多分钟后。

和陈铭想的一样，喝茶的各种讲究也被竺雪讲了个遍，不过这次没那么反感了，换了个喝茶姿势后，确实喝在嘴里的茶叶有了另一番味道，这会陈铭正眯着眼小口小口的品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感。

「好啊，我赶了一路，而你坐在这里和别的女的一块品茶，生活真惬意啊。」

舒适之中，甚至陈铭都出现幻听了。

「舒服的都不愿起来了是吧？」

第二句幻听已经出现了，甚至连带着出现了幻痛，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揪陈铭耳朵。

「阿铭，小梦父母也来了，快出来。」

头，突然由内向外的痛了起来。

虽然陈铭和姚梦羽谈了五年，姚梦羽也见过陈铭的家长，但陈铭记得姚梦羽并没有给父母介绍过自己，在这个时间点见家长，陈铭感觉自己危了。

「叔叔阿姨好，欢迎来做客。」

陈铭还在头疼，还在思考怎么办，竺雪已经先一步去引客入门了，这下搞的陈铭更不会了，这到底是谁家啊？

竺雪刚踏出门，姚梦羽就抓着陈铭开始小声审问：「那是谁？你隐藏了20多年的姐妹？」

「我也不知道啊。」

「哪来的？」

「我回来就在，你要不问问老人家？」

「一会再审你。」

竺雪看父母已经快进门，便狠狠的掐了一下陈铭的脸，抓着一脸委屈的陈铭过来露脸：

「看！这就是我给你两找的女婿，帅吧？」

陈铭此刻只想骂，这是什么社死介绍方法啊！

而姚梦羽在看到父母微微点头后，原本很差的心情也稍微有了好转：不但过了见父母这关，而且成功在不认识的女人旁宣布主权，可以！

只是陈铭的反应不如预期。

在姚梦羽看来，陈铭这会就是一脸呆样，见了自己父母也不会好好打招呼，就一句「叔叔阿姨好」便沉默了，以往的支凌样是一点都没有，还得靠自己来打圆场。

但在姚梦羽打掩护前，竺雪先开口了：

「先进来坐，刚好泡了好茶，让陈铭先招待你们，你们未来的父子先交流感情，我帮你们準备点小食。」

这一瞬间，姚梦羽看不明白了。

在姚梦羽进门的时候，看到不认识的女人和陈铭很亲近，又很积极的像家里的女主人一般待客，以为是要抢男人，所以姚梦羽很急的宣誓「主权」；但和自己父母接触后，其又像是与世无争，不打算多做什么，搞的姚梦羽对竺雪有些看不透。

但稍一细想，是姚梦羽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或许是进门看到两人之间氛围很好的羡慕与嫉妒导致姚梦羽误判了，实际陈铭和对方可能只是聊得比较投机。

如此的话，自己反而要大气一点才比较合适。

「一起坐吧，都吃过早餐了，聊聊正事比较好。」

阻止不必要的客套，姚梦羽拉着众人来到厅堂坐下，不认识的几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后，便给所有人上好茶，等待着姚梦羽说的「正事」。

恰巧，此时刘凤叶也拿着洗好的果盘进来，人齐了。

姚梦羽给自己的父亲姚波一个眼神后，由姚波开始进行说明：

「我听梦羽说，你们是从X市跑回来的，那外面的情况你们应该清楚，竺雪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被问到的竺雪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基本都清楚，姚波就继续说了起来：

「现在情况就是星际大战，而且我们处于劣势，也不清楚敌人的位置、情报。」

到这里，竺雪打断了姚波：「是知道的，敌人来自…叫曜日星的星球。」

这一下陈铭和姚梦羽坐不住了。

在几人都摸不清敌人语言的时候，这里有个人都知道入侵者星球的名字，这之中情报可信度与情报源的问题，再加上竺雪是突然出现在陈铭家里的，相互之间产生的联想使几人心里忍不住发毛。

但几位大人并未像陈铭和姚梦羽这般紧张，姚波只是点点头后便继续说起来：

「本来我想装不知道的，但你都说出来了，就这样吧，知道多点也没坏处；再说现状吧。早上陈铭和那个谁走后，我和惠玲回到家看到梦羽和另一个小孩在家，说是要来Y镇，我们便开车把人送过来了，外面现在情况比较複杂，你们就都在这里躲一阵子，等安全了再说。」

陈铭觉得姚波这话等于没说，几人本来就是这打算，躲进深山老林里等战火平息，现在由大人再说有什么意义？

但姚波接下来的话让陈铭理解，说废话是因为后面的内容不好开口：

「梦羽可能给你们说过，我和惠玲的职业关係，没法陪着你们，今天会教会你们简单的使用手枪、开保险、射击瞄準等东西，之后你们就靠自己了，我们可能不会回来。」

这话中的每个字、每个词陈铭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后，陈铭有些没听明白。

怎么说的像是要生离死别了一样？

「停！你这么解释只会吓到别人，谁听得懂？还是我来说吧。」

姚梦羽的母亲李惠玲打断了姚波的话，开始了更详细的说明。待其解释清楚，陈铭也总算是理解了大致情况。

意思是说，姚梦羽父母因为也是警察，上面有更重要的任务，今天是出发前做準备的时间，两人知道一去凶多吉少，便决定把一天里能交给姚梦羽的东西都教了，听闻姚梦羽的小男友后也打算来见一面，交代让好好照顾女儿，顺便说些父母的唠叨话。

结合这会的情况，陈铭细想了半天，总算是理解姚波的意思了：自己该吃饱饱，搞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去被军训了！

「那谷恆和谷叶呢？」

换衣服前，陈铭还是帮自己的发小问了一下，看有没有也帮他们搞一下的说法。

「让谷叶叫了，一会就来。」

姚梦羽做了回答，知道几人都没问题后，陈铭又看向自己的奶奶，等待着老人家的意见。

但刘凤叶根本没看陈铭，反而是十分「深情」的看着姚波和李慧玲，想说些什么。

而因为陈铭看着刘凤叶定住，所有人也注意到在座的年纪最大的老人有话要说，便又停下準备做的事，等待着老人发言。

「小波啊，记得，不要犯险。」

「惠玲也是，切记，有人在等你们。」

说完这些，刘凤叶先所有人一步去行动，去厨房给所有人準备吃的去了；剩下的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分头去做自己的準备。